第10章 生死有命
鐵大剛兄弟幾個可不管那些人怎麽想，現在最要緊的，是把餓得奄奄一息的家裏人給救回來。
他領着兄弟們進了堂屋，立刻對留守在家照顧老小的老四和老五說：“老四、老五，你們快把家裏的碗都拿出來，再拿雙筷子，還有熱水，快點。”
“是！”老四和老五迅速分頭去拿鐵大剛要的東西。
鐵大剛是他們家文化最高的人，而且做事沉穩，又有能力，所以一家人都以鐵大剛為首，都聽鐵大剛的命令行事。
就連鐵大剛的父親和母親也都聽他的。
如果不是遇上這樣的災荒年，他們一家人的日子還是不錯的，至少出工的人多，工分拿得多，年底分糧也分得多，一家人也餓不着。
但遇上這兩年連續的災荒，加上前兩年浮誇風、大煉鋼這些人為帶來的後續影響，才導致他們現在一家人都餓得皮包骨，快要活不下去。
他們這個鐵家塢，四面平坦，全是良田好土，四周沒有山，也沒有水窪地，更沒有大湖，就靠一條母親河養着大家。
這要是在平時，他們鐵家塢可以靠着這些良田好土年年大豐收。
可是在這樣的幹旱年，唯一的母親河，水已經見底，土地良田全部旱得爆裂開來，莊稼和蔬菜全部枯死，寸草不生。
他們鐵家塢的人，也就沒活路了。
不像別的村莊，挨着山、或者挨着水窪地的，都能靠山靠水熬過一些日子。
正因為在村裏找不到活路，鐵大剛才壯起膽子，帶着老二和老三去了縣城，看能不能找出一條活路來。
而事實證明，他的這條路子确實走對了，他遇上了沈明琇這個小貴人，也讓全家人都有了活路。
鐵大剛看到老四和老五拿來了碗筷和熱水，就打開沈明琇送給他們的豆奶粉和麥乳精。
鐵四剛和鐵五剛看到鐵大剛拿出來的豆奶粉和麥乳精，頓時瞪大了眼，“哥，這些金貴的好東西，也是人家送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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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大剛點了點頭，在每個碗裏先裝了兩勺豆奶粉，再用熱水沖好，就對兄弟四個說：“我聽人說了，得了浮腫病的人，先喝一碗豆奶粉，再喝一碗麥乳精，慢慢養着就能好，你們哥幾個，趕緊先把這豆奶粉喂給你們媳婦和孩子喝下，老五，你去喂爹娘喝。”
兄弟幾個齊聲應道：“是！”
一碗豆奶粉和一碗麥乳精喝了下去，原本奄奄一息的鐵家人，都有了幾分精神。
鐵大剛又讓老四和老五去和了面，做了一大鍋的面疙瘩湯，再把他們兄弟三個剩下的六個大肉包子拿了出來，分給全家人吃了。
一家子餓慘了的大人和孩子，終于吃了一頓飽的。
吃飽以後，一家大小也終于有力氣走了出來，全都坐在堂屋裏，聽着鐵大剛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
鐵老爹一臉感激地對鐵大剛說：“大兒，那你可要帶着老二、老三好好給人家幹活，可不能偷懶耍滑，知道嗎？”
鐵大剛認真地點了點頭，“爹，我知道的，我會帶着弟弟們好好給人家幹活，不會丢了我們鐵家人的臉的。”
鐵老爹一臉欣慰地點了點頭，“好，老大，你是好樣的，咱家幸好有你帶着，要不然，恐怕一家人都沒得活路了。”
鐵大剛趕緊說：“爹，您別這麽說，咱家一家人都是好樣的，幾個弟弟和弟媳婦也都很不錯，只要一家人齊心協力，咱們家過了這個坎，一定會越過越好。”
鐵老爹欣慰地猛點着頭，“對對對，你說得對，以後咱們家，就指望你帶着弟弟們一起努力了。”
說到這裏，鐵老爹又問鐵大剛，“大兒，你們帶回來的面粉還有嗎？有的話，就給你二叔家送一點過去，也讓他們緩上一緩，你二叔家平時也幫了我們家不少，現在這個時候，咱們可不能見死不救。”
鐵大剛點了點頭，“行，我一會兒就裝五斤面粉給二叔家送過去，等回頭我再跟領導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給我們賒一些糧食回來？”
鐵老爹又說：“現在一斤細糧可以換幾斤粗糧，下次你就拿粗糧回來就可以了，還能多吃些日子，這些細糧太過金貴，平時就別吃了。”
“我知道了。”
鐵大剛說完，就站了起身，“爹，我這就給二叔送糧過去。”
鐵老爹立刻朝他擺了擺手，“那你快去，快去。”
鐵老爹這一輩的兄弟姐妹有六個，但弟弟卻只有一個，其他四個是一個姐姐、三個妹妹。
他們兄弟倆的感情也一直很好，這麽多年，雖說是分了家，但有什麽事，兄弟倆個都是相互扶持着走過來的。
他們鐵家人的團結，也是一輩一輩這麽傳承下來。
鐵大剛拿出一個裝米面的布袋子，從沈明琇給的那袋面粉裏，分出了大約五斤左右的面粉 ，拎着就朝他二叔家走去。
他二叔家離得也不遠，就大概五十米左右，兩家的中間只隔着一戶人家。
一直圍在鐵家外面的那些村民，剛才在聞到他們家飄出來的食物香味時，就一個個餓得兩眼發綠。
現在看鐵大剛拎着一個袋子出來，他們又立刻圍了上去，“大剛，你這是要去哪兒呢？”
“大剛，我餓死了，能不能賞我一口湯喝？”
“大剛……”
“大剛……”
鐵大剛看着眼前這一張張餓得只剩皮包骨的臉龐，心裏也感覺很難受。
在今天遇到沈明琇之前，他和他們也沒有什麽區別，都是餓極了想求一條活路的人！
現在，他們一家人托沈明琇的福，爬出了饑餓這個泥潭，可還有這麽多的父老鄉親們怎麽辦啊？
但他現在也只能顧着自己和家人，沒有多餘的能力去幫助他們。
村裏這段時間已經死了十幾個人，這種只能看着身邊的生命一點一點逝去、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鐵大剛只能硬起心腸，無視他們的哀求，什麽話也不說，推開了他們，就大步朝着二叔家走去。
心裏，卻難受得想哭。
他們鐵家塢的鄉親們，大多數都是好的，熱誠善良的，如果他有能力，他也願意救一救這些鐵家塢的鄉親們。
可是，他卻沒有這個能力。
帶着這樣糟糕的心情，鐵大剛敲開了二叔家的大門，看到二叔餓得要扶牆才能走路，他的心情就更難受了。
“大剛，你來了。”
看到二叔還是笑着和他說話，鐵大剛也揚起一抹笑容來，“二叔，我今天出去弄了一點面粉回來，給您送了點過來。二嬸和弟弟妹妹還好吧？”
鐵二叔豁達地笑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今這年景，只能聽天由命，熬過一天是一天了。”
鐵大剛安慰着鐵二叔，“二叔，會有辦法的，老天爺總不可能讓我們這些人都斷了絕路吧？你看，我們兄弟幾個今天出去，不就弄到吃的回來了。”
鐵二叔一臉驚奇地看着他，“你小子厲害啊！這糧食怎麽弄回來的啊？你們該不會去做什麽壞事了吧？”
鐵大剛趕緊說：“沒有，沒有，我們哪敢做什麽壞事，只是找到了一份臨時的工作，這些面粉也是領導送給我們的。”
說這話的時候，鐵大剛的心裏還閃過一絲羞愧。
他确實是想過做壞事的，一個人餓到瘋狂的時候，是會做出突破自己底限的事情出來的。
只不過，他算是幸運的，他們還沒有出手，就被沈明琇卓絕不凡的身手給震懾和化解了。
更幸運的是，沈明琇願意提攜他們哥幾個，願意給他們機會。
如果沈明琇是用拳頭打服他們的，可能他們還沒那麽心甘情願地跟着她幹。
可她的大度，她的大方，卻深深地折服了他們，讓他們兄弟幾個心甘情願地為她賣命。
鐵二叔聽到鐵大剛的話，也放下心來，語重心長地對鐵大剛說：“大剛，咱們家的人，可得有骨氣，寧可餓死，也不能去做那違背良心和道德的事，知道嗎？”
鐵大剛連連點頭，“知道，知道。二叔，你先坐着，我去給你們做點吃的。”
看到二嬸和堂弟堂妹他們都沒有從屋裏出來，鐵大剛就猜到他們肯定也是餓得起不來了。
鐵二叔現在也是一副站不穩的模樣，鐵大剛就主動提出幫他們做面疙瘩湯。
鐵二叔滿眼感激又帶着欣慰地看着他說：“大剛，二叔代表一家人謝謝你啦！”
鐵大剛笑道：“二叔，您還跟我客氣什麽，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先坐會兒啊，我很快就做好了。”
鐵二叔笑眯眯地點頭，“好好好，大剛，辛苦你啦……”
鐵二叔看着鐵大剛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心裏充滿了感動和感激。
他這個大侄子，真是好樣的！好樣的！
鐵大剛把面疙瘩湯做好之後，先端了一碗給鐵二叔吃，又再給屋裏躺着的二嬸和堂弟、堂妹們端了進去。
看到他們吃完面疙瘩湯之後，人都精神起來了，鐵大剛這才告辭回家。
等他一進家門，就看到他們鐵家塢的村支書正坐在他們家的堂屋裏，由鐵老爹和他的兄弟們陪着，在那說着話。
這位老鐵支書，也是他們鐵姓宗族的族長，是他們鐵家塢非常有聲望的一位老人家。
老鐵支書一看到鐵大剛回來，以超乎尋常的熱情和他打着招呼，“大剛，你回來了，快，快過來坐，老叔公正有事找你呢！”
鐵大剛也恭敬地回說：“五叔公，有什麽事，您吩咐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