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電梯事件
五天後,于璇姬的屍體在近海被發現,于是鄭彧和他那個看着我滿腦子靈感的同事終于不再造訪。當然這五天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算不上平安離喜樂更相去甚遠。
冬天越來越冷的空氣令魚類十分不适應,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要帶着艾沫兒她們去熱帶的某個小島,等這個城市的冬天徹底結束再回來。
艾沫兒認真學習着插花、茶藝、繪畫以及各種樂器。
以沫則經常出入醫院看望他的婚禮男孩。
可憐的男孩,他的血檢樣品報告被發現有吸、毒跡象,所以沒有人對他所謂被“一個性感但是好像有美麗尾巴的生物”襲擊感興趣,加上以沫殷勤看望,他終于也開始相信那只是幻覺罷了。
同律師以及張遠外出處理了第一批珠寶進賬,律師建議我投資不動産,于是我也就沒忍住在海濱買下了一片沙地果園。原來的主人急着出手,律師很盡責的幫我砍了個好價錢。
下午以沫打電話過來,希望我能去醫院接她回家。
過去醫院之前,我先去了趟車行。
三十多歲的律師對車非常有興趣,他用手指劃過引擎蓋和車體流線的感覺,就像在撫摸一個女人。
于是我忍不住問他,“律師先生,你喜歡自動擋還是手動檔。”
“我個人比較喜歡空間大、省油的車型。”他回答我。
我取笑他,“那你怎麽只摸車門不摸方向盤?”
小個子的律師笑笑沒說話。
但我當然聽到他的心聲:承擔不起當然不敢太多心思。
在他的建議下,我買了一臺體型硬朗的吉普,他歡喜的兩眼放光,于是付賬之後,我把車鑰匙丢給他,“你來開。”
張遠笑呵呵的跟在我身後,我對這個男孩實在滿意,就看他與艾沫兒之間的造化了。
Advertisement
都說造化弄人。我不知道人可不可以弄一下造化。當然我躍躍欲試。
送我們到達醫院,律師十分盡忠的下車為我開車門。
“律師先生,你先回去吧,謝謝你今天的幫忙。”
“哪裏哪裏,你是雇主有付我薪水,談不上幫忙,都是我應該做的。”他略略谄媚,但也十分真誠。轉身将車鑰匙雙手奉給張遠。
張遠這小子道,“律師先生,難道你沒看出來,車是琶沫小姐專門買給你的麽?”
我沒有錯過他一瞬間臉上的驚訝和驚喜,那些小小顫抖又很快恢複平靜的肌肉,讓他表情十分逗趣,最終他簡直有點兒熱淚盈眶,“您實在不必如此。”
我對他笑笑,沒說話,轉身拉張遠走了。
“于璇姬的墓地已經買好了。”張遠不輕不重的來了句。
“嗯。”我回答。
他沉默。
“你對艾沫兒的愛依舊能戰勝你對我們的疑惑和好奇麽?”我轉頭問道。
他看了我一眼,又點一下頭。
“那就忍住不問。”終于我還是輕輕嘆口氣——曾經梁家彬對我說,寶貝不要嘆氣,好運氣會被嘆走——“愛對你這樣年輕的男孩來說是什麽,你才只有19歲。”
“這種事,我怎麽能說得清,我才只有19歲。”
“愛一個人總要有所體現吧。在我看來,你忍住好奇,也是愛的一種表現。”
“在我看來,艾沫兒可以為周鲂放棄自己的生命,這才是愛的真正表現。”
“那你可能遠遠不及呢。”我笑道。
“這種事,誰能說得清呢,愛有很多種表現,只能依靠對方為自己放棄多少來判斷愛的多少麽?我不贊同。愛有時候,也會以奇特別扭沖突複雜的形式出現,你覺得呢?”
我笑,“呵,這方面,我絕對稱得上是失敗者。”
“你何時戀愛過,你這麽威嚴并且冰冷。”
“唔,那當然都是前塵舊事,不值一提。”我回答他。
“我相信愛裏總有轉機,靈魂的另一半,總會尋來。”
“是呢,尋不到,就陰魂不散。”我特意加強了最後四個字,因為鄭彧和他的搭檔非常巧合的出現在我們面前。
“鄭警官,這麽巧。”附贈完美微笑。
他面色沉重又令人感覺壓抑的對我草草點一個頭。
因着于璇姬的緣故,我們頗為見了幾次面,每次都是唇槍舌劍,恨不能拿匕首刺穿對方的語言一般。我實在不能明白他為何如此厭惡我,但當然我已經習慣。
張遠和他的搭檔又一次匆匆找理由離開,免被戰火危及。這源于上次我們的會面,不約而同将身邊的人拉出來,一副要集體吵架的樣子。
沒有了張遠,我簡直要憋氣憋到內傷,滿嘴的話罵不出來,一只手緊緊捏着手臂,進了電梯才發現,快要被我捏青了。
那厮仍然冷言冷語,“我的直覺不會錯,你一定有介入,雖然我仍然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但這不證明我的直覺有錯。鑒于你種種……令人無法說出口的事跡,我怎麽可能認為你清白。你同未成年人發生……就算對方不起訴,按例我也是可以拘捕你的!我沒想到你如此……如此不知羞恥!居然還會跑來醫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沉默,讓他變本加厲的污蔑我,雖然髒話也稍稍顯得文明,但讓一個文明的警官如此羞辱,真是很難以忍受。但是我更加難以忍受為了跟他鬥嘴而去觸碰他!
我想這大約就是張遠這小子及時逃走的原因吧。
在他下一句跟案件有關的咄咄提問裏,我憤怒的拍了下電梯,誰曾想電梯突然停止,連燈也熄滅了。
那一瞬間,我們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迅速安靜下來。但不知幾秒鐘後,電梯突然迅速下滑。本能之下,我放聲大喊,當然沒有聲音。
電梯驚恐的迅速下滑幾秒,又突然停止。
我忽然發覺自己竟然與他緊緊相擁。被壓在電梯角落裏,後背一片涼。
這才是真正的羞愧,因為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被他拉過去還是主動跑過去的。
他的下巴貼在我額頭附近,胡須紮的我有點疼。但感謝這種疼,讓我稍稍恢複理智。
“帶手機了麽?”他問。
“是。”我在他懷抱裏回答。聲音微微發顫。
“撥求救電話。”
“是。”我幾乎立即就執行了。
然後才發覺電梯所有按鍵都被按過。他什麽時候按的,抱我之前還是之後,完全不知道。他取出自己的手機,照亮電梯上的通話設施。
我們的通話幾乎同時連通。我們同時說了這裏的情況。
雙方都讓我們保持鎮靜,等待救援。
我們始終緊緊擁抱,無話可說。聽恐懼敲打對方的心跳。
他的心跳的很厲害,呼吸也是。懷抱幾乎炙熱。但我全身心擁抱這炙熱,哪怕變成一條石鍋魚或是烤活魚之類。
當然我也聽到自己的心跳。自從變成魚,它還是第一次如此劇烈、近乎疼痛的跳動。幾乎開始暈眩。
“我們……也許會死。”他突然說。
“你有遺言麽,我不介意聽。”
這個毫無情調可言的男人果然沒有令我失望,“我确定你跟于璇姬的案子有關,不會錯!”
我推開他,但被強行制止,他低下頭,用那雙灰色的眸子盯住我,“別動!”他命令道。
我恨他。但我服從了他的命令。
救援人員大約在十分鐘後趕到。但這十分鐘時間裏,真是每一秒都煎熬。最終煎熬我的不是恐懼,而是……簡直令我難以說出口,竟然是他身上的味道。
這味道令我呼吸急促,臉頰發燙,那兩片薄而被胡須圍繞的唇簡直就像是誘餌一般。
人魚這種生物,集合了人類貪嗔癡恨愛惡欲所有劣根性,并且似乎能夠無限偏執、放大。除了美麗,她們還能有什麽優點。而眼前這個男人,對琶沫的美麗根本不感冒。
想到這裏,我憤怒的推開了鄭彧。
他皺一下眉頭,沒有說什麽。臉色在手機暗淡的光裏,更加沉悶。我們相互看了一眼,就錯開了目光。
救援人員撬開電梯門之後,發現我們卡在三樓和四樓中間,他們神情不太鎮定。
不知道能不能都救出來,電梯還在晃呢。
得快啊。萬一救援過程中墜下去就慘了。
我聽到他們心裏雜亂的嘀咕,回頭看看鄭彧,他神情通透,仿佛已經意識到現狀。
“你先!”幾乎異口同聲,我們都冷冰冰的沖對方命令道。
他顯然比我吃驚,大約沒料到一個女人嗓門會這麽大吧。
電梯已經在晃了。争吵或是讨論此時都等于是自殺。
然後在大約10秒鐘的時間裏,發生了一下一系列事件,但願我們的腦袋都足夠硬朗,不會失憶:
鄭彧抱起我,将我向上托起。我顯然低估了男人的力量,但他手掌托在我屁股下面的感覺我卻沒有高估。
“相信我,你先上去會比較好。”在某一秒鐘我對他喊了一句。
“我是男人!我是警察!你以為我會先上去!”在某一秒鐘的下一秒鐘他也喊了回來。
“你沒必要在這種時候樹立人民警察的高大形象。”我抓住救援人的手時嘴巴也沒閑着,又頂了回去。
“女人!不要亂動!你不要命了!”
“反正你那麽讨厭我,從地球上消失不正和你意。”
真不敢想象,性命攸關的時刻,我們依然有鬥嘴的興致。我還在等他回一句的時候,電梯大幅度晃動了,然後我推開了救援人的手,讓自己跌了回去。
我相信我腦子确實抽了。要不就是,确實活夠了。
好了,現在我和一個地球上最讨厭我的男人一起跌向地獄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