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原中也把那個試圖把某種白色藥粉當作糖霜撒在食物上端給他們的、非常不幸的永遠沉睡過去的點心店老板拖到店門外,左右張望一下沒人注意這邊後,随意的把店老板像扔大型垃圾一樣扔在門邊,接着輕松的拍拍手套其實并不存在的灰,轉身回到了裏側桌邊,被順帶關上的玻璃門上的風鈴發出叮當的聲響。
“啊帽子君你回來啦。”江戶川亂步長長的風衣下擺幾乎拖到了地上,他面前擺着一盤所剩無幾的草莓大福——中也可以确定,在他出去前那個盤子裏至少還要多上2個……不,3個的大福。
值得慶幸的是,大福的餡料飽滿的和餅皮差不多,亂步總算是沒有做出把大福的餡挖出來吃之類的,讓中也想撞桌的行為。
中也在亂步面前坐下,一手托腮注視着吃着大福的人。
“話說,我們到底是在幹嘛啊。”面前的人絲毫沒有任何緊迫感,一整天悠哉悠哉随心所欲做着時時刻刻令中也理解不能的事情——這讓他不禁懷疑起了就在一天前,自己那快兩天的繃緊神經是否是有些可笑。
“帽子君連這個都看不出嗎?”亂步吞咽下去一口粘糊糊的大福,端起手邊的玻璃杯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水,滿意的從喉嚨裏嘆了一聲。而中也已經懶得吐槽那是他的杯子了。
嘛,雖說大概亂步的确是在用他的自己的方式推理脫出方法的啦……
“我們當然是在約會啦。”
亂步理直氣壯的告訴他了正确答案。
中也被驚的手一軟,腦門差點磕到桌上,還在想開口的時候不小心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他一邊倒抽着涼氣一邊連貫不清的說:“你……我……你不是要推理嗎?脫出的辦法呢?難道你……那樣的話……”
中也還沒來得及在心中暗罵自己的話語不清,亂步就一臉欠扁的不屑的接上了他的話:“沒有什麽是名偵探做不到的,這種世界對普通的偵探來說的确有些難度,也難怪那個家夥會認為我會被困住好幾天了。但是——”
亂步突然一拍桌子,挺着胸膛大展雙手:“我可是名偵探啊!”
聽到意料之中的發言讓中也冷靜了不少。
“那麽這個世界的謎題你已經解開了?”
“當然!雖然說那個家夥這次的确是別有用心。有着無數的劇情分支,在每一個時間段在每一個地點都有可能遇到隐藏的謎題,正因如此,這個世界才會有千變萬化的結局與無數種的所謂【脫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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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既有‘在出店門左拐的那條小巷裏,此時面對着屍體顫抖的少女其實就是真正的殺人狂’這樣俗套的設定,又有‘這名殺人狂其實又與這家點心店的老板共同身處于一個每一個行動都是別人所下的棋子這樣巨大的陰謀,而掌局者竟然是——’這樣一旦刨根問底就越是細思極恐、令人不禁贊嘆設局者巧妙思路的情節。
“又或者,驚天案件的真相,那關鍵的線索就是帽子君現在手裏拿着的被下了十八種劇毒的草莓大福。”
中也拿起最後一個大福往嘴裏送的動作突然僵在半空中。
亂步輕而易舉的拿過大福,往自己嘴裏一抛,含糊不清的說:“巧的是,名偵探正好有解這種毒的能力。”
……這個家夥。
“那麽,只要破解了你剛剛說的巷中少女的案件我們就能逃出去了?”
“笨蛋帽子君,你還記得作為關鍵人物之二的點心店老板在哪嗎。”
在店外的垃圾桶旁邊。
“你早就已經把謎題破壞掉啦!這個就是殺越多人反而會越沉淪下去無法逃脫的世界啊!”
不好的預感。
“喂……你這麽說的話……”
中也迅速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在這個世界中殺的人:服裝店小哥、在送給亂步的氣球裏放了微型炸彈的炸彈狂、試圖拖住他把亂步拐走的雙胞胎綁架犯、瘦弱而心理陰暗的雙重人格文學少女……
是不是逃不出去了。他這麽想。
中原中也翹着二郎腿坐在背靠窗的椅子上,他手邊的桌上放着一杯他剛喝了幾口的咖啡,淺銀的月光輕柔的披在他肩上,蓋在不遠處蜷縮在單人沙發中的亂步身上。
亂步抱膝坐着,把臉埋進了膝蓋,軟軟的不安分的頭發在月光下越發的淺淡。他因為嫌麻煩,洗了澡之後只穿了一件從衣櫃中翻出的過大的白色襯衫,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扣子也都是交錯着随意扣起來的。
“嘛……有時候偶爾也會穿社長的衣服所以沒關系啦。”他打着大大的哈欠一邊揉着眼睛對當時驚呆了的中也這麽說。
中也倒是很規矩的穿着睡衣睡褲。他看了眼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睡着的小偵探,把杯中殘剩的咖啡一飲而盡後,蹑手蹑腳走到亂步身邊,先是蹲下一些觀察了一下,确認對方均勻的鼻息之後又撚了撚他大半幹了的的頭發。
雖然是自己讓他在外面坐會兒,等頭發幹了再睡的,但是就這麽着涼了也不好。
中也小心的公主抱起亂步,不自覺的放輕呼吸,盡量平穩的把他抱到了房間。
月光也安靜的拂過室內挂在椅背上的兩人的衣服,又悄悄的從陽臺溜了出去。從陽臺只要稍加眺望就能看見星光下的時間并不準确鐘樓,星光下沉睡的城市,以及星光下的美好的不真實的和平——而中也能看到的這些只是從一個失足墜落的女房東身上得到的——當然是個在吊帶襪中藏了4把刀以及一把防身□□的女房東。
中也把亂步放到床上之後,細心的為他掖好被子,确保他不會露出一點蒼白的腹部或是纖細的腳踝。
他先是凝視了一會兒亂步安靜的睡顏,終于說服了自己轉身打算離開,發現不知何時伸出的手揪住了自己的睡衣下擺。
中也順着那在月光下過分美麗的手腕向上看去,一雙綠色的眼睛注視着他。
兩人對視,僅僅是因為中也不知如何開口——似乎一開口能說出的話語就僅僅只有贊嘆對方漂亮的姿色,但仔細一想卻發現天底下根本沒有詞彙能夠适用在這位名偵探身上。
“你要保護我啊帽子君。”
中也并不愚笨,一下就聽出了對方輕如微塵的話語中的意思。雖說是個讓他心頭一顫的提議,但若是不夾雜私人情感來講,在這樣寧靜的月夜,就算有幾個殺人狂潛進這間并不難尋的卧室也并非不可能——不如說是有着不小的幾率。
于是他回握住那只手。
在中原中也第4次從床被踢落下來,他發現自己的決定實在是錯誤的。
中原中也做了一個夢,似乎夢見很多,摻雜着無數個被鮮血污濁了的雨夜,以及在陽光下嘴裏淡淡卻清晰的甜味。
于是在他決定溫柔對待一個人的時候,他微笑着起床,發現了身邊空空的床鋪。
以及在窗臺上等着他的、穿戴整齊的江戶川亂步。
“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