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閨秀13
沈明漪同意了,臉上沒有任何不滿,仿佛羔羊一樣順從,這大大鼓勵了陳懷沖的貪念,他裝作迫不得已的樣子說道:“有件事實在叫我難以啓齒。”
難以啓齒就閉上你的嘴,沈明漪心裏嘲諷道,臉上仍然是恭順的神情,“姨父,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話要同我隐瞞?”
“哎,”陳懷沖重重地用文明棍敲了兩下,沉痛地說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都怪姨父沒本事,這夏仰宗欺人太甚,出手打傷了陳衍,港城的那批貨又被鉗制,陳家實在是……走投無路啊。”
這話說得真高明,陳衍被打傷是夏仰宗出的手,港城那批貨可跟夏仰宗無關,說夏仰宗欺人太甚,無異于在說她是紅顏貨水,怕是原先的沈明漪聽了,會自責不已,到時候在夏仰宗跟前略提一提港城那批貨,陳懷沖的事情不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迎刃而解。
明明是求她幫忙,還要讓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讓她心甘情願地替他做事,不愧是白手起家的航運大亨,什麽時候都算計得那麽好。
那她就當一個乖乖上當的小姑娘好了,沈明漪眼淚說來就來,抽泣着說:“都是明漪的錯,我會盡力讓這件事圓滿解決。”
得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答複,陳懷沖并沒有喜形于色,而是作出更沉痛的樣子,慚愧地說道:“都是姨父無能。”
老狐貍。
第二日她就收拾行李回了山城,前世沈明漪魂牽夢萦一輩子都沒回去的地方,連死後也不得安寧,水路一共走了五天,回到山城的時候,她看着掩映在群山環翠的小鎮,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是沈明漪的。
沈父和沈母早早地準備好迎接愛女,沈母趙書靜嗔怪地道:“不是說多待些日子,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在姨母那待的高興嗎?見到你表哥了嗎?怎麽樣?”
立在一旁的沈父扶住沈母,笑道:“你一口氣問那麽多問題,讓明漪怎麽回答。”沈父又向沈明漪點頭笑道:“回來就好,你不在家,你母親天天念叨。”
沈母挽着沈明漪的手,笑道:“別聽你父親胡說,明明是他念叨的多。”
多麽溫馨美好的家,她前世沒能回去的家,沈明漪一把抱住挽着她的沈母,喃喃道:“母親,我好想你……”
“哎呦哎呦,”沈母笑着拍拍沈明漪的肩膀,“我家明漪出去一回,變成小孩回來了。”
其樂融融的晚飯之後,趙書靜敲開了沈明漪的房門,沈明漪正在寫信,聽到敲門聲之後,揚聲道:“請進。”
見來的是母親,沈明漪輕輕放下筆,似乎早料到母親會來,起身披起外衣,親昵地拉着母親坐到床邊,“母親,你來了。”
“你在陳家出什麽事了嗎?你爹在那兒,我不便問,你也不便說,現在你跟我說說。”趙書靜憂慮地拉着沈明漪冰涼的手。
沈明漪沒有回答她,而是緩緩地靠在母親的懷裏,“母親,我們跟陳家的婚事作罷,好不好?”
趙書靜輕拍着女兒的手停住了,她嘆了口氣,答道:“好。”
“從此與陳家再不往來,好不好?”
“好。”
“母親,你今晚同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趙書靜像女兒小時候一樣,輕輕拍着她薄的像紙一樣的背,心中酸得冒泡,溫柔地替女兒梳理鋪在枕頭上的秀發,直到沈明漪呼吸均勻地睡着了,她才悄悄離開。
轉身回到自己的房裏,沈父還披着外衣坐着,一見趙書靜回來,忙問道:“問出來了嗎?”
趙書靜憂慮地搖搖頭,“明漪好像在陳家受了什麽委屈,要與陳家将婚約作罷,還要我們與陳家永不往來。”
沈父越聽眉頭皺的越厲害,“她一向是個有分寸的孩子,她會這樣說,定不是只是受了委屈這麽簡單。”
“我正是因為這樣才憂慮!”趙書靜氣道:“我的孩子我當然知道,明漪該是在陳家遭了多大的罪才會這樣!”
沈父上前安慰地抱住愛妻,“明天我修書一封,去向陳懷沖問清楚。”
沒想到,還沒等沈父修書,他們先等來了陳家退親的書函。
“好好好,好得很,”沈父怒極反笑,“陳家這兩年越發不把我們沈家放在眼裏,若不是要遵守當年的承諾,他以為我沈耀忠是要上趕着去巴結他嗎!”
“老爺,別氣了,”趙書靜連忙端來參茶,“明漪也不想嫁,這樣你也不必做違背信義的人。”
沈父連喝幾口參茶才平複下心情,他餘怒未消道:“如若明漪不想嫁,我也不介意為明漪做一個背信棄義的人,我是氣自己有眼無珠,當年看走了眼,竟結交如此小人,害了自己也就罷了,還害了明漪!”
沈明漪在門後偷偷聽兩人談話,心裏感慨,如果上輩子悲劇之初,原主能不那麽驕傲,或許回到山城,仍然能過得幸福,她摸摸自己的胸口,沈明漪,你感覺到了嗎?你端方的父親為了你,可以不顧信義,上輩子,是你錯了,錯誤的認為自己會給家裏蒙羞,受了委屈只會往肚子裏咽。
前世,這對夫婦如果得知自己愛女的死訊,而且是自己親手将女兒送向了陳家,那該是何等的肝膽俱裂,沈明漪,這種痛苦,你一定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此刻的陳衍就極痛苦,沈明漪不來看他,他等得心急,擔心她出事,強忍着疼痛出了院,避開了所有仆人,一個人回了家,看到房裏那件明漪披過的鬥篷,他就有一些不好的預感,一瘸一拐地沖到三樓的房間,她不在,換一間,還是不在,直到把三樓的每一間屋子都打開,還是沒有她!
他只能壓下心裏可怕的猜想,帶着一線希望去問母親:“明漪呢?她去哪了?”
趙書曼回避着這個問題,只是心疼地責怪道:“你的腿還沒好,怎麽不在醫院待着,跑回家來,落了病根怎麽辦?”
陳衍急得漲紅了臉,他再也忍不住了,抓着母親的肩膀,大聲吼道:“明漪呢?你回答我明漪去哪了!”
“啪”的一聲,陳懷沖的文明棍用力砸在陳衍的傷腿上,“逆子!”
被這突然的一下擊倒,陳衍狼狽地倒地,他倒在冰涼的地上沒動,任憑母親怎麽拉都沒反應,突然他哈哈大笑,眼淚從眼眶裏滾落,平靜地質問道:“父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把明漪送給夏仰宗了。”
陳懷沖爆喝一聲,“你住嘴!明漪的腳長在她自己身上,我能把她送給誰?!”
聽到父親的怒罵,陳衍激動地坐了起來,“那明漪人呢?”
“她當然是回家了,”打斷了丈夫的回答,趙書曼連忙扶起陳衍的一只胳膊,掩飾道:“哪能一直住在我們家。”
“我娶她!”陳衍拉着母親的手,斬釘截鐵道,他臉上的表情仿佛在發光,“你們不是一直希望我娶她嗎?我娶,趕緊去山城把她接回來吧。”
趙書曼不忍地低下頭。
陳懷沖氣得拿起文明棍就朝陳衍當頭打去,“她要嫁的是夏仰宗,不是你這個成天泡在女人堆裏,只知道兒女情長的廢物!”
“老爺!”趙書曼尖叫道,她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衍兒受了傷!”
當夜,陳衍就被送回了醫院,每天被人看管着,無論他怎樣威脅,陳父都毫不理睬。
“你死了這條心吧,這門親事沈家已經退了,夏仰宗連聘禮都送了!。”
聽到父親的這句話,陳衍呆住了,明漪、明漪、明漪……你真的要嫁給那個惡徒嗎?
夏仰宗恭恭敬敬地站在沈府門外,身邊全是沈父扔出來的珍貴古玩和金銀珠寶,幸好,他有先見之明,沒有把瓷器一并送出,要不然,那些上百年的古董可全壞了。
這可是他精心收集的,沈父見了一定會喜歡,看也不看直接被扔了,到時候岳父接受了他,再對着那些珍貴瓷器的碎片嘆息,豈不可惜。
春秋幸災樂禍道:“将軍,我們還要等多久,您可別忘了,這回咱們可是帶兵了。”
夏仰宗眼皮都不擡一下,“滾。”
現在已經是四月,天氣不涼,而山城地處群山環抱中,卻正是寒涼的時候,夏仰宗一行人從環城來,穿得都不多,入夜以後,幾個人都冷得發顫。
春秋這下笑不出來了,苦着臉道:“将軍,這都晚上了,他們不開門,咱們就明日再來吧。”
夏仰宗轉過頭看他,冷笑道:“我最近對你很不錯,你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不想讓我岳父門前見血,回去領五十軍棍。”
春秋不說話了,“四書五經”其餘幾人紛紛咧嘴笑了,尤其是易經,還對着春秋作了個“活該”的口型,氣得春秋夠嗆,又不敢發作。
這時候,沈家的大門終于開了,沈父板着一張臉道:“進來吧。”
“四書五經”正要動,沈父瞪着眼睛對夏仰宗說道:“你一個人進來,其他人不許進。”
夏仰宗恭敬地行了個禮,擺了擺手,“你們在這等着。”笑容滿面地跟在沈父後面進了府。
這進了家門,事兒不就成了嘛。
一進屋,就見一面屏風立着,燈光下一個單薄婀娜的影子印在屏風上,夏仰宗眼睛裏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了,太久不見她了,想得心都揪住了,此刻看見她的影子,也能些許慰藉他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瘸腿陳衍爆哭:明漪,我娶我娶,你快回來
夏仰宗:當初真該一槍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