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閨秀14
“咳咳,”沈耀忠重重地咳了兩聲,一個影子還看個沒完。
“沈先生,今日我是誠心前來求娶您的愛女——沈明漪小姐的。”夏仰宗單刀直入,那雙慣常眼白多的眼睛努力地瞪圓起來,好讓自己顯得可親一些。
沈耀忠已經生了一天的氣,氣到最後已經無奈了,女兒心甘情願,他能怎麽辦,這個女兒永遠是他的掌中寶,心頭肉,她含着淚向你求情,他就什麽都招架不住了,只能嘆氣了。
見沈父低頭嘆氣,久久不語,夏仰宗脫下軍帽,垂下頭,單膝跪地,“沈先生,我夏仰宗在此,用我的榮譽和性命發誓,将傾我所能,愛護她,照顧她,給她一生的幸福,求您将她托付給我。”
屋內的人都被夏仰宗這段話震住了。
他是下跪的姿态,可背卻挺得直直的,整個人像一張拉滿的弓,知道的,知道他是在求娶人家的女兒,不知道的,以為他是馬上要把沈父拿下了。
“父親。”屏風後傳來沈明漪軟軟的聲音,不過怎麽沈父從這簡短的兩個字中聽出了警告的意思呢,一定是他聽錯了,他這麽可愛的女兒怎麽會威脅他呢呵呵呵。
夏仰宗一聽到沈明漪出聲,心裏歡喜極了,她是站在他這邊的,她也願意嫁給他!
女兒都已經表态了,做父母的還有什麽可為難的,只能應下了。
那些聘禮又一一擡進門,其中有幾個紅木箱子放在一邊,夏仰宗解釋道:“這是在環城給明漪做的衣裳,她走得急,沒帶回來,我替她拿回來了。”
沈明漪從屏風後探出臉來,笑道:“你跑去陳家拿衣服,你也不害臊。”
夏仰宗快步走上前,貪婪地看着她的笑臉,沈明漪作勢把臉轉過來,讓他看得更仔細些。
要不是沈父沈母虎視眈眈地盯着,他恨不得捧起那張如玉的面孔,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膚,來告訴她,他有多想她。
忍住了吻她的沖動,夏仰宗不屑道:“我拿的是我替你做的衣裳,不是陳家那個窩囊廢的。”
“你替我做的衣裳?”沈明漪瞪圓了眼睛,疑惑地問:“你知道我的尺寸?”
夏仰宗咳了兩聲,下意識地不想讓她知道他曾對着畫像發癡,于是含含糊糊地說道:“我讓蘇記照着你給的尺寸做的。”
來了山城之後,夏仰宗就很厚臉皮地留了下來,雖然見到沈明漪的時間很少,但他守在她附近,還是很高興,到婚禮那天,夏仰宗直接帶着他的儀仗隊把沈明漪迎回環城。
陳懷沖早就接到了夏仰宗去山城的消息,可港城那邊彭家還是十分嚣張,一點松口的痕跡都沒有,馬德新已經連發了幾封加急電報,他已經等不及那批貨了,如果三天之內,還沒見到貨,他就要來剁了陳懷沖的手。
陳懷沖拿着電報,雙手發抖,他要冷靜,他還沒輸,“叮鈴鈴”,電話響了,他馬上接起,“說!”
“老板,夏仰宗迎親的隊伍已經到環城了,今晚,他們就舉行婚禮。”電話那邊的探子說道。
“好,給我繼續盯着,看出嫁的隊伍住在哪個飯店,馬上通知我!”陳懷沖咬着牙道。
“是!”那邊挂了電話。
沈明漪,他要當面去問清楚,她究竟是怎麽辦事的。
出嫁的隊伍沒有入住飯店,而是直接去向了夏公館,沈明漪對着正在玩她手指的夏仰宗說道:“從夏公館出嫁?這于禮不合吧。”
夏仰宗親了親她的手背,溫柔地說道:“你去哪裏我都不放心,夏公館很大,你出嫁的隊伍可以在夏公館周圍繞一圈。”
沈明漪噗嗤笑了,“別人都誇你是一名儒将,我怎麽看你像個土匪?”
“被你說中了,我就是個土匪,”夏仰宗壞心地笑了,“聘禮都收了,反悔也來不及了。”
夏公館果然很大,春秋把未來的夫人先安排到離主樓最遠的一棟樓,等會兒有個嫁娶的意思,樓中,丫環們正在替沈明漪梳妝。
春秋敲敲門,不敢進,只在門外問道:“夫人找我?”
“嗯,”沈明漪的聲音傳來,“我聽說你辦事最牢靠,想請你替我辦幾件事,可以嗎?”
“夫人客氣了,您有什麽事吩咐盡管說。”春秋恭敬道,這五十軍棍的傷還沒好呢,他可不敢在這位夫人的事上有何怠慢。
沈明漪把信件交給了他,并囑咐他如何辦事。
“将軍,我有要事禀告。”春秋離開小樓,馬上到夏仰宗的主樓彙報。
夏仰宗已經早早地收拾妥帖,他今天難得的沒有穿軍裝,而是穿了一身新郎的長褂,再加上他心情很好,臉上笑容滿面,顯得像一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只不過他一開口,這個貴公子的表象就碎的一幹二淨。
“有什麽屁快放,什麽事有今天的事大?”夏仰宗不耐煩地說,“我看是那五十軍棍打得太少了。”
春秋打了個哆嗦,連忙說道:“是夫人,夫人托我辦幾件事,我覺得還是向将軍您彙報一下的好。”
夏仰宗停下了整理衣扣的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夫人還用得着托你辦事,夫人叫你辦事,這叫吩咐,以後夫人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別樣樣都來請示,凡事以夫人為先,辦完差以後,你去領一百軍棍,長長記性。”
春秋苦着張臉出去了,都怪他多嘴,沒讨到将軍的好,還要挨罰,他的屁股喲,是好不了了。
不過幹壞事還是挺高興的,春秋趕緊去辦事,趕得及還能喝上将軍的喜酒,這可是他們“四書五經”盼了十多年的喜酒了,絕對不能錯過。
陳衍的腿已經差不多好了,只要再堅持複健,就會恢複如初,而他卻頹然地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算算日子,這兩天應該是明漪嫁給那個惡徒的日子了,他不願去想那個惡人的名字,一想到他,他就恨不得咬碎滿口的牙。
這時,病房的門被誰響了,陳衍還是一動不動,毫無反應,左右不過是母親或者雨翠,房外的人推門進來,是陳家的一位仆人,廚房的蓮娘。
蓮娘見陳衍躺在病床上,她大膽地靠近病床,從袖口中拿出一封信,神秘地說道:“少爺,沈小姐給您來信了。”
沈小姐?明漪!
陳仰翻身坐起,一把搶過信封,一打開信封,裏面就掉出來一支玉簪,是明漪的,陳衍緊緊握住玉簪,他第一次見她,她頭上戴的就是這一支,簪子上似乎還有她的香氣。
連忙看裏面信上的內容,信上說她不願嫁給夏仰宗,今晚9點約他碼頭相見,一同離開環城,字跡清秀隽永,遣詞清新文雅,是她,是她,明漪,等着我。
陳衍一下渾身有了活力,他急忙對蓮娘說:“我馬上回信給她,你等着。”
幾筆簡短地寫好以後,就把信件交給了蓮娘,“你一定要親手交給她。”
蓮娘連連點頭,轉頭卻在醫院的街角,把信件交給了春秋,“這位先生,回信我拿回來了,您說的銀元?”
春秋笑嘻嘻地接過信封,“少不了你的。”說完,将勃朗寧抵在蓮娘的腰間,“跟我去拿錢吧。”
蓮娘吓得人也站不住了,春秋不屑地将蓮娘挾持進車,一直把車開到郊外,一槍就結果了蓮娘,“你放心,我會給你多燒些紙錢的。”
當夜陳衍在碼頭沒有等到沈明漪,等到的是獰笑着的春秋和船裏昏迷的雨松,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就被打暈了,等他醒來,身邊有兩個看守的人說要讓他跟喜歡他的姑娘好好在緬甸過日子。
春秋緊趕慢趕回到夏公館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夏公館已安靜了下來,他懊惱地向易經訴苦:“太晚了,連喜酒都沒喝上一杯。”
“別難過,我這不是在等你嗎?”易經笑嘻嘻地拍拍春秋的肩膀,“将軍專門讓我今晚等你,給你留了一百軍棍。”
“不要啊!将軍!”
夏仰宗今日高興得要發狂,他踩在地上像踩在軟綿綿的雲上,輕飄飄的如墜夢境,明漪,我今日竟然娶到了你,夏仰宗體味着過去三十年從未有過的幸福感覺,輕輕地打開了房門。
那個坐在床上的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心動,他的夫人,得償所願,此生無憾。
“你再不過來,我可就自己掀蓋頭了。”今日的新娘沈明漪笑道。
夏仰宗無奈地說:“別,我這輩子就一次掀蓋頭的機會。”說完,他走向前,坐在沈明漪旁,擦了擦手裏的汗,握住自己發抖的右手,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揭開了蓋頭。
如墨般的烏發松松地挽着輕盈的發髻,宗朝皇後曾用過的整套金鳳飛天裝飾在她的雲鬓上,他就知道這套頭面會與她相稱,少女的優雅化為華貴,純真變作嬌媚,笑意吟吟,紅唇旁的兩個酒窩盛滿了讓他心醉的甜蜜。
他忍不住低頭吻住那兩個讓他心馳神往的小窩,嘆息道:“我用一生來愛你,尚嫌不足。”
沈明漪微微擡臉,将嫣紅的嘴唇湊在他薄削的唇邊,吐氣如蘭,“聽說今日是你三十大壽,算不算雙喜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