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刀客4
百雨人只是以主人的身份宣布開宴之後便退在一旁坐下, 請銀衣面具人繼續主持今日的三水宴。
謝謹克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像百雨人這個級別的高手,哪怕是你多看他一眼, 他也能發現你目光裏的不尋常。
上輩子她死在百雨人手裏一點也不冤枉, 他太強了,甚至沒有用兵器,僅憑一身的內家功夫就将她随意擊殺,就算是現在練成絕情刀的她,與他對上, 也很難保證能全身而退。
他的功夫深不可測, 她不敢去賭, 而且也沒必要去賭,她與百雨人無甚仇怨,上輩子是她找錯了人,她比不過他,死在他手裏, 無話可說, 這輩子, 如非必要, 她不願與他起沖突。
她要留着這條命替師傅師兄報仇。
季風肆無忌憚地打量着百雨人,對身旁的謝謹說道:“這堂主體态風流、聲音輕柔、耳薄飛廓,一看就是個花心浪子。”
謝謹只當他在汪汪叫,看,多看幾眼, 等百雨人對你不耐煩了,直接出手殺了你,都免得髒了我的手。
百雨人注意到了季風的眼神,樓中有許多人在看他,這不奇怪,他以主人的身份出場,人人都想知道三水堂的主人是誰,多看他兩眼再尋常不過。
不尋常的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的人,除非這個人沒有好奇心,而世上沒有好奇心的只有死人,能來三水宴的當然不會是死人。
好奇卻不看,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已知道答案了。
百雨人透過面具打量謝謹,一個小姑娘,會知道他的身份嗎?
她背上的琴盒裝得恐怕不是琴,如果裝得是琴,不會把琴盒上的繩子勒的這樣緊,想必盒子裏的東西一定很重,是什麽兵器?
瞧她面容幼嫩,在他刻意的注視下還能保持臉色不變,足見心性堅定,而以他的感受,她毫無內力,一個不會武功的嬌弱小姑娘背着重物卻如此輕松。
有趣。
謝謹不知道是她故意不去看的行為已經引起了百雨人的好奇,她現在被百雨人的目光盯得如坐針氈,躲開是不可能的,她隐藏了武功,尋常的小姑娘感覺不該那麽敏銳,她應該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
“你不去抽取宴簽,晚了可被人搶光了,”季風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擋住了百雨人的目光,笑眯眯地同謝謹說:“你來三水堂不是光為了湊熱鬧吧。”
“宴簽是什麽?”謝謹松了口氣的同時,松懈了對季風的防備,脫口而出心裏的疑問。
季風奇道:“你連宴簽是什麽都不知道,莫不是真的跑來三水堂看熱鬧的?”
謝謹起身打量四周,發現大家都在燈閣旁的玉管中抽取簽子。
她随手去就近的玉管中抽取簽子,這簽子一拿到手中就立刻在紙背留下了她的手印,好薄的紙,但不是玉版紙。
打開一看,她的簽紙上面只寫了一句話:勸退三人,即可留下。
看來這簽子中寫了各式各樣古怪的要求,只要達成上面的要求,就能在宴會中留下,達成自己的願望。
只是要勸退三人,談何容易?來參加宴會的人除非達成目的,否則怎會輕易離開,若她拔刀威脅,別說三人,把所有人趕出去也不是問題。
可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最起碼不能在百雨人面前暴露。
她收起簽紙,回過頭與探頭探腦的季風說:“你走吧,離開這兒,我不殺你。”
季風忍俊不禁道:“小謹,你到底是想殺我,還是想留我一命?”
算了,這個人一心想死,多與他說也無用,謝謹暗暗觀察周圍其他的人。
季風卻眼珠一轉,趁謝謹不防備,将她手中的簽子抽了出來,謝謹反應奇快,反手将簽子抽回。
可季風已把簽子上的內容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季風雙手抱胸,笑得十分欠揍,“雖然我很高興小謹遇到困難第一個來求助我,但我還是要說小謹你真是天真可愛,你覺着這個簽子難,可以換一個啊。”
還可以如此?謝謹先不與他計較,拿着手中薄薄的簽子看了看,已沾上他們兩人的手印了。
“別看了,”季風摸摸鼻子,“這簽子壞了也沒事,搶別人的不就得了。”
“你怎麽知道可以?”
“剛那個長帶魚只說解簽上樓,又沒說對這簽子從一而終,”季風揚揚手裏的簽子,“我的簽也不好,打算去換個上上簽,你剛剛在發什麽呆,什麽都沒聽?”
銀衣面具人說話時,她滿腦子的百雨人,當然什麽也沒聽見了,可她直覺不能相信季風,随手拉住身邊一個書生,“請問閣下是什麽簽?”
那書生被人一碰如臨大敵,可一看是個秀麗的小姑娘,他松了口氣,說道:“小姑娘,我的簽也不好解,你還是去找別人吧。”說完,逃也似的進了一間屋子。
謝謹拿着手裏的簽若有所思,看來換簽也可。
“不若你跟我換?”季風湊過來,“你的簽我能解,我的簽雖難,不過你本就要換,不如成全我?”
直接撕碎了手裏的簽子,謝謹嘲道:“滾。”
見她這樣無情,季風也不惱,仍笑道:“小謹的脾氣真嗆人,不過我喜歡,等我替咱們找一對上上簽來。”
說完,他人如魚一般游進人群,去找他的上上簽了。
謝謹不想再欠他的情,打算随便進一間屋子,盡量小動作地去搶一張合适的簽子。
這時,樓上下來一位侍女,徑直走到謝謹身前,向她溫婉行禮,“這位姑娘,堂主有請上樓。”
周圍的人霎時炸開了鍋,嗡嗡的争議聲不絕于耳。
有幾位青樓歌姬氣道:“這樣青果子般的姑娘,有什麽好滋味,堂主若是喜歡,某願自薦枕席。”
這個小侍女對謝謹恭敬,對其他人可就沒那麽好的态度了,她一個眼刀掃過去,議論的幾人都不敢說話了,各自散開去解簽了。
在別人眼中無比幸運,實則心中忐忑的謝謹點頭道:“帶路。”百雨人八成看出了什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步一步踏上樓梯,謝謹的心很亂,她腦中想了千百種應對百雨人的表情,無辜,是她想出的最好方法,對一個天真無辜的小姑娘,百雨人總不會多加為難吧。
百雨人坐在樓上,所有人都能看見的地方,仔細地盯着謝謹看。
他不開口,謝謹也不說話,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幹淨澄澈。
堂下熙熙攘攘,堂上卻寂靜無聲。
“你背上的是什麽?”百雨人先開口了,小姑娘裝得還挺像。
“琴盒。”謝謹盡量不多說些什麽。
百雨人笑了,面具讓人看不出來他笑了,但他确實笑了,他好久沒見到膽子這麽大的人了,真有意思。
“我想你知道,我問的是你琴盒裏的東西。”
謝謹靜默,撒謊,百雨人可以随時打開她的盒子查探,謊言毫無意義,可是照實說,身份必定暴露,她才走到這一步,不想打草驚蛇,讓真正的兇手察覺,而百雨人必定不是兇手,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太不值得了,什麽都沒查到,卻先暴露了自己,這不行。
“堂主,”謝謹鎮定道,“你既然請我上樓,那我就可以向你提要求了,為何還要對我不停盤問,這三水堂,沒有規矩嗎?”
這回百雨人撫掌而笑,身邊的人都驚愕地望着他,他拍掌道:“小姑娘,你好大的膽量,知道了我的身份,竟還如此挑釁,真是膽識超群。”
“我不知道堂主在說什麽,不過我的膽子其實很小,其實我已很害怕堂主生氣,吓得要兩股戰戰了,但又怕形容猥瑣惹堂主不快,所以才勉強裝作不害怕的樣子。”
“不僅膽子大,嘴也很利,”百雨人稱贊道,“真是難得。”
“小姑娘,你告訴我,你來三水堂做什麽?”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哦?”百雨人緊盯着謝謹的眼睛,“你連我的身份也知道,還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嗎?”
謝謹繼續回避他的話,不慌不忙地說:“我只想知道,三水堂中是否堂主身份最高,所用的東西最好呢?”
百雨人覺得謝謹簡直是在開玩笑,他仍盯着她的眼睛,“這是自然,怎麽,你也想當三水堂的堂主?”
下面有人解出簽來,鬧着要上樓,謝謹分心一聽,是季風。
“你的朋友解出簽來了,”百雨人一揮手,“讓他上來。”
季風被幾個面具人攔着不讓上樓,急得要動手,那風流的堂主盯着謝謹瞧個沒完,怕是要做什麽壞事。
他還沒來得及對謝謹做壞事呢,怎麽能讓別人搶先。
一得到百雨人的首肯,面具人馬上閃開讓季風上樓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謝謹回道。
季風上來正巧聽到她傷人的話,他傷心道:“小謹,我不是你的朋友,可我是你的未婚夫婿啊。”
謝謹真想立刻拔刀殺了他。
百雨人聽到季風的話,無聲地笑了,他一直盯着謝謹,分明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好鋒利的殺氣,簡直猶如實質,她一定真的動手殺過人,小小年紀如此不凡,真是讓他好奇啊。
“堂主,我上來了,可以辦成我的事了嗎?”季風嬉皮笑臉道。
百雨人點點頭,恐怕他出了這個門,就會變成一個死人了,替死人辦事,是他經常做的事。
“我想知道謝重山的徒弟狂刀的下落。”
作者有話要說:季風:我想知道狂刀的下落
謝謹:你死之前就會知道的
百雨人:這個小姑娘好強的殺氣,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