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刀客5
謝謹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 她馬上調整呼吸,盡量不暴露自己心緒的波動,季風要找她?難道前世他一開始就是沖着她來的?
盡管謝謹只是緊張了一瞬, 可百雨人還是察覺到了。
他人詢問狂刀的下落, 她卻緊張了,難道……?
根據三水堂的記載,狂刀是謝重山的徒弟,謝晉元的師妹,謝晉元不過十八歲, 那傳言中狂刀是練邪功的老妪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她極有可能真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而且還是個極秀麗的小姑娘。
百雨人把目光放在謝謹的琴盒上, 答道:“狂刀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桃源山腳下周家棺材鋪。”他下意識地替謝謹隐瞞, 只說之前查到的情況,這琴盒裏背的,是她的刀?
季風挑了挑眉,“堂主,這恐怕不是答案吧?”
“不錯,”百雨人點頭, “三水堂并非無所不知, 作為補償, 你可以再提一個要求。”
季風摸摸鼻子,商量道:“堂主可否多回答我幾個關于狂刀的問題?”
“知無不言。”才怪。
“她買了幾副棺材?”
“鄙人的問題已得到解決,就此告辭了。”謝謹突然開口道,她要離開三水堂,再不走的話, 她怕忍不住現在就對季風動手。
“小謹記得在渡口等我啊。”季風嬉皮笑臉道。
謝謹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放心,我一定會等你。”随後,向百雨人一拱手,不急不緩地走下樓。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百雨人仍然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心中琢磨她是怎麽隐藏內力的呢?
分明她就是狂刀。
“咳咳,”季風不滿地提醒道,“堂主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一個勁地盯着他看中的人。
百雨人眼珠子都沒轉一下,回答道:“兩副。”
師傅和師兄都死了,她這是下山來報仇?既然下山來報仇,為何會到三水堂來,難道她懷疑是三水堂的人殺了她師傅師兄?
或者她懷疑的是一品樓?百雨人心裏暗暗不高興,他們是正規組織,怎麽會随便殺人。
她剛剛的問題到底是什麽意思,與她報仇有什麽關聯?百雨人天資極其聰慧,又擁有強大的情報網,很少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一時覺得有些興味。
季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想久留,他總覺得這個三水堂堂主看起來古怪得很,初看不覺得,現在他覺得這個堂主比那長帶魚還古怪,他同你說話,仿佛你是一個什麽物件兒,而不是與他相同的人。
還是去找他的心頭小謹吧!
謝謹守在渡口等着季風出來,守門人盯着她的琴盒看,忍不住說道:“小姑娘,你背上的是什麽琴?”
“沒什麽,普通的琴罷了。”謝謹原不想回答,可他畢竟是三水堂的人,她不想引起任何懷疑。
“想必姑娘的琴藝一定十分高超吧,”守門人向往地說道,“我最喜歡的就是琴師了,不知姑娘可否為我撫琴一曲?”
謝謹瞥了他一眼,說道:“我一不在這兒賣唱,二不要進三水堂,為何要為你撫琴?”
“就是就是,”季風三步并作兩步跑來,“我們小謹的琴能随便給人聽嗎?”
守門人尴尬地不言語了,他是真的好琴,看那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帶着一把琴來闖三水堂,想必是對琴藝十分自信了,一時起了好奇之心。
“是啊,我的琴不随便彈,”謝謹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容,“季公子不若随我去樹林聽琴。”
“好啊。”季風一口答應。
兩人言笑晏晏地往樹林走去,守門人在渡口看着羨慕不已,定是十分美妙的琴音,可惜了。
走到樹林邊,季風停下了腳步,“剛剛小謹對我笑了,真是讓我回味無窮啊。”季風捧着心口道,“實在叫我這心頭如同小鹿亂撞,心口都疼起來了。”
謝謹強忍着一身的雞皮疙瘩,緩聲道:“随我進了林子,我彈琴與你聽,你便好了。”死人是不會心口疼的。
一直裝瘋賣傻的季風此時卻不傻了,“恐怕進了林子,聽的就是催命曲咯。”
他放下在心口裝模作樣的手,勾唇道:“小謹,以你的年紀來說,你真是頂尖的美麗了,我也十分動心,不過嘛,兩情若是久長時,必得長命百歲才成啊,你說呢?”
“原來你也沒你說得那麽不怕死。”謝謹露出了森然的真面目,“季風,你今日盡可以跑,只是總有一日,我會有機會殺了你。”總有一日,她不怕暴露身份的時候。
季風舉手投降,“小謹,好歹在三水堂我幫了你三次,不過調笑幾句,罪不至死吧。”
“三次?”
“門口一次,進去那堂主不懷好意地盯着你,我又幫了你一次,你都不知道,他看得我的背都要燒起來了,堂上若不是我來提問解圍,他還不知道要如何為難你,統共不是三次嗎?”
季風說得頭頭是道,謝謹聽得頭大如鬥,好不要臉的人。
“好,今日就算我們兩清,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謝謹轉身道,“再跟着我,就殺了你。”閃身進了林子。
季風看着她小小的身影閃進林子,摸摸鼻子,回味道:“長得這樣美麗,脾氣卻這樣差。”真是讓他欲罷不能啊。
玉版紙無疑是百雨人在用,百雨人不是殺師兄的兇手,他應該與此事毫無關聯,這樣的話,只有英雄莊和錦衣衛兩個去處了。
先去英雄莊,這個地方她去過,那個林蘊寬是個很稀松平常的人,不過,他能當一莊之主,在江湖中立起一個英雄莊來,他絕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那麽平庸。
然而這次,她不能再直接殺進英雄莊了,太魯莽也太顯眼。
從三水堂到英雄莊,謝謹只用了七日,她專挑無人走的險峻小路,一路狂奔,風餐露宿,到英雄莊附近時,已是一副十足灰頭土臉的樣子了。
進城之後,她灰撲撲地孤身一人背着琴盒的樣子沒有再引起額外注意了。
在英雄莊附近,見到什麽樣子的武林中人都不稀奇。
只是在住店的時候她遇到了麻煩,幾個客棧都住滿了。
“三日之後,英雄莊将舉辦天下英雄會,現在城裏許多客棧都滿了,小姑娘,英雄會不是你這種小娃娃該去玩的,還是趁早回家吧。”
謝謹握緊肩上的繩子,現在真不是一個進英雄莊的好時機。
可她等不起了,她要報仇,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謝過掌櫃之後,她去往下一個客棧。
謝天謝地,這個客棧還有最後一間客房,“我要了。”謝謹說着,從袖帶中掏出師兄留下的銀子,這時,一個銀錠子輕輕放在掌櫃的臺上。
“剩下的這個房間我要了。”
謝謹拿銀子的手僵住了,這是什麽樣的運氣,這聲音,分明是百雨人!
掌櫃的在這英雄莊附近做生意,自然地熏陶上了一些俠氣,最講究的就是江湖上的信義二字,倒沒有管財大氣粗的百雨人,而是對着謝謹說道:“抱歉了客官,這位小姑娘先來的。”
謝謹低着頭掏出銀子放到臺上,“多謝掌櫃。”
百雨人見她頭也不擡的樣子,更确定了她就是狂刀,随她的師傅姓謝吧,聽那自稱她夫婿的人叫她小謹……“謝謹,還要跟哥哥鬧別扭嗎?”
謝謹驚愕地擡頭,正對上一張含笑的臉,這張臉平平無奇,像是街上賣糖的貨郎或者路上的街坊,平凡而極有親和力,就連他的眼睛也十分溫情脈脈,他親切地同你說話,如同真正的兄長一般,“小謹,哥哥找的你好苦,你這樣頑皮可不好。”
謝謹被他的樣子弄得毛骨悚然。
掌櫃的來回打量兩人,狐疑道:“你們是兄妹?怎麽長得不一般像?”
百雨人解釋道:“娘親貌美,她像娘,我像爹,她這樣,行走江湖,做哥哥的總是操心,偏她頑皮,老愛一個人瞎跑,是不是啊,妹妹?”百雨人轉頭向謝謹問道。
最後掌櫃的還是把那一間房給了百雨人同謝謹,雖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不過住一間罷了,再說江湖兒女哪有那麽多講究,人家兄妹感情好,都樂意,他也不好再置喙。
感情好的兩兄妹一進屋子,頑皮的妹妹就伸手摸向琴盒的搭扣。
百雨人倒是閑适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聞了一聞,真是爛茶,他招呼道:“站着做什麽,坐下喝茶。”
謝謹僵着不動。
“前幾日你同我說話時分明膽大包天,現在為何拘謹起來了?”百雨人晃着茶杯,一雙溫柔的眼睛望向謝謹,“坐下,喝茶。”
謝謹慢慢收回琴盒上的手,僵硬地挪到桌子旁,挑了個離百雨人最遠的位置坐下。
這小圓桌,最遠也不過是對面。
“狂刀謝謹,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百雨人把茶杯輕輕一推,茶杯倏地穩穩飛到謝謹面前,一滴水都沒有灑出。
在這個人面前撒謊是不明智的,謝謹打定主意不與他起沖突,“在你是百雨人的時候,我曾聽過你的聲音,我的記性很好。”
百雨人點點頭,他繼續問道:“除了我的人,聽過我聲音的,知道我身份的,都已經是死人了,你是在何時何地聽過的呢?”
謝謹握緊了拳頭,怎麽辦?她總不能說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她的拳頭越握越緊,身上的汗也越來越多。
“不過人總有自己的一兩個秘密,”百雨人體貼道,“我願意讓你保守這個小秘密。”在感覺到謝謹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他補充道:“但人要為自己的秘密付出些代價。”
在謝謹被百雨人拆穿身份時,她不知道,已有另一個人也已快要尋她而來。
落日餘晖下,肅穆的山莊中侍衛林立,戒備森嚴,一間屋子早早地燃起燭火,雖說是秋日,天氣尚溫,可這屋子已燒起了銀骨炭,整間屋子暖融融的。
一個清瘦的身影披着狐裘靠在塌上,聽着屬下的回報,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着他的愛寵鹞鷹。
“咳、咳,”那人輕咳了兩聲,長久的病弱使他聲音沙啞,“哦?不确定?管寧,你要記住,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季風:小謹,彈琴給我聽呀
謝謹:來來來,我給你看個寶貝(拔刀)
謝謹:千萬不能露出任何破綻,不能讓百雨人知道我的身份
百雨人(一眼看穿):狂刀還真是個小姑娘,長得還挺好看,好好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