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寇府
“還有幾天才能抵達閩州?”李煦問寇骁。
“三天吧,如果天氣好的話。”
李煦原本以為自己三天後就能舒舒服服地躺在王府的床上睡個昏天暗地,結果未來三天,天天下雨,這一入春,南越的雨就跟不要錢似的滿天撒,而且下得沒完沒了,把一群北方漢子下的人都焉了。
南越的馬路全是泥巴路,下雨的時間一長,路就成了一個個泥坑組合,走幾步就能一腳泥,沾上泥的鞋子又潮又重,速度也就快不起來。
紀韓宇作為弱勢群體之一,是坐在馬車上的,也只有他每每對着春雨感嘆:“若北地能有如此多的雨水,何愁糧庫不豐。”
李煦偶然聽到這句話,驚訝地問:“紀夫子還懂農事。”
紀韓宇病恹恹地回答:“不算懂,只是看過幾本農書,從書院出來後,身上還有點銀錢,本想置幾畝田地當個農家翁的。”
李煦掃了他病弱的身體一眼,暗道:讓紀韓宇去種田,怕是會顆粒無收吧,還好他人美心善把人救了,否則他撐不過兩年就得餓死了。
李煦把人帶來了南越,總歸有點責任感,便說:“等一切安穩下來,本王送你幾畝良田,讓你做個富足的小地主。”
“那小生先謝過王爺了,咳咳不知王爺可想好了以後的事情,這一路走來,南越的貧窮您也見了,山裏的海裏的蠻夷也遇上了,這南越要想富起來,可不容易啊。”
李煦見他說正事,很認真地問他:“紀夫子覺得,一方百姓要想富足安定最重要的是什麽?”李煦身邊缺人,什麽樣的人才都缺,如果這紀韓宇真有本事,說不定可以往高層培養。
“士農工商,士要清明廉潔,農要豐衣足食,工要推陳出新,商要利民利國,當然,這一切都要依托于有個英明能幹的君主,以王爺之能,假以時日,南越必能有另一番面貌。”
“你對本王很信任啊。”
紀韓宇臉微紅,“咳咳,王爺本就是一國儲君,只是蒙遭小人連累才來了南越,您是治國之才,這點地方對您來說太小了。”
“那如果這南越的疆土安不下本王的宏圖大志呢?”李煦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野心,也存了試探紀韓宇的意思。
只見這小夫子笑了起來,說的比李煦還猖狂,“本該如此,南越太小,配不上您的身份與才能。”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煦,眼裏閃爍着如星辰般的光彩,“殿下将來開疆拓土,平定天下,會是一代明君。”
Advertisement
“打住,”李煦見好就收,“別給本王戴高帽,說的再好聽也不會給你漲月俸,你好好休息吧,等到了閩州,夫子可是要盡職盡責為本王效勞的。”
“喏。”
******
比預計多花了一天時間,李煦一行人才抵達閩州城,人馬俱疲,看到城樓的時候一群大老爺們差點喜極而泣。
這漫漫長途總算抵達了終點,李煦不知這裏會不會是自己人生的終點,也許是也說不定。
他下車後的第一句話是對着寇骁說的,“小寇啊,咱們先把路修一修吧。”
寇骁聽到這個稱呼渾身不習慣,然後硬着頭皮頂回去,“禀王爺,沒錢。”
李煦幽幽地嘆了口氣,“那就先賺錢吧。”
寇骁只當他白日做夢,這南越實在沒什麽商機,而且因為道路難走,北方的商人根本不願意來,南邊的貨物也銷不出去,拿什麽賺錢。
他怕李煦想錢想瘋了,最後苦的還是老百姓,于是轉移話題問:“王爺先去寇家住幾天吧,等着雨停了,末将立即召集工匠修葺王府。”
李煦很想立即回去把制糖大業辦起來,等再過一段時間,地裏的甘蔗就要爛了,住在寇家肯定不方便,于是拒絕道:“不,先去王府,只要有幾間遮風擋雨的屋子就行,這一路風餐露宿都過來了,本王随遇而安。”
這話寇骁是不信的,同行的這幾日,他是見識過李煦的潔癖程度,水要喝煮開過的,飯要吃熱的,湯要鮮美的,如果實在沒有,他寧願自己動手做烙餅也不願意啃硬米餅,這樣嬌弱的王爺能叫随遇而安放他娘的狗屁!
“那末将帶您去認認門。”反正等順王見到王府就知道,想要幾間遮風擋雨的屋子有多難。
這南越上一任的封王已經過世十幾年了,因為沒有繼承者,王府也荒廢了十幾年,這十幾年裏,王府幾度成為寇家安置災民的避難所,加上總有人偷偷摸摸去王府偷木柴燒火,或者偷瓦片回家蓋屋頂,又或者,今天搬走一個花盆,明天搬走一把椅子,長年累月下來,王府的門都要保不住了。
李煦站在缺了一扇門的王府前,盯着門前缺了一條腿的石獅子,又瞅了眼被蜘蛛網占領的大門,轉頭對寇骁說:“本王覺得還有許多話要對寇将軍說,不如今夜咱們促膝長談吧!”
寇骁不知道想到什麽,眼睛亮了起來,欣喜地說:“那再好不過了,末将一定掃榻相迎。”這一路來,寇骁對李煦那一身香味和柔軟的腰不能忘懷,做夢都想再近距離抱一抱他,聞一聞那若有若無的香味是哪兒來的。
當然,再進一步的想法他暫時沒有,聽多了軍營裏的葷段子,他從來沒對哪個女人心動過,就算近距離接觸也沒覺得她們有吸引力,但順王卻在第一次見面就讓他明白了軟香在懷是什麽滋味。
男人一旦開了竅就容易熏心,寇骁每每和李煦處在一個空間裏時,都忍不住心猿意馬,想靠近他,親近他,想聞聞他身上的香味有沒有變,想摸摸他身上的肉還是不是那麽軟。
隊伍改道去了寇府。寇府離王府并不遠,只隔了兩條街,但占地面積卻比王府還大,一整條街都是寇家的地盤。
李煦的臉色變幻莫測,嘴角擒着一抹笑容,問:“寇将軍家中有幾口人啊?”
寇骁實誠地回答:“寇家人口簡單,家中祖父母健在,但家父已過世,只剩家母和幾個姑姑姐妹。”
李煦還以為會聽到一個龐大的數字,沒想到寇家家裏的人口這麽簡單,那這一條街的大院子不是得空一大半?
李煦心下一動,他現在缺錢,肯定是拿不出錢來蓋房子的,剩下那點錢他還要蓋制糖廠,如果能從寇家弄幾間房來,那倒是能解決一時的燃眉之急。
心裏這麽算計着,李煦越發和藹起來,“這第一次登門,本王也沒正經備個禮物,真是失禮,小劉,”他喊了劉樹過來,“你把上次喬縣令送的那箱子珍珠拿出來,送給寇夫人她們做首飾戴。”
劉樹猶豫着說:“可是王爺……”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李煦朝他擠了擠眼睛,頓時恍然大悟,高興地說:“是,奴才這就去拿,那箱子珍珠個個光彩照人,送給夫人們最合适了。”
實際上,因為那箱子珍珠最不實用,他們在路上就斷斷續續賣了一部分,說是一箱子,其實只剩下半箱了。
******
車隊剛進這條街,寇家人就得到消息了,全家老小齊齊候在門口,李煦放眼望去,只覺得那十幾米寬的大門都快被擠破了。
這就是寇骁口中的人口簡單他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等走近了,李煦發現站在門口的竟然幾乎全是女子,最前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個老大爺,身邊跟着一個老管家,其餘全是女性。
李煦亮眼發暈,紅紅綠綠的一大片擠在那,他連人臉都沒看清一個。
寇骁先下馬走上去,給長輩行了禮,然後說:“阿翁阿姆,孫兒回來了。”然後将李煦介紹給他們,“這位是順王,也是南越的封王,此行剛到封地,今夜就住在我們家了。”
這個消息他之前就派人回來說過,因此寇家上下也不驚訝,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李煦和顏悅色地讓他們起身,然後送上那半箱珍珠,誠摯動人地說:“路上多虧寇将軍相救,否則本王就命喪途中了,有此救命之恩,本王無以為報,初來乍到本地,連個落腳之處都沒有,還要叨擾各位了,本王實在有愧。”
寇家老爺子是個火爆脾氣,冷冷地反駁:“不敢當,您是南越的王,寇家上下都是您的家臣,您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煦只當聽不出他話中嘲諷的意味,厚着臉皮應答:“那就多謝寇老爺了。”
李煦一行人随着寇骁進門,羽林軍則到城外的兵營落腳,把李煦安全送到閩州,他們的任務也就結束了,随時都能啓程回京,但這話沒人提,林钊只說長途跋涉,路途艱辛,他們要在閩州休整一段時日。
李煦也不放他們走,當時在山上,好幾十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這些傷平時不算什麽,但陰雨綿綿的天氣裏總會影響痊愈的,不把身體養好,這回去的路還不知道會折騰掉幾條命呢。
一群人堵在門口總不是個事,寇骁一馬當先,請李煦進門,“王爺,請進吧,寇府簡陋,比不得皇宮大院,不如意之處您多擔待。”
李煦擡頭望着這高高的門楣,正中挂着的牌匾上書“寇将軍府”,有些好奇這個牌匾的由來,寇家世代鎮守南越,據說早前在南越設郡時也是任命寇家人為郡守,那這将軍府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這一刻,李煦敢肯定,寇家是個有故事的家族,就不知自己能否與寇家友誼長存。
他用餘光掃了一眼寇骁,心裏明白,征服了寇骁就等同于征服了寇家,他在這南越的地位就穩了,所以這個人,他必須要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