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不言語,長立雲中。
小王爺與孤山一別數月,冷不丁被道士扛在肩上帶過來,還有些恍如隔世。
冰涼的雲霧蹭過他的面頰,山巅積年不化的冰雪沾上了他的衣角,他暈乎乎的靠在道士肩頭,眼前是一圈扇着翅膀轉圈圈的迷你小道士,而且每個小道士身上都帶着黃燦燦的小星星。
小王爺是個成熟的小奶狗了,成熟的小奶狗不會恐高到昏厥,只會趁機摟着道士哥哥的脖子夾緊尾巴嘤嘤嘤。
“清霄……嘿……”
小王爺看見道士的屋舍前有一捧黑黢黢的泥土,他往這山上跑了百餘次,道士房裏有幾根梁他都清楚,所以他絕對不會錯過那麽打眼的一堆爛泥。
他确信那是他沒見過的,至少在他上次同道士道別離開孤山的時候,道士房前還沒有這種東西。
小王爺的聰明才智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問題上發揮得淋漓盡致,他立刻就意識到這是道士種下了他的野花。
毛絨絨的無形小尾巴在他身後飛速甩成了一個圈,他美滋滋的埋去道士頸窩裏一頓亂蹭,直把自己蹭得更加目眩神迷。
目眩神迷的小王爺被道士打橫抱進了卧房,山上幹淨,清冷簡素的居室裏沒有多少積灰,道士挂心小王爺的舊傷,行事很是小心,他單手兜着樹袋熊似的小王爺,專門尋了一張不常用的被褥鋪去床上,這才将小王爺放下。
沉浸在粉紅色氣泡裏的硬漢小王爺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他乖乖坐去床上,眼巴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道士,第一萬八千六百四十三次在心中感嘆他的道長實在是太好了。
力戰西境,榮歸國都,情場得意,挂帥中軍,山巅的日光透過雲層灑進道士的居室裏,二十出頭的小王爺沐着天底下最慷慨的光亮,人世間的得意事仿佛有什麽精準導航一樣,一股腦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清霄……清……”
道士屈膝抵上床榻,俯身吻住了小王爺半張的嘴唇,低啞的氣音消失在唇齒糾纏的水聲裏,從窗子透過的日光被道士弓身擋住了,小王爺靠去床裏,熟絡的摟上了道士的窄腰,飽漲滾燙的一顆心在胸口裏砰砰得跳着,永遠帶着最初的赤誠與熱切。
道士的吻有些急,急到咬破了小王爺的唇角,淡淡的血腥氣在兩個人的唇齒間蔓延開來,小王爺适時撫上道士的後腰,穩健且有力的将道士扣進了自己懷裏。
“沒事的,清霄,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小王爺兜着道士咧嘴笑開,淺蜜色的肌膚大大方方的從衣領裏袒露出來,陽光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們之間的縫隙,小王爺眯着眼睛仰頸吻上了道士眉間的小疙瘩,整個人都散發着情商爆表的光芒。
“真的沒事,你想想,我昨晚抱你的時候多穩當啊——”
小王爺眨着亮晶晶的狗狗眼,特別不要臉的帶着道士回味了一下昨天夜裏的體位,他沿着道士的眉眼細細吻着,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能滲出好幾斤不要錢的蜜糖。
道士沒有言語,只伸手探進小王爺的衣領裏,輕輕摩挲着那幾道痊愈了許久的舊傷。
他沒有與之相似的經歷,确切來講,除了被小王爺壓在床上親親啃啃侵犯到深處之外,他幾乎沒有與疼痛相關的體驗。
他想象不出來皮開肉綻的痛苦,也想象不出來血肉模糊的滋味,小王爺在西境生死一線的時候,他在山巅守着無法成活的野花,他一直覺得自己能主動下山去找小王爺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他從未想過自己其實是晚去了一步。
他錯過太多了,早在小王爺還年少的時候,早在小王爺為了他一次次爬上山巅,卻只敢蹲在遠處哆哆嗦嗦看着他練劍的時候,他就應該去牽小王爺的手了。
道士沒來由的不開心,他握住小王爺亂動的手腕,結結實實的撞上了小王爺的額頭,不算嚴重的疼痛讓他們同時鼻尖發酸眼眶發紅,小王爺剛靈光一點的腦袋裏又轉出了一圈帶着翅膀的小道士,金光閃閃,布靈布靈。
“嗚……”
“下次我去,要打什麽仗,想殺什麽人,你只管告訴我。”
道士鴉睫低斂,貼着小王爺紅彤彤的眉心低聲開口,他是認真的,他不想讓小王爺再回到戰場上去了,小王爺和他不一樣,他是不怕刀槍的怪物,小王爺不是。
“以後我替你去,無論是什麽事,我都替你去。”
山巅的日光被雲層擋去,道士眼如漆墨,比平日裏還要深上一些,無法言明的情緒讓立在床邊的古劍發出隐隐的铮鳴。
奇特怪異的念頭在道士素來清明平和的心中破土生根,他伸手抓住小王爺的衣襟,纖長十指破天荒的打了個顫。
——他想将小王爺留在他的山上,他想将小王爺永遠留在他的山上。
這裏沒有家國之重,沒有繁瑣軍務,沒有打不完的仗,更沒有那些會對他生出恐懼和抵觸的人,反正這世上只有小王爺一個人不怕他,只有小王爺一個人是真真正正的喜歡他。
明明是令人壓抑生懼的氣氛,小王爺偏偏只知道挑糖吃。
“……清霄,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吃醋啦?”
他晃了晃垂在床邊的雙腳,笑嘻嘻的起身将神情不對的道士抱了個滿懷,壓抑古怪的氣氛被他賤兮兮的疑問沖散了,他兜着道士道袍下的軟臀肆無忌憚的揉了好幾下,隔着軟綢做得襯褲精确無比的找到了自己昨晚在道士屁股蛋上留下的牙印。
“什……”
“我說你怎麽突然就把我往山上扛。清霄道長,你這叫強搶良民,是要蹲大牢的!”
全天下最聰明的小奶狗是誰?
某穆姓小王爺扛着評選組委會的馬車沖到了領獎臺上,并把其餘候選選手一股腦踹下了孤山的懸崖。
強搶良民的道士不可能蹲大牢,只能由小王爺替天行道,在孤山上的小小卧房裏把道士裏裏外外欺負了一頓。
孤山上的冷風吹散雲霧,拍打着古舊的窗棂,看似簡陋的床榻比軍營裏的行軍床結實多了,小王爺掐着道士的窄腰,繼續着昨晚的胡作非為,道士細軟的長發散落枕畔,浸着熱汗亂成一團,他起身壓上道士裸露的身子,執意用帶着刀繭的手覆住道士顫抖的雙手,一寸一寸的擺成十指交錯的姿勢。
他去吻道士顫栗的細頸,去撞道士體內最深的軟肋,他不是徹頭徹尾的傻白甜,他當然察覺到了剛才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可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生在皇室,長在軍營,穆琮護他是要他擔起邊疆之重,軍中将士敬他是因他身先士卒搏殺在前,只有道士,只有道士是傻呵呵的從天而降,囫囵個的掉進了他的懷裏。
所以,他的道長本來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小王爺在這種事情上心大的要命,他吻上道士泛紅的眼角,滿不在乎的挺腰貫去深處,道士的星眸鴉黑如墨,沁着叢生的魔障與執拗,小王爺看得真切卻又笑得眉眼彎彎,他任由道士咬着他的肩頭,任由道士掙開他的手,在他身上抓撓出痕跡。
他永遠都喜歡他的道長,無論道士變成什麽模樣,無論道士想對他做什麽,他都永遠愛他的道長。
有些人終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道士短暫的失控反倒讓小王爺磕足了糖,一場情事了結,道士眉眼紅透,昏昏沉沉的偎在他懷裏,蜷縮着睡成了一個白白淨淨的仙人糯米團。
小王爺蹭去一頭熱汗,蹑手蹑腳的穿上衣褲下了一趟山,他沒回軍營,而是去了一趟離孤山不遠的馬匪窩。
許久未被道士劫掠的馬匪被小王爺一窩端了底朝天,看守營地的幾條狼犬不僅沒有反抗,并且還因為他身上帶着道士的氣味立刻就地撒歡打滾露肚皮。
小王爺馬不停蹄,滿載而歸,升起的月亮映亮了孤山,道士還在屋裏睡着,他蹲在山崖邊上翻烤着羊肉和烤馕,夜裏沒有雲霧,山下軍營的點點燈火連成一片,再往遠處還能看到邊境的城池。
遠遠算不上萬家燈火,但也足以讓人生出一點感慨了,小王爺嗆了一口烤肉的煙,轉過頭去咳嗽了好幾下。
他從未逃避過自己的責任,也從未想過要因此對什麽東西妥協。
他絕不可能活成他哥哥那種為了責任身陷桎梏的傻子,他是獨一無二的穆珩,他會戍邊護國,更會帶着道士遠游山水,世人越說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他就越要活得有滋有味。
睡醒的道士難得腳步虛浮,他披上衣裳走到山崖邊上,正看見小王爺對着山下出神。
月光養人,小王爺眉目英挺,烏發披散,玄色的武袍大大咧咧的敞着領子,裸露出的胸口上帶着凝血的抓痕,餘下的血跡則藏在他這個行兇者的指甲裏。
道士下意識停住了腳步,生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怯懦。
他忽然不敢往小王爺面前去了,似乎有一種無法控制的東西破土而出,而他已經預感到了會随之到來的危險。
好在他是不需要主動前行的那一個,小王爺一聽見他的動靜就從穩重正經的狀态無縫切換到了搖着尾巴的小狗狗,迅速竄過來給了他一個帶着烤肉味道熊抱。
“——清霄!清霄!你醒啦!我給你搶了羊腿,你嘗嘗,看有沒有之前那個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