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家
捏着這幾張合照, 想想包裏的寄語和簽名, 劉茵越發興奮激動。
照片是林平統拿過來的, 看到那幾張醒目的單人合照, 林平心裏也有些羨慕。
“你媳婦那天真是大膽。”林平将照片還給鄭向東。
鄭向東當時也被吓了跳，當時他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只能緊緊跟在媳婦兒身後, 好在最後啥事都沒發生, 媳婦兒心願達成。
群人拿着照片叽叽喳喳的說了好半天的話, 還是林平說第二天要坐火車, 他們才散場。
回到房間之後, 鄭向東就看到媳婦兒将照片張張夾在記事本裏。
“很開心？”
他覺得有點奇怪，媳婦兒以前遇到事兒也會開心，可從來沒這麽開心過。或者說現在不單單是開心，還有些別的情緒。
劉茵大力點頭“你不開心嗎？”
“開心。”
能和那個人合照，換做是任何人都會開心，鄭向東自然也樣，但開心過後也就沒啥了, 媳婦兒卻好像不樣。
劉茵沒有明說，鄭向東也沒有緊追不舍的問, 總歸這是件好事。
兩人是第二天早上的火車, 臨行前, 林平得知鄭向東已經在家自學好幾年，簡單的認字和寫字都會，對他這樣的學習精神越發的佩服, 因此特意和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打算以後能保持聯系。
能有個京市的朋友，鄭向東當然樂意，還說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也想在信問問他。
面對這樣個充滿學習精神，又有高尚品質的人，林平自然樂意，個勁兒的說‘互相學習’。
回去的時候兩人沒有了特殊待遇，坐的是硬座。
硬座車廂裏的人非常多，坐定之後，鄭向東小聲說道“我去問問能不能換到卧鋪？”
“算了吧，換到卧鋪也睡不安穩，而且咱們就是普通人，想換不容易。”
“我去試試。”
看他就要離座，劉茵趕緊拉住他“別去了，二十個小時很快，會兒就到了。”
鄭向東也安撫她“我很快回來。”
看着他逐漸離去的背影，劉茵只能在原地看着行李。
他們買了些特産，那些能放的和帶來的衣服都寄了回去，本身的行李并不多。
錢都是貼身帶着，最有價值和意義的就是合照和簽名，其次就是這回獎勵的紀念章和獎狀。
車廂裏有不少站着的人，看到鄭向東離開之後，立刻有個大叔過來想要坐下。
劉茵見狀直接将腿往座位上搭“您要幹什麽？”
“坐啊。”大叔指了指座位上的腿“姑娘，快讓開。”
“這個位置有人了。”
“等他來了我再起來。”
如果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或許會信他這話，可劉茵是什麽人，她就算沒親身遇到過多少奇葩，但也是看過不少新聞報道的。
“我丈夫馬上就回來，您不能做在這兒。”
“嘿，我說你這小姑娘咋說不聽呢，我把年紀了，讓我坐會兒咋了，你男人來了我再起來不就完事兒了。”大叔不耐煩了，直接拿腳踢了踢位置下面“快拿開！”
劉茵點不怕他。
旁邊的人看着男人把年紀了還欺負個小姑娘，也紛紛幫腔。
“欺負人家小姑娘算咋回事，有本事等人家男人來了，你再這麽沖啊！”
“對啊，買不起坐票就站着，搶座位還有理了。”
大叔大概是惱羞成怒，直接上手去推劉茵的腿。劉茵怎麽可能會讓他得逞，直接放開精神力，剎那間，大叔直接倒栽蔥往地上倒去。
這時候，車廂裏的人全都受驚吓般往後退，豈圖遠離那個大叔。
只是車廂就那麽大的地方，人又多，根本就退不到哪裏去。
被大叔靠着的是個年婦女，她慌亂的喊着“咋回事？不關我的事，和我無關，他咋啦？快把他弄開。”
大叔臉色蒼白，當下誰都不敢伸手去扶，人群裏突然有人喊‘醫生’，還有喊‘服務員’的，下子整個車廂都鬧哄哄。
沒會兒，就來了兩個乘務員，看到有人暈倒，個轉身去找醫生，個直接叫旁邊的人讓開個座位，扶着大叔坐下。
喊了幾聲都不見這人醒過來，乘務員就問“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
瞬間，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看向劉茵。
同時也有人說起了當時的情況，沒有添油加醋，就是原原本本的說了遍。
乘務員看向劉茵，皺了皺眉“妹子，他可能是累了，想暫時坐下，你怎麽就這麽倔，現在好了，人都昏過去了。”
這話聽的劉茵想笑，她面無表情道“你這話是啥意思？合着我花錢買了座位，護着自己的座位還有錯了？”
“妹子，人家都說等你丈夫過來就把座位還給你，你怎麽就根筋了呢？”
劉茵深呼吸，微微笑“他這話說出來你信嗎？”
乘務員臉色變，火車上确實很多人因為位置的事情吵架，确實有些人買站票會去占人家的座位，還說自己也付了錢，憑啥不能坐。可現在情況不同，這人都暈了，或許當時讓這男人坐下，緩和點，人就不會出事兒了。
“妹子，助人為樂，假如你不堅持，讓他坐下，或許他現在還好好的。”乘務員頓了下“如果他真的占了你的座位，到時候你能來找我們，我們會幫你們解決。”
劉茵往後靠“大姐，我沒有錯，他暈倒我很同情，但這位置是我買票花錢得來的，在我到達目的地之前，我想咋樣別人都不能說啥。”
乘務員此時也覺得很尴尬，她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在小聲議論這妹子是全國模範什麽的，便仔細打量了妹子，确定和自己在報紙上看到的是同個人，瞬間又理直氣壯道“你是全國模範吧？”
此刻劉茵精神力全開，車廂裏的人不管是表情還是話語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乘務員問她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這和我們現在說的事情有關系嗎？”
乘務員看她沒有否認，立刻質問“身為全國模範，就更應該以身作則，讓座是助人為樂，你這麽咄咄逼人，別人還不有樣學樣。”
此時，旁邊的人也瞬間轉移陣地，紛紛開始指責劉茵。
無非是說她身為全國模範還做出這種欺負人的事情，害的人家暈倒，實在不配有個這麽榮譽的稱號等等。
劉茵覺得自己是和主席合影之後好運都用光了，怎麽就碰到這車廂奇葩了呢？
“怎麽回事？”
突然，個穿着制8服的男人從人群裏走來，鄭向東跟在他身後，看到所有人都譴責的看着媳婦兒的時候，他立刻擠了過來“茵茵？”
劉茵看着裝就知道這人職級肯定比乘務員高，直接往鄭向東懷裏撲，上氣不接下氣的假哭起來。
鄭向東慌了神，邊安慰邊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剛剛鄭向東想換位置沒能換成，誰知遇到了列車長，列車長也看過報紙，當下就認出他，兩人聊得很投機。
列車長得知他想調位置，直接主動說要幫忙，本來跟着過來接人和拿行李，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車廂的人看到全國模範認識當官的，全都不說話了，剛剛譴責全國模範的人好像是別人樣。
乘務員也沒想到這人會認識列車長，想到剛剛自己的所作所為，支支吾吾始終都沒能說個明白。
劉茵見狀，趴在鄭向東肩膀上，邊哭邊嚎道“剛剛那個人想過來占位置，我沒讓坐，然後那個人就激動的暈了過去，他們都說就是因為我沒讓座才導致那個人暈倒，全都在怪我。我買的座位，不讓別人坐，這有錯嗎？他們還指責我，說我是全國模範，就該給人讓座！不然就不配當這麽模範！”
列車長見多了奇葩事兒，嚴厲的看了眼乘務員，便安撫道“妹子，你別哭了，這事兒你沒錯，只是切太巧合。”然後又指使乘務員，和他起将這人先駕到別處去。
就在此刻，另個乘務員回來了，還帶着個穿西裝短袖的男人，“快讓讓，他是醫生，讓他看看。”
短袖男人看到座位上暈倒的人之後，立刻給他做了檢查，大約兩三分鐘之後，他表情言難盡道“他沒病，應該是睡着了。”
所有人……
當下，劉茵哭的更大聲了。
鄭向東也知道媳婦兒在假哭，還是緊張的拍拍她的背“茵茵，別傷心了，咱們是全國模範，确實該以身作則，以後咱們也不買坐票了，直接站着吧，總不能火車上站的位置也要給別人讓吧？”
這話說的直插乘務員內心。
列車長暗自搖頭，上前将男人搖晃醒，果然，沒會兒男人就醒了，還副大爺口氣“誰吵着老子睡覺！”
這素質，列車長越發站在劉茵這邊“你知不知道你睡着惹出了多大的事兒？”
男人看到眼前的人身制服，立刻吓的站了起來“領導，我，我幹啥了？”
看他這副迷糊樣，列車長也沒什麽好說的，感謝了那位醫生後，吵着鄭向東和劉茵道“這件事是我們的失誤，我代表我們的員工跟你們道歉，你們收拾下東西跟我來。”
劉茵根本就沒哭，她的眼眶全都是被自己揉紅的，走的時候她也低着頭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整個車廂的人也都心情複雜。
走了幾節車廂後，他們終于到了卧鋪車廂。
列車長道“我還有事情需要處理，你們安心在這兒休息。”
“補票……”
“讓你媳婦兒受了委屈，是我們工作上的失誤，安心住着吧。”說完，他就走了。
卧鋪裏環境相對好些，他們住的這個卧鋪廂只有他們倆，進去之後，劉茵就撐了個懶腰。
“還好你剛才及時過來，不然我肯定會忍不住對那乘務員下手，她說話太氣人了。”
“不氣了，都是我不好，不應該離開你那麽久。”
“和你沒關系。”劉茵想到剛才就氣憤無比“本來那些人都覺得我被欺負了，可以知道我是全國模範，就全都覺得是我的錯。”
“他們羨慕嫉妒你，才會說酸話，不想了，你先睡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在喊你。”
“睡不着。”
“那我們聊聊天。”
沒人打擾，十幾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到了省城之後依然有人來接，他們歸鄉心切，寒暄幾句之後，便直接坐車回了縣裏。
火車上沒怎麽休息好，又直坐車，到了縣裏之後兩人都不想走回去，便雇了輛驢車回鄉。
兩人前腳剛進村，後腳全村人都知道他們回來了。
鄭先進也趕了過來“不是說你們明天才到嗎？咋今天就回來了？是不是出了啥事兒？”
“沒啥事，就是出去久了，想家，早點回來。”
看兩人都累的很，鄭先進立刻讓二柱和大壯幫着拿東西，先送他們回家。
到家之後二柱還想說說話，問問京市啥樣，火車啥樣，被大壯把給拉走了。
離開小半個月，家裏點不顯髒，想來是他們幫着打掃過。
兩人将炕上簡單收拾了下，倒頭就睡。
劉茵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深夜，屋裏點着煤油燈，剛坐起來就看着鄭向東端着碗走過來“你醒了，快趁熱吃點東西。”
碗面疙瘩下肚，剛剛也休息好了，劉茵整個人都活過來般。
盡管是夜裏，但兩人剛剛睡醒，睡不着索性将家裏收拾了遍，地窖裏該拿出來的東西也都拿了出來，直到四點，兩人才又躺下睡了會兒。
早上，大隊長早早的過來，問兩人情況，得知切順利之後，高興的走了，讓他們先在家多休息幾天，再上工。
沒會兒，二柱和大壯就過來了，手裏拎着東西，身邊還跟着旺家。
旺家看到自己的主人回來，瘋了似的跑過來往劉茵身上粘。
許久沒見到它，劉茵也挺想念，又是抱又是摸頭的。
鄭向東看旺家恨不得整只狗都黏在媳婦兒身上，上前就将它弄了過來，摸摸之後就放開，不再讓它近身。
“大壯，旺家沒煩你吧？”劉茵看了貼在腿邊的狗。
“剛去兩天還有點不習慣，慢慢就好了，它很聽話。”
二柱道“哥，等會兒我就把雞和羊給你們送回來。”
“等會兒我和你起回去，還要謝謝嬸子幫忙照看。”鄭向東領着他們進了屋。
“哥，你得謝謝我，都是我幫你照看，你家的羊可真能吃，雞也是！”吐槽了幾句之後，二柱又好奇的問“哥，京市啥樣，給我們說說呗？”
鄭向東直接拿出張合影，又拿出在京市拍的照片。
二柱和大壯分別看着，驚嘆之餘滿是羨慕的神色，每看到張照片都有大堆問題，鄭向東也不覺得煩，給他們解釋着。
照片全部看完之後，二柱感嘆“我也能去就好了。”
“你當然能去，只要有錢，去找大隊長開介紹信，哪裏都能去。”
二柱想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他手裏有錢，可他爹娘肯定不放心，還是等他大點，到時候爹娘不擔心，他就能去了！
從京市回來之後，不僅僅是二柱和大壯，鄭向東每天上工都會被人問京市長啥樣，他們看到啥等等。
只要不耽誤時間，鄭向東每次都會耐心的和他們講述。
劉家那邊，劉茵剛回來就給他們送去了從京市帶回來的特産，因此也沒出啥幺蛾子。
鄭家看到劉家成天在村裏嘚瑟，紛紛悔恨。
可鄭大業和王大花都知道，當初全村人都知道他們鬧着斷了關系，現在根本拉不下面子去找他們。
還是鄭二嫂點明點，爹娘和小六斷絕關系，他們兄弟之間沒斷絕關系啊。
這天，鄭向東就迎來了自己的大哥。
他這個大哥憨厚老實，可在他眼裏，大哥就像是爹娘手裏的棒子，指哪兒打哪兒，全然不會自己思考。
“大哥。”
“小六。”
喊了聲之後，兩個人都沒說話。
鄭向東看向他“我還得回家，大哥忙着吧。”
“小六。”鄭老大喊道，見小六停下腳步，有些猶豫的說“小六，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我沒錢。”鄭向東也沒問緣由，直接拒絕。
“小六，家裏的房子要修理，我手上沒錢，你能不能借我點？我，我保證定會還。”
鄭向東态度堅決“大哥，所有人都知道，當初我和帶弟得的獎勵，全都被娘拿走了，分錢都沒給我們留。我和帶弟扣扣搜搜存的錢也全都蓋了房子，我們哪來的錢？”
“你們……不是去京市了嗎？”
“去京市又怎麽樣？”
“京市沒獎勵？”
鄭向東笑了，是種輕松的笑“沒有。”
“小六，你真的不能幫幫大哥嗎？”
“大哥，我現在喊你聲大哥是尊敬你，可我對你沒有任何義務。”鄭向東說完就走，突然，他停下回頭“娘手裏的兩百塊都用完了嗎？”
不等他回答，鄭向東不論鄭老大怎麽喊都沒有答應過。
回家之後，鄭向東沒有隐瞞的跟劉茵說了這事兒。
劉茵對這家人已經有免疫力了。
“你拒絕了，他們要是再來鬧咋辦？”
“有大隊長和族老在呢，咱們現在可不是默默無聞的人，他們不會讓我們受委屈的，再者這事兒我們沒有任何錯。”
對此，劉茵只希望他那幾個兄弟臉皮薄點，找過次就不要再來第二次了。
也真是被劉茵料準了，鄭向東的兄弟臉皮确實不厚，可他兄弟多啊。
接下來的幾天，鄭向東分別被自己的二哥，三哥，四哥攔下，所說的全都是借錢的事兒。
二哥，四哥在鄭向東拒絕之後就走了，也沒死纏爛打。
唯獨三哥，遇上鄭向東完全沒提借錢的事兒。
“小六。”鄭老四看弟弟的表情笑了起來“你放心，我不說那事兒，其實我也沒辦法，必須得來走這趟。”
“是她逼你的？”
鄭老三看周遭沒人，果斷點頭“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鄭向東詫異“羨慕我被趕出家門嗎？”
“小六，家裏啥情況你還不明白？”鄭老三嘆了口氣“我和你三嫂做夢都想分家，就是分不了。”
“三哥，我不想聽這些，現在我和家裏沒有任何關系，希望你們不要來找我。”
“我也不想，這不是被逼着來的嘛，你放心，我回去也不會說啥。”
“三哥，幾個哥哥輪番上，是不是接下來就是幾個嫂子輪番上了？娘就這麽不待見我？”
鄭老三沒法給他答案，但還是提醒道“娘本來沒想太多，可是嫂子弟妹，你明白嗎？”
鄭向東愣了下，慢慢點頭“謝謝三哥，不過不管怎麽樣，我沒錢是事實，誰來和我說都是樣。”
離開之後，鄭向東就去找了大隊長，直接說了這幾天的情況。
鄭先進知道後，立刻安慰他，然後讓他安心上工，這事兒他會去找鄭大業。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裏，鄭向東耳邊也變得十分清淨，不用擔心路上會遇上哪個哥哥或者哪個嫂子。
其實鄭向東的遭遇村裏人都知道，也都在猜測他們這回去京市又得了多少錢的獎勵，但鄭家人沒成功，所以他們也沒能知道鄭向東這回到底得了多少錢。
沒幾天，大隊長就召集所有人開了全村大會。
重點是表揚鄭向東和劉帶弟兩人，同時還将他們在京市帶回來的照片，那些在大禮堂由記者拍攝的照片拿了出來，還将獎狀、獎章都拿出來給大家看。
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這回去京市只得了榮譽，沒有實質性獎勵。
鄭大業和王大花在人群羞紅了臉，鄭先進之前找過他們，他們也明白這個大會就是告訴他們，別又那亂七糟的想法了。
鄭先進不想明着給鄭大業兩口子沒臉，可村裏人都是明白人，大會結束之後，鄭大業家又成了大家的談資，紛紛取笑他們鑽道錢堆裏，根本不配當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