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從我這搶過去

第34章 從我這搶過去

“你到底排不排隊?”後邊人拿“別想趁機插隊”的眼神瞪着李隅。

李隅則瞪過去回敬一眼,“不排。”

“走了,下午最後一節我不上,籃球場見。”李隅照樣從那個縫隙中走過去,他擡手把連衣帽戴上了,兩根潔白的手指捉住兜帽邊緣的布料,輕壓在了前額上,一個利落又熟稔的動作,真的像是某種不光彩的交易完成之後,搭乘着滑板從人群中迅速溜走的少年。

烏壓壓的腦袋,曲折連綿的隊伍,像蛇身一樣拱在狹窄肮髒的巷子裏緩慢蠕動着,像是一個過小玻璃容器,杯壁上充斥着彌散然後凝結的白色水汽,一切坍塌,然後逐漸溶解和集中成為視線一個不那麽明晰的點。

而那一個點并不屬于這裏。

“我都買好了,你還在哪兒排什麽隊啊,快進來。”

阮衿這才回過神來,循着聲音往店裏走進去了,位置很擠,中間是排隊的人群,兩側有長長的木桌和高腳椅。兩大碗紅彤彤的擱在桌上,翠綠的蔥花和香菜,油亮鮮紅的色澤,一起散發出劇烈濃厚的香料氣息。

陳幸還拿了兩瓶果汁坐在那。阮衿一邊道謝一邊就開始吃,剛塞進去一口,就聽陳幸戲谑又意味深長的嗓音,“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還勾搭上李隅了?”

辣椒油驟然不慎嗆進了喉嚨,阮衿在劇烈咳嗽出聲之前先把未嚼碎的食物強行咽下去了,原本白皙的臉唰得一下憋得通紅,“你看到了?”

“當我瞎的啊?那麽明顯。”陳幸咬着筷子,手肘撐着桌面,對桌子上的油膩污垢混不介意的模樣,上半身努力向前傾着,“你跟他很熟嗎?是怎麽認識的。”

“不算熟吧,我在他朋友家兼職家教,見過幾回面就認識了。”阮衿思索了一下,跟李隅的距離不太想說得特清楚,因為本身的界限也不那麽明晰。

“啧……還想八卦一下的,我還想知道他是不是跟薛寒那個女的來真的。”陳幸一副洩了氣的樣子,癱坐回了椅上。

“怎麽了?你認識薛寒嗎?”這個名字令阮衿心驚肉跳了一下,筷子霎時捅進了碗底。像條件反射似的,一個蘋果似的心髒還沒反應過來,它自己已經被水果刀切成兩半。

“跟邵雯雯玩兒一塊兒的閨蜜團,能算什麽好東西,我就是替帥哥不值而已,瞎了眼了。”陳幸搖了搖頭,她跟邵雯雯算是結了梁子,惹不起,但恨得起。

“也不能,以偏概全了吧,說不定……”阮衿發覺自己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缥缈,實在過于違心,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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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寒,讨厭被李隅給予機會的薛寒,他被切成兩半的心髒這麽狂躁又徒勞着地跳動着叫嚣道,舌面上一直延伸到喉嚨的輕微疼痛,因為過辣而發麻的感覺,就像下水道中裏被崎岖狹窄的垃圾堵塞不通一樣,梗塞,不斷延伸開來的梗塞。

這種被魇住似的感覺,實在太過不堪了。

“說不定什麽啊,我看就是這樣……”陳幸低頭吃了幾口酸辣粉,忽然就注意到阮衿紅白交錯着的側臉與耳朵,被外面的光照出些半透明的質感,看上去柔軟異常。包括黑色睫毛垂下來,纖長濃密,有種類蝶翅翩然閃動的效果。

而擡起眼睛看人的時候,眼瞳黑白澄澈,總像含着一汪平滑如鏡的水,迷蒙着剛睡醒。

所以說長得好看的人,爽就爽在會被罵“女表子”而非“醜八怪”,媽的,真挺嫉妒他這小模樣,生了一張模糊性別的“女表子”臉。

她忍不住伸手去擰了一下阮衿透着光的水紅色的小耳朵,果然很軟,但阮衿反應大得奇,“啊”地一聲叫出聲,過電似的渾身一顫,他捂住自己耳朵迅速避開,“幹嘛?”

“就捏一下而已诶,你耳朵好敏感哦。”陳幸笑着過去不正經地勾肩搭背,捏阮衿的下巴左看右看,“怎麽了?我就是覺得你也長得挺好的,至少比那薛寒耐看多了。你跟李隅又認識,一來二去的,怎麽他就沒喜歡上你?”

“你別亂說了,我跟他真的不熟。”

阮衿把臉避過去喝飲料,大口猛吸幾口,企圖僵硬地轉移了注意力。

“啧,行了,我也就一說。唉,怎麽酷哥都落到這種女人手裏了,實在是蒼天無眼吶。”陳幸大叫了幾聲,撲倒在桌上。

陳幸吃了許多,十分酣暢,手捧着碗連裏面湯汁都全部喝下肚了,再去看阮衿,嘴角沾了一點紅,用紙擦幹淨了就什麽都沒有,一碗東西基本上是沒動。

“你怎麽不吃了?不喜歡吃酸辣粉?”

“我發現好像吃不來辣。”阮衿臉還泛着淡淡的紅,餘熱尚且未消退。

“吃不來辣怎麽不早跟我說?”

“我也是剛剛才發現自己其實不行的。”阮衿就吃了幾口,額頭上附着一層水光,現在還在咬着下嘴唇持續嘶嘶嗬氣中,發出那種類似蛇吐信子的聲音。

“你真是……”陳幸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的樣子。

“但是不管是什麽事都要先試過之後再說吧。”

“行吧,試過之後感覺怎麽樣,爽不爽,下次還吃嗎?”

“爽,下次還敢。”阮衿笑着用那顆輕微發痛的門牙去反複摩擦如同被燒灼後的舌面,疼痛,但是又莫名有點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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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後一節課不上的基本都是體育生或是籃球校隊的。

李隅兩樣東西都不沾,但是老跟着班上同學混出去打球什麽的。基本上每天,他從下午三四點鐘就開始自己給自己下課放學了,非常具有自覺性。

下午天氣忽然轉得陰冷,一股股纏綿的濕氣伴着風被吹起來,就像蒲公英那種植物一樣,涼飕飕地附着在人體上源源不斷地汲取着暖意。體育生們今天就不在操場訓練了,換成在教學樓的大廳裏鋪着軍綠色的墊子訓練,還有墊着報紙的做俯卧撐的,表情猙獰,汗水從額頭上流下彙聚到下巴,報紙已經被洇濕了一小塊。

“诶诶诶,那個誰,阮衿!去幫忙買點飲料過來!我們快渴死了。”

“哦。”阮衿應答了一聲,背着書包又拐了個彎,去小賣部裏幫他們買飲料的時候,想到了李隅,他就又多抽了一罐可樂。

幾個體育生Alpha并排靠着墊子挨着,釘鞋都是打眼的熒光色,随意支棱着的小腿就像是森林裏交錯着的枝桠,不過上面有隆起的塊狀肌肉,就算是枝桠,也是屬于春天的,剛抽條,年輕而健美。阮衿把抱來的一堆飲料擱在墊子上,讓他們自己去挑。

收到轉賬之後他轉身就要走,結果腳踝不知被誰伸腳刻意勾了一下,雖然沒摔跤,手裏那罐可樂一級一級順着臺階往下面滾,逐漸去向了視線之外的地方。

“急着往哪兒跑呢,今天不等我們喝完收瓶子了?”

後面傳來男孩子們戲谑的聲音。

“我今天還有別的事情,先不收了。”阮衿回答着,眼神追逐着咕嚕嚕滾遠的可樂。

“哎呦,我們今天訓練的時候肌肉拉傷了,小腿特疼,你這兒有沒有收費按摩的服務啊?”

“可以有,但我今天真的有事兒。”阮衿急着撿他的可樂,将這些拿他取樂的家夥抛之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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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場中央的草枯黃倒伏着,偶爾随風起擺動了幾下,顯得很蕭條,實在太冷了,就連一個踢球的同學都沒有。阮衿手裏握着那個金屬罐,從掌心輻射開來的冷,連手指都凍得徹底徹底僵直麻木起來。

風太大了,他抱着書包窩成了一小團,坐到籃球場邊緣的花壇旁邊,冷沁沁感覺整個人腦子都在一陣陣發木,幾乎要變成一尊石像。

每次如果天氣太冷,他基本就跟凍得沒辦法開機的手機一樣,不僅懶得動,而且連思維都慢半拍。

李隅一個人還在靈活地運球投籃呢,像一條在視野範圍中自由自在游曳的魚,灰色的,矯健的,耳畔不斷傳來籃球重重砸在地面上的聲音。他看上去是抗寒體質,北方人是不是都是這樣?

阮衿坐在這兒靜靜等了一會兒,那罐可樂就像躺在寂靜無聲的袋鼠育兒袋裏,他都快用體溫給焐熱了。

正當他在胡思亂想之際,他先前以為李隅完全沒看到自己。

他站起身把手中可樂遞過去,李隅說了謝謝,然後用食指輕扯着拉環,剛要扯開,眼神又重新落到阮衿身上,看他攏在袖子裏的手,像在四下上下打量着什麽。

“會打球嗎?”李隅的籃球托在手上,袖子拉到手肘上,皮膚就那樣暴露在淩冽的空氣中。

“應該……是不會吧。”阮衿斟酌着如實回答了,他體育課有練習過定點投球之類的,什麽要用五指抓球,手心不能碰球這種基礎理論方面的東西都還算懂,但是從沒跟人真正打過。

“什麽叫應該?”李隅好像不大喜歡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眉毛擰起來。

阮衿見狀立馬就說,“我沒打過。”

“先試試。”李隅把可樂罐放到了花壇邊上,他一邊運着球,一邊敏捷地向後退去,沖阮衿勾了勾食指,“從我這兒把球搶過去,贏了的人喝可樂。”

作者有話說:

存稿嘩啦啦用得如流水……心寒。謝天謝地明兒休息,我得多存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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