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伍蕊琴陪着俞思宇在地頭坐下歇息。---

這是一片梯地,坐在地頭上往下看,整片玉米地盡收眼底,毫無死角。這時候的玉米苗剛長到大腿那麽高,正是除頭道草的時候。

玉米地裏一群知青們正在痛苦不堪地用鋤頭鏟草,每個人俞思宇都看得一清二楚,裏面并沒有芮宇辰的身影。

這讓俞思宇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過幾天才會第一次見面也好,畢竟很多事情她還需要好好理一理。

離兩人坐的地方不遠處,就是分給伍蕊琴除草的玉米地,因為陪着俞思宇,她的進度已經落後于其他人一大截了。

俞思宇有些過意不去,“蕊琴,你的活都被我耽誤了,我跟你一起除草吧。”

伍蕊琴連忙擺手,“那怎麽行,你需要休息,我那塊地今天一定能完成的,放心吧。”

其實幹這種活俞思宇已經很有經驗了,她上輩子被迫留在了這裏,沒少幹這些粗活,也掌握了不少技巧。

她看伍蕊琴的手被磨起了小泡,自己也曾體驗過那種熱辣辣鑽心的疼有多難受。她拿手扯下上衣衣擺處的一塊破布給伍蕊琴包裹了手掌。這還是之前被坍塌了的竹床刮破的。

伍蕊琴眼睜睜看着俞思宇動作一氣呵成地用布條把自己的手裹了起來,她才反應過來:“思思,你怎麽能把衣服給撕了呢?”

“這衣服本來就已經破了,不礙事。”

接着俞思宇還教給她使鋤頭的技巧,“鏟草的時候別把鋤頭把手握太緊,那木把是光滑的,手要随着把手滑動,這樣不容易把手磨破。”

上輩子俞思宇留在了鄉下,知青戰友裏千裏迢迢來看望過她的,也只有伍蕊琴一個人,現在再看到年輕時的她,俞思宇覺得格外親切。

伍蕊琴上下打量起俞思宇來,她怎麽突然懂得這麽多?前幾天下地幹活她也沒少吃苦頭呢。不過手上裹了一層布是感覺好多了,“思思,謝謝你!那我去幹活去了,你就在這坐一會兒吧,有事喊我。”

“好。”

伍蕊琴剛站起身,就從幾十米外走來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板寸頭,穿一件舊背心,打着赤腳,褲腿卷到了膝蓋上,手裏握着一把鋤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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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隊長雷昌順。

見雷昌順走來,伍蕊琴一刻也沒再停留,麻溜地去地裏幹活去了。雖然知青們還沒來幾天,但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這個大隊長喜歡訓人。

俞思宇內心裏湧起一股厭惡感,雖然此時的大隊長還是個不錯的人,但誰也沒想到後來的他會變得那麽壞,那麽令人憎惡。

不過既然重活一次,該面對的人還得去面對,她調整了一下心态,繼續坐着看伍蕊琴幹活。

雷昌順大老遠的就開腔了:“诶!那個…俞思宇,你病好了?”

“好了。”

“那明天就可以幹活了?”

“可以,您明天就給我派活吧。”

這兩天俞思宇生病發燒,大隊長沒給她派活。

雷昌順走近了居高臨下地看她,精致的五官鑲在一張白淨細嫩的臉上,這臉蛋緊致又有彈性,即使是剛剝了殼的熟雞蛋也不過如此了。

還有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雷昌順都不知道該拿什麽來形容,他從來沒想過,這世間竟有人可以長得這般好看。

俞思宇見那雙沾滿了泥土的腳杵在面前不動,擡眼去看它們的主人。

雷昌順察覺到掃向自己的目光裏帶有幾分敵意,他垂下眼簾躲閃,目光落在了俞思宇那雙不足鋤頭把手粗細的小臂上,那雙手臂在陽光照射下白裏透着紅,幾乎能透光。

手掌上幾處磨破了的皮是她曾經幹過農活的唯一證據。

雷昌順在心裏感嘆——這哪是幹活的手啊,握那筆杆子也只是剛剛好夠力氣吧。

他突然有點不忍心給剛生完一場病的俞思宇派活,“我看你還是再養幾天吧,等好利索了再下地。”

“我真的沒事了,”俞思宇語氣很堅定,“隊長您一定得給我派活,不然這麽多知青同志,他們也會不同意的。”

雷昌順想了想,這幫知青剛到大隊沒幾天,就已經怨聲載道的,他真不能對誰特殊照顧,他是得照顧到他們每個人的情緒,再說萬一被人說了閑話,毀了自己不說,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給毀了就更不好了。

“那好,明天還是給玉米除草。”

雷昌順說完就走了,他還要去檢查大家的勞動進度。見大隊長走了,伍蕊琴才擡頭跟俞思宇反饋她交給她的技巧,“思思,你說的辦法還真靈诶!鋤頭不握太緊鏟起草來手沒那麽疼了。”

俞思宇朝她微笑:“蕊琴,加油!”

跟伍蕊琴只隔着一丘地的吳軍軍聽到他們的談話,也照着他們的辦法做,發現手上的疼痛感真的減輕了不少。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俞思宇,心裏也有些納悶。不過他也沒想太多,低頭繼續幹活,做出一副決不主動理人的樣子來,他倒要看看,那個丫頭片子還能憋多久。

俞思宇在心裏直翻白眼,上輩子的她雙眼被蒙蔽,沒能看清這個人的真面目,但現在他心裏在想些什麽她用大拇指都能猜到。

她起身來到伍蕊琴旁邊,又交給了她一個小技巧:“蕊琴,你腰杆直起來一點,半側身,鋤頭跟地面保持三十度的角度,別使蠻力,用寸勁兒,這樣鏟草要輕松些。”

伍蕊琴照做了,臉上立馬露出笑容,驚喜道:“真的诶!思思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我觀察的,看那些農民都這麽除草呢。”俞思宇撒了一個無懈可擊的謊言。

“哎呀我們思思就是聰明!”伍蕊琴第一次覺得幹農活還有那麽一點點樂趣,并且還有那麽多講究,不是那毫無技術含量的純體力活,“剛才我都是弓着腰,夠着去鏟草,看把我累得,現在真是太好了!原來鏟草也沒那麽累的!”

掌握了勞動要領的伍蕊琴活幹得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讓那邊的吳軍軍很是奇怪,她只不過幾分鐘就要趕超自己的進度了。

但這回俞思宇教伍蕊琴的時候聲音不大,吳軍軍沒偷學到,他想看看伍蕊琴是怎麽做的,又礙于面子不好光明正大地學,時不時偷瞄一眼,愣是沒找出要領來,反而把自己搞得更累了。

***

最近剛開始幹活,大隊長給派的活不算多,讓大家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任務要是太重,非但幹不完,質量也不可能過關。

到了太陽快下山時,知青們基本都幹完手上的活了。伍蕊琴最後比大部分知青都要更早完成任務,即便她先前耽誤了一些時間。

傍晚,大家都已經筋疲力盡,拖着一雙雙沉重的腿回到知青點,等待吃晚飯。

隊裏一共二十幾個知青,大隊長想了個辦法,每天從隊裏抽出一個婦女給他們做飯,挨家輪流,也不影響他們的工分。

要讓這些城裏娃自己做飯是不現實的,按他們的做法,生産隊每天給的那點粗糧還不夠兩個人吃的。

跟宿舍一樣用木頭和竹子搭起來的茅草炊事房四周沒有牆,房頂下是一口土竈,上面擱了一口大鐵鍋。此時大鐵鍋裏正冒出陣陣熱氣,飄進衆人鼻子裏的是玉米糊夾雜着各種菜葉子的氣味。

這裏地處熱帶雨林,當地人還過着刀耕火種的生活,糧食匮乏,但各種葉子菜倒是不缺。

趁着晚飯時間還沒到,俞思宇回到宿舍裏修她的小竹床。伍蕊琴也跟了進去,她再次對眼前這個嬌滴滴的漂亮姑娘所掌握的本領充滿了驚訝。

“思思,不是吧?這個你也會?”

“你一看就是大隊長做示範的時候沒認真學。”俞思宇說假話時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咱們可以不做,但不可以不會。”

伍蕊琴張大了嘴巴,說話有點打結:“我…我就沒想過我能學會,那些男生都還有不會的呢,你看吳軍軍給你做的這個…都塌了…”

“呵,那就說明他也不行。”俞思宇修完竹床,還踩上去蹦跶了幾下,不要太結實了。

她回過來對伍蕊琴認真道:“蕊琴,現在咱們所處的環境太惡劣了,以後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困難,凡是得靠自己,靠別人是靠不住的。”

是啊,靠別人,萬一人家一閃身,說不定他在身後早已給你挖好了一個坑,你猝不及防之下就會掉進坑裏。

就像上輩子的她一樣,那吳軍軍居然給她挖坑!

伍蕊琴像看陌生人一樣盯着俞思宇看,她總覺得生完一場病的俞思宇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俞思宇笑了笑,長舒一口氣,“好啦,睡覺的問題又解決啦!”她的表情可愛中帶着調皮,同時又有一絲嚴肅,伍蕊琴真的覺得有點不認識她了。

“蕊琴,咱們吃飯去吧。”

俞思宇拉上伍蕊琴的手走出宿舍,此時外面炊事房旁邊的小院子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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