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芮宇辰對俞思宇擺了擺手,說:“沒事,歇一會兒緩一緩就好了。---”
俞思宇喊了兩個男知青來,對他們說:“你們給芮宇辰捏一捏腿腳吧,他剛才硬生生扛着倒塌下來的屋子,現在腿腳僵硬不能動,捏一捏放松放松會恢複得快一些。”
兩人一想也覺得有道理,當即上前去給芮宇辰捏腿敲腿,還扶着他讓他慢慢活動活動筋骨,過了沒多久芮宇辰終于可以自己慢慢走兩步了,他來回活動了一陣子,對俞思宇和幫他的兩個男知青說:“現在好了,謝謝你們!”
在這深更半夜的風雨雷電交加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連減緩一點的跡象都沒有,所有的知青站在那塊小院子上,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連俞思宇一時也沒了主意,因為這個惡劣天氣來得比自己想的還要猛烈得多,附近是有幾處可以避風雨的地方,有的是岩石形成的半洞穴的地貌,有的就是純山洞,她記得以前這裏的人就經常會在那些地方避雨,但是現在雨太大,那些地方也不見得安全。
也有人提出得找個地方避一避,但大家剛經歷了屋子倒塌的事故,還都驚魂未定,沒有人願意冒險再去頭上有蓋的地方了,都覺得還是這空曠的平地上才最安全。
大家都早已變成了落湯雞,并且每個人還正在經歷着好像用盆源源不斷地往頭上澆水的遭遇,這初秋的天已經變涼了,狂風暴雨的又降了幾度氣溫,加上全身濕透,一個個冷得直打牙。
但也沒別的辦法,唯一的辦法只有把外套脫下來頂在頭上,好讓眼睛勉強可以睜開,看得見身邊還有同伴,這樣心裏才稍微安定一點,然後大家擠成一團互相取暖。
這個時候沒有人還去想那田裏地裏的莊稼了,都在想能不能熬過這一場大雨,即使雨停後也不知道會不會生一場大病,而這裏醫療條件還那麽差。
只有伍蕊琴突然想起之前俞思宇一直建議大隊長加固防汛的溝渠,她湊近俞思宇悄聲說:“思思,之前你還跟大隊長說咱們的防汛設施還不足,現在看來這雨這麽大,恐怕莊稼真的要沒救了。”
俞思宇說:“多半沒了,以後咱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伍蕊琴特別焦慮,“眼看着快到秋收了,本以為快熬過天天喝稀粥的日子裏,卻來這麽一場大雨,這雨這麽大,不光莊稼沒了,山上河裏能吃的東西肯定也都沒了啊!”
俞思宇拍拍她,現在也只能安慰安慰她了,“蕊琴你先別着急,先等天亮雨停了看看情況再說,一定會有辦法的。”
大家站累了就坐地上,坐累了又站一會兒,根本管不了地上全是泥了,反正全身又濕又髒,身體上是饑寒交迫瑟瑟發抖,一直熬到天亮時,風雨終于小了下去。
知青們抹了抹臉上的水,擦了擦眼睛,四處張望了一陣,發現對面的山還有這面山的不遠處,出現了好幾處山體滑坡,本來綠油油的山此時東一塊西一塊的露出一大片紅土,有的甚至滑坡一直滑到了谷底,特別吓人。
他們都有些後怕,這要是他們呆的地方昨晚滑坡,現在還不知道被埋在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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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翻過背後那個小山坡,來到大隊口,村裏此刻還靜悄悄的,以往這時候有炊煙有雞鳴狗叫,多少有些生機,而今天別說沒有人的動靜,連雞犬都不出聲。
大隊養了一些牛羊,領頭的幾只羊和幾頭牛都拴了鈴铛的,他們只要動一下鈴铛都會響,而此刻也沒有任何響動。
這時他們才發現就連以往這個時候山上叽叽喳喳的小鳥都沒聲了。
有人說:“這也太安靜了吧!”
大家都附和,“是啊,怎麽回事啊?”,“太吓人了!”,“別不會有什麽後果吧!”,“咱們還要進去嗎?”,“好害怕啊,要不先不進去了吧!”,……
俞思宇記得上輩子那次災難不是這樣的,大隊裏雖然有人受了點傷,但真不像現在這麽恐怖兮兮的樣子,她說:“沒什麽怕的,可能大家昨晚沒睡好,現在才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遇到麻煩,還是進去看看吧。”
芮宇辰也道:“思宇同志說得對,你們害怕的就在這等着,不害怕的跟我走。”
他說着看了一眼大夥繼續往大隊裏走,一起走的還有俞思宇,伍蕊琴只遲疑了幾分之一秒也跟了上去,雖然她是有些害怕,但是她得跟俞思宇一起去,相互有個照應。
其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兩個男知青好不容易跨出兩步,見俞思宇他們三人已經走出去了幾米遠,他們又縮回去了,還說:“要不就先讓他們去看看再說吧,要是真有事咱們再進去幫忙。”
三個人繼續往前走,芮宇辰走在前面,伍蕊琴挽着俞思宇一起走在他身後,三個人暫時沒說話,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死寂,只聽得見小雨還在耳邊唰唰唰的下,無聲地落在地上的泥潭裏變得無影無蹤。
就在三個人快進到人家密集的地方時,只聽“叮當”響了一聲,好像是牛鈴聲,這一聲響打破了寂靜,三人停下腳步,想繼續聽一聽好确認鈴聲是從哪裏傳來的,然而卻沒再聽到第二聲了。
不過再往前不遠處就是大隊的牛羊圈,既然剛才響了一聲鈴聲,就說明有過動靜,他們決定先去看看。
他們加快了腳步,很快就要到牛羊圈了,那牛羊圈也是簡易的木結構茅草房,雖然他們都沒說,但三個人心裏都清楚,那些房子只怕也是兇多吉少了,只希望牛羊沒事。
當他們終于走近了一看,果不其然,眼前的景象真是面目全非,牛羊圈全倒塌了,牛圈的柱子和橫梁要粗大得多所以稍微好一點,歪歪斜斜的沒有完全倒下來,而羊圈都是細根的木頭架起的,都倒成平地了。
有一頭牛站在歪歪斜斜的牛圈邊上看着他們,眼神裏似乎有恐懼又似乎是生無可戀無精打采,一動也不動,它脖子上拴了鈴铛,剛才的鈴聲應該就是它這裏發出的。
而其他牛有的可能被橫梁砸下來買在了下面,有的也許跑了也說不定,反正一頭也沒看見。
再看羊圈那邊就更慘了,由于羊圈全是細木條,現在垮下來都散了架了,一眼看去就有不少羊被活活砸死,一直活的也沒看見,但是這麽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來數量少了很多,多半是當時就逃跑了。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等天晴了它們會回來的,只有雞鴨犬,多半也是跑的跑躲的躲,一時半會不敢出來,動物們很靈活,應該大部分都還活着。
俞思宇他們三個人也沒辦法把牛羊圈的柱子再立起來,只好再去看看大隊裏的人都是什麽情況,這時突然前方一戶人家的牆角拐角處閃出一個人影,沒等三人反應過來,那人先開口了,“幾位知青同志,你們沒事吧?”
俞思宇定睛一看,來的不是別人,好巧不巧的竟然是她上輩子留在這裏後跟她成了家的男人。
他叫任偉國,上輩子俞思宇被迫留在這裏之後就是跟這個人結的婚,只是當時結婚的時候他已經殘疾,而現在的任偉國還是一個健康壯實的小夥子。
任偉國從小喪父,爺爺奶奶去世的也早,很小家裏就只有兩個人,跟他母親相依為命。
他們娘倆都很老實,雖然有時候在大隊裏會吃點小虧,但他們勤勞肯幹,每天幹活都比別人幹得多幹得好,所以每天的公分都是按人頭給足了的,至于吃點小虧什麽的他們也不在乎。
任偉國剛長大成人,正是年輕力壯,他母親年紀也不大,只是身體不是很好經常生病,但一家兩個人兩個勞動力,努力本分的母子倆雖家境清寒,但餓是餓不着的,他母親唯一擔心的問題就是他将來娶媳婦的問題。
按說這樣的家庭上沒有老下沒有小,無牽無挂的,在憑公分吃飯的年代娶媳婦是不難的,但是無奈任偉國大字不識一個,人還有點過于老實巴交,腦子也不怎麽靈光,也就只能一輩子幹苦力了,再者就是他們家沒什麽家産,房子也是大隊裏最破爛的,就更沒人願意來了。
眼看跟他同齡的很多小夥子都找到了對象,任偉國的母親自然是幹着急,況且她還托了不少媒人去說媒結果方圓幾十裏的姑娘沒一個看得上她兒子的。
俞思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定了定神,前面的芮宇辰已經跟人搭上話了,“任同志,大隊裏的情況如何啊?怎麽只見到你一個人?”
任偉國說:“我也剛出門,還不知道情況,我想着你們知青點的屋子很不結實,所以去看看,昨天晚上我家裏也搖晃得厲害,本想去看看,但一想你們都是年輕小夥子的應該沒事就沒去。”
芮宇辰:“我們的屋子早塌了,你不用去看了,不過人沒事,還有牛羊圈也都塌了,羊死了不少,牛只見一頭,別的可能跑了吧。”
“啊?”任偉國一驚,“那我去找找牛羊,裏面人家應該沒事,我家的房子最差都沒事。”說着他就奔牛羊圈走去,還在自己一個人嘀嘀咕咕自言自語,“這老天啊,怎麽能這樣對我們,這還怎麽活啊……”
俞思宇回頭看了一眼任偉國的背影,他現在沒殘疾除了有點駝背外走路還很正常,這讓俞思宇有點違和,上輩子當知青時她跟他也不熟,後來跟他結婚時一驚殘疾了,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任偉國是後來跟芮宇辰他們去了隔壁兵團後受傷殘疾的,那場事故其實可以避免,但是偏偏有人使壞,讓他受了重傷,而任偉國到死都還被蒙在鼓裏,以為就是一場意外。
雖然上輩子跟他結婚後也沒有多少感情,但俞思宇還是想盡量幫助他改變他的命運,畢竟他是個好人,上輩子對她也很好。
三人繼續往大隊裏走,先沒進人家,只路過每家每戶時往裏看看有沒有事,看了一圈後确實如任偉國所說,大隊的人家基本上沒事,受災最多的也就拆房塌下一側,沒什麽大礙。
他們決定去找大隊長雷昌順,畢竟這知青的事該由他負責,現在房子全倒塌了,連個落腳點都沒有,伍蕊琴邊走還邊跟俞思宇埋怨,“這大隊長太不靠譜了吧,一晚上大暴雨都不見他關心一下咱們,現在天亮了雨停了也沒見他人影,還不如剛才那個任偉國呢,雖然憨憨的但人心眼挺好,還想着去看咱們。”
俞思宇沒說話,他知道雷昌順是什麽人,對他本就不指望什麽,只希望找到他後他別什麽都不管就行。
快到大隊長雷昌順家時,芮宇辰從路邊撿了三根結實的竹根,給俞思宇和伍蕊琴一人一根,自己一根,因為雷昌順家裏養了很大一條狗,那條狗不但個頭大,還特別兇烈。
這還是雷昌順跑了很遠跟人買來的看家狗,他覺得整個大隊最厲害的人家自然要養最雄壯厲害的狗。
芮宇辰對俞思宇和伍蕊琴說:“你們跟緊我,留意兩側和身後,當心他家的狗。”
兩人點點頭,伍蕊琴最怕狗,這會兒滿眼都是恐懼,雙手握緊了竹根四處看,就怕那條惡犬突然從哪裏竄出來。
但是直到他們來到雷昌順家大門口也沒見那條惡犬,連個響動都沒有,不知道是還躲在家裏還是昨晚被驚吓跑哪裏去了。
他們站在雷昌順家門口開闊的平地,這裏地勢有利,萬一惡犬跑出來也好對付,芮宇辰喊了一聲,“大隊長!”
沒人回應,又提高聲音喊了幾聲,接着就聽見雷昌順“哎”地回應了一聲,過了半分鐘,就見雷昌順走出大門來了,對他們說:“原來是你們啊,你們那裏沒事吧?”
伍蕊琴悄悄翻了個白眼,虧他還知道問,芮宇辰說:“我們房子全塌了,我們進來的時候見牛羊圈也都倒了,看了一圈人家,好像都還好。”
俞思宇這才見雷昌順怎麽手上沾滿了鮮紅的血?芮宇辰和伍蕊琴也發現了,他們相互遞了個眼神,俞思宇問:“隊長,您的手怎麽了?”
雷昌順擡起手看了看苦笑說:“我家那條背時的狗,死了,你們還拿着棍子呢,先進來再說吧。”
狗死了?伍蕊琴差點笑出聲,還是俞思宇用手肘抵了抵她才制止住,俞思宇也別提有多高興了,這狗要是光看家護院也算了,還經常咬死大隊的羊,隊長又包庇不管,大家是敢怒不敢言。
三人走進雷昌順家,他老婆給搬了兩條長凳坐下,雷昌順說:“你們先坐一下,我還得收拾一下那個死狗。”他說完就往屋後走去。
俞思宇這是才想起難怪剛才喊了幾聲他才聽見,原來在房屋背後,而他老婆有點耳聾。他說要收拾死狗,俞思宇就知道了,這大隊長還要吃他家的狗肉。
伍蕊琴最為開心惡犬死了,問雷昌順的老婆,“大媽,您家狗好好的怎麽死了呢?”
雷大媽惋惜地說:“都是昨晚那天殺的風雨,把我家房頂馬頭牆的瓦片吹了下來,那狗也是該它命絕,正好砸在它腦袋上,一下就只剩不到半條命了。我們聽到叫聲起來看時它半死不活的還想咬人,”雷大媽朝屋後努了努嘴,“被他補了一刀。”
伍蕊琴打了個寒顫,這雷昌順真是心狠手辣,補了一刀現在還要吃它的肉!這是人嗎?這是畜生吧!
他們還沒顧上說什麽,任偉國走進來了,他一進大門就喊:“隊長!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