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俞思宇問朱豔萍有沒有留現在可以播種的種子, 要是有留, 那多少還有點希望, 雖然自留地面積非常有限,但至少也可以種點出來喝粥的吧,也能給他們一家兩口人緩解緩解饑荒。

然而這一點點希望也破滅了, 朱豔萍有些懊悔地說:“本來是留了的, 但是因為今年田地裏的糧食長得非常好,大家都說今年要大豐收,所以前段時間家裏快沒糧了就拿出來磨碎了當口糧,早曉得會這樣, 再怎麽餓肚子也要留着了。”

俞思宇和芮宇辰對視了一眼, 兩人想到了一塊,估計全大隊的人家都差不多, 大家每天那麽挨餓還要幹重活,眼看就要大豐收了多半都會把本來留着以防不時之需的種子拿出來充了口糧。

芮宇辰安慰朱豔萍說:“您也不用太自責,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眼看着就要收糧食了誰知道會來一場百年一遇的天災呢。”

接下來大家就都保持沉默不說話了, 每個人的心氣都低落到了極點,突然杜華打了個呵欠才打破了這寂靜的夜。

朱豔萍見四個小知青同志一個個蔫得不行了, 想來也是很困很累, 便吩咐任偉國說:“偉國你帶兩個小男同志去睡吧,時間也不早了。兩個小女同志跟着我, 我帶你們去。”

母子倆帶着俞思宇一行四人來到院子邊上的一棟吊腳樓, 這吊腳樓下面堆放柴火雜物, 跟院子齊平的上層用木板隔出來三間房間,男知青和女知青分別住一間。

朱豔萍考慮得挺周到,讓他們住兩邊的房間,原來屋子裏的東西都搬進中間的那一間,不然這三個房間雖然是用木板隔開了,但每塊木板之間的縫隙大得老鼠都能随便鑽出鑽進,人離得近一點就能看清隔壁的情況。

幾個人累得洗澡的力氣都沒有,只想着趕緊躺下睡覺,也不管那床上的鋪蓋條件如何,只要給個床板能躺下就行。

朱豔萍帶着俞思宇和伍蕊琴進了靠院子裏面的那一間房,房間很小,裏面只有一張很窄的木板床,床上鋪了一塊棕墊,上面又鋪了一層羊毛氈子,接着是一塊縫補得幾乎只剩下補丁的床單,枕頭是用稻草捆成的圓柱形長枕,長度跟木板床的寬度一樣,現在也被那塊布滿補丁的床單蓋着,被子疊得很整齊,是一床薄薄的棉絮被單。

鋪蓋雖然看起來很破,但洗得幹幹淨淨,一進屋就能聞到一股陽光的味道,白天大太陽朱豔萍應該還拿到外面曬過。

這個條件完全在俞思宇的預料當中,這已經是朱豔萍家能提供的最好的條件了,他們自己的床上可沒有那一塊羊毛氈。

伍蕊琴早就見識到了知青點條件的簡陋,她也要就知道這裏人家的條件一定也很差,但萬萬沒想到會這麽差。

朱豔萍有些不好意思,對他們說:“兩個姑娘,你們就将就一下吧,我家裏實在只有這個條件了,等你們的鋪蓋曬幹了換上就會好一些。”

俞思宇說:“謝謝阿姨,已經很好了。”

伍蕊琴也道:“謝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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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朱豔萍關上門走後,兩人只把外套脫了和衣擠在那張大概只有一米二的木板床上,伍蕊琴才小聲對俞思宇說:“思思,這家人真的好窮啊,他們那麽熱情肯定不是專門只給咱們用差的鋪蓋,說不定已經是他們家最好的了。”

俞思宇道:“肯定是最好的了,據說這羊毛氈子在這地方都算好東西了呢,他們家說不定也就這一張。”

上輩子的時候俞思宇就知道,即使後來不吃大鍋飯了,每家自己養了綿羊也要攢很久的羊毛,然後等有人來做羊毛氈子時才花點錢讓人給做一張,有的人家攢了羊毛也不舍得給自己用,要拿去賣了換點錢買鹽吃,更別說現在了。

伍蕊琴聽俞思宇這麽說心裏一樂,“那這麽說芮宇辰他們肯定沒有羊毛氈子墊床下,”她捂着嘴笑,“咱們還得到優待了呢。”

俞思宇用手指戳了她一下,“瞧你這點出息!”

一陣困意劈頭蓋臉壓過來,兩人也沒什麽力氣再聊天,很快便睡着了。還好現在天氣還不算冷,夜晚也只是稍微有點點涼意,不然要是十冬臘月,小風吹來鑽進四面的縫隙,不知道得有多冷。

人在極度疲憊的情況下睡眠質量往往不好,俞思宇也不知道睡着了多久突然就醒來了。身邊的伍蕊琴還睡得正香,俞思宇從縫隙向外看了一眼,外面月明星稀,顯然還是半夜,自己沒睡多長時間。

俞思宇的身體特別疲憊,但大腦卻異常活躍,她不受控制地東想西想,回憶起上輩子在這裏生活時都經歷了哪些事情,想要想出一個解決饑荒的辦法來。

俞思宇想得腦袋都快炸了也沒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随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睡着了,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她上輩子留在這裏後的一些事情,夢見有一年他們家糧食真的大豐收了,家裏的糧食吃到第二年快秋收了還沒吃完。

那時候他們家的房子進行了一次翻修,不再四處漏風了,也不再漏雨了,同樣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她半夜醒來睡不着,肚子又餓的厲害,便起來想去廚房弄點吃的。

俞思宇走進廚房,竈頭上面挂了一排被煙熏得黑漆漆的臘肉,這還是去年殺年豬熏的,她看着那排臘肉,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忙去揭開蒸飯的甑子想看看有沒有剩飯,要是能炒個臘肉炒飯該多香啊!

沒讓她失望,甑子裏有很大一坨冷飯,她撸起袖子,立即去切蔥姜蒜,接着割了一塊肥瘦剛好合适的臘肉,用保溫瓶裏的熱水刮洗幹淨切成肉丁。

接着生了火把炒菜鍋架上,臘肉和姜蒜下鍋翻炒出油,香得愈思愈連連吞口水,然後把米飯下鍋,加點醬油翻炒,最後把那蔥花再撒下去,那個美味簡直了!

俞思宇忍不住就着鍋鏟吃了一口臘肉炒飯,簡直太幸福了,趕緊去碗櫃裏拿了個大碗盛了滿滿一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吃飽後從廚房走出來站在院子裏,微風吹過涼快又舒爽,她看看星星月亮又默默滾圓的肚子,實在不知道為什麽今晚這麽餓得慌。瞧了瞧屋裏靜悄悄的,朱豔萍和任偉國一點動靜都沒有,估計是睡得太沉,再說他倆一個殘了一個卧床不起,翻身都不方便,沒有動靜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剛吃了油膩膩的臘肉炒飯,俞思宇總覺得嘴巴不是很舒服,想吃點幹果之類的調節一下,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堂屋,去抓了幾把瓜子塞進衣服兜裏,又輕手輕腳地走出來,生怕動作大了吵到朱豔萍和任偉國。

俞思宇複又坐在院子裏,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嗑着瓜子,在這寂靜的夜裏一個人靜靜地想事情,想自己遠在天邊的故鄉,那個早已沒了任何一個自己可以牽挂的人的故鄉,惬意中有一股莫名的傷感,讓俞思宇睡意全無。

俞思宇站起身長長舒一口氣,想活動一下筋骨,就在這時卻感覺一陣眩暈,整個人完全不受控制,眼睛看不見腳下站不穩,大腦也是一片空白,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識。

等俞思宇再有意識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坐在了床上,旁邊的伍蕊琴睡得很熟,俞思宇輕輕地躺回床上,剛才的夢讓她心裏有些亂,但砸吧砸吧嘴巴怎麽感覺真有一點臘肉和瓜子的餘香是怎麽回事?難怪會做那種美夢,這人餓怕了真是什麽美事都會幻想。

這還是大半夜,也不知道明天又會經歷怎樣的一天,俞思宇決定繼續趕緊睡一覺,本來就餓肚子,至少睡眠要跟上,不然更沒辦法在這逆境中生存了。

俞思宇這一覺睡得很好,一覺到天亮,還是伍蕊琴喊她起床的,她坐起身透過縫隙向外看,外面已經是豔陽高照了,他們這個大隊坐西面東,太陽一升起就能照到各家各戶的院子。

伍蕊琴已經刷完牙才又回到屋裏喊俞思宇起床,俞思宇邊起來邊問她:“蕊琴你睡得怎麽樣?”

“睡得倒是挺好,一覺到天亮。”伍蕊琴環視了一下四周,這四處都是縫隙的屋子木板牆壁真是形同虛設,她摸了摸肚子壓低聲音,“就是這肚子都快癟了,我估計昨晚那碗粥全被我吸收了,連廁所都不用上。”

俞思宇差點被伍蕊琴逗笑,她也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不摸不打緊這一摸把她自己吓一大跳,她的肚子怎麽鼓鼓的!也沒有什麽饑餓的感覺?

不知道餓到極限是不是肚子會充滿氣體發脹,但那樣的話會很難受吧,可俞思宇沒什麽不舒服的感覺,她沒再去想太多,趕緊起來下床再說,就在她下到床下扯了扯衣服時,只聽好像有什麽小顆粒的東西落在吊腳樓樓板上。

俞思宇和伍蕊琴聽見響聲都下意識低頭去看,結果樓板上是一顆瓜子?!

俞思宇滿腦子都浮現出昨晚那個夢,夢裏吃了臘肉炒飯嗑了瓜子,今早一起床她就肚子鼓鼓的,衣服上還掉下一顆瓜子來?

她也搞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伍蕊琴先開口問她:“思思你衣服上怎麽會有瓜子?”

“是啊,我也奇怪呢。”俞思宇四處看看,看見床上的被子還沒來得及疊,便說,“可能是他們家鋪蓋上什麽時候有瓜子夾在了裏面,被我衣服帶下來了。”

這倒說得通,伍蕊琴還開玩笑,“應該是,你說他們也不多夾一點,這一顆半顆的也沒什麽用啊,不然咱們還可以嗑磕瓜子。”她邊說邊去疊被子了,但俞思宇順手往自己衣兜裏一伸手,她的衣兜裏竟然有一大把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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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晚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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