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件事之後，他和穆染過了一段非常幸福的日子，兩個人尋了個沒人的山腳，穆染用他的術法造了一棟小竹樓，每天看日升日落，小日子過得非常不錯。直到有一天，白原驚奇地發現，他終于長出了一根許願羽毛。

“阿染阿染，你看，我長羽毛了！”白原興高采烈地撲進穆染的懷裏，變回原形向穆染暫時他尾巴上的唯一一根羽毛。雖然是光禿禿的并不好看，但是有一根羽毛，他就可以許願了。

“阿染，你有什麽願望沒有實現嗎？我的羽毛可以用來許願的。”這大概是白原這一輩子，唯一一次主動去問別人想用他的羽毛許什麽願望。

穆染笑着看他，搖頭說：“謝謝你，白原，但是我不需要，我所有願望，都可以自己實現。既然你長了一根羽毛，你就留給自己許願吧，許一個你想要的願望。”

白原想了想，滿臉真誠地看着穆染的眼睛，認真地問他：“阿染，我可以許願，讓你永遠愛我嗎？”

穆染愣了一瞬，長臂一伸，把白原抱進了懷裏。

他貼在白原耳邊，柔聲說：“白原，這個願望你不用浪費羽毛許願，我來滿足你的願望，我答應你，我會永遠愛你。”

“阿染，我也會永遠愛你！”

“好。”穆染在笑，白原喜歡穆染的笑容。

那段時光，是白原最幸福的時光，如果再一次重來，白原希望用自己的羽毛許願，許願把時光靜止在那個時候，永遠不要流動。

但是，事與願違。

白原在長出了那一根羽毛之後，身體開始出現了異樣。不僅是沒有再長出一根羽毛，身體還變得十分孱弱，每天都病病殃殃昏昏沉沉的，似乎永遠都睡不醒。

一向無所不能的穆染對白原的情況也束手無策，只能抱着白原皺眉。

白原清醒時會安慰他：“阿染，你別擔心，我可能要冬眠了。”

穆染瞪着他，忍無可忍說：“你聽過說哪只鳥會冬眠的？”

“嘿嘿……”白原在傻笑。他雖然傻笑，卻能感覺到穆染抱着他的手臂越來越緊，而且他隐約覺得，“阿染，你是不是知道我這身體……究竟是怎麽回事？”

Advertisement

穆染只是笑了笑，低頭吻他的唇角，卻什麽也沒說。

他總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在喊他：“你我本是同根生，毀天滅地的存在，為什麽你要親近造萬物的父神？你們本就是互不相容的，你們這是在逆天！”

逆天嗎？

白原不在意，就算是逆天，他也只想和穆染在一起。穆染是造萬物的父神也好，是普通人也好，就算是個要飯的流浪漢也好，他都想要和穆染在一起。他想要穆染永遠喜歡他。

“阿染，我想用我身上的這根羽毛許願。”白原說。

穆染溫柔地問他：“你是想許讓自己的身體恢複健康嗎？”

“不，”白原搖了搖頭，“我想用在你身上。”

穆染好奇：“用在我身上？你想對我許什麽願望？”

白原摟着穆染，認真地說：“阿染，你的心被人挖走了，一定非常非常疼吧。原本放着心髒的地方，空蕩蕩的，肯定很難受。我不舍得你疼，也不舍得你難受，我想讓我的羽毛變成你的心髒，永遠的保護你守護你。”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也希望我的羽毛能代替我，永遠愛你。

“……好。”穆染雖然遲疑，卻是答應了。

從此，他心口原本裝着父神慈悲之心的位置，裝了一根羽毛——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白色羽毛，卻是一只小鳥渾身上下唯一的羽毛。

他的小傻瓜，在竭盡自己所能，用盡全力再愛他。

穆染把白原抱在懷裏，輕聲說：“白原，不關你是什麽，就算你是累贅是麻煩，我都會永遠保護你，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白原笑了笑，卻更加無力了。

他陷入了深眠，一睡不起，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等他再次醒來時，守在他身邊的人卻不是穆染了，而是華昭大王——那個他用盡了全身羽毛保護的華昭大王。

華昭大王一臉悲戚，道：“百願，父神穆染，殁了。”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白原不相信！怎麽忽然睡了一覺，穆染就沒了呢？這怎麽可能？

華昭大王說：“百願，你知道你的本體是什麽嗎？”

“我就是一只小鳥妖啊！我還能是什麽？”白原不解。

華昭大王說：“你知道誅仙臺的本體是什麽嗎？”

“他是三界煞氣化成靈，我曾經和穆染遇到過他，他還想殺我。”白原說。

華昭大王告訴他：“誅仙臺是三界煞氣化成靈，名為百煞；而你，是三界怨氣化為妖，本名為百怨。你們本是同根生，本是同源，是毀天滅地的存在，你們的存在是為了毀滅，而造萬物的父神卻是為了建立天地。父神和你們，無法相容，二者只能活其一。”

“不，不可能！”白原的眼淚卻已經不受控制地淌了下來。

“父神選擇了百煞同歸于盡，留下了你。”華昭大王說，“百願，這是我知道的一切，我都按照父神的要求如實轉告給你了。”

“大王……”

華昭大王伸手摸了摸白原的頭，心疼又無奈地說：“百願，不管怎樣，你比我幸運。我愛慕父神穆染愛慕了幾萬年，卻連他一個眼神都沒有得到。我甚至為了讓他永遠記住我，就算是因為恨我才記住我的也好，我親手挖掉了他慈悲之心。可是，我做了這些依舊連他一個眼神都沒有換來。倒是你，成為他的愛人，成為他願意犧牲自己來拯救的人。”

“不……我不相信，我要去找阿染，我不相信！”

“百願，你哪裏都不能去。”華昭大王表情忽然變得嚴肅，他說，“我答應父神，不要讓你生活在失去他的痛苦中，我會拿走你這一段記憶和我自己一起封印起來。”

“不……華昭大王，您不能這麽做！”白原拼命地掙紮，“我不要忘記阿染，我不要忘記阿染……”

但是，失去了羽毛許願能力的白原，根本不是華昭大王的對手。

再後來，華昭大王和白原的記憶一起封印沉睡，白原回到了他和華昭大王曾經生活過的鐘靈山。

然而鐘靈山早已經不是當初模樣。

三界煞氣百煞和父神同歸于盡，導致九天華界的誅仙臺塌陷，整個九天華界墜落砸在了鐘靈山上。白原心裏莫名其妙有一個念頭：必須要找到華昭大王，一定要找到華昭大王，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但是，為什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他卻已經不記得了。

兩千年後，當他摸到了華昭大王的水晶棺椁時，他終于知道他為什麽一定要找到華昭大王了，因為華昭大王拿走了他最重要的記憶。

而兩千年後，在他沒有那段記憶時，在城市一個普通的街角，一個擦肩而過，他對一個叫做穆染的男人一見鐘情。

不管分別多久，不管我是否記得你，不管你變成了什麽模樣，我還是會一眼就愛上你，就如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