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聲張,不然滅口
紋身男在他拿起鋼叉的那一霎睜大了眼,吓得臉色蒼白:“小畜生……你還想殺人啊?”
“殺人犯法,要坐牢的我跟你講!啊啊——!”
不管他怎麽喊,程曠一句也沒有理會。鋼叉刺進了男人的大腿,程曠嘴裏忽然冒出一股鐵鏽味,血絲混着唾液,不受控制地從左邊嘴角滑下來,程曠用手背揩了一下,這個時候,他用餘光看到一個人正朝這邊狂奔而來。
那個人在離他十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了,喘着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不稱職的主人可算來了。程曠收回視線,一腳把鐵棍和鋼叉都踢得遠遠的,才拎起書包,忍着渾身各處的不适往坡那邊走。章燼跟他擦身而過,沖狗吹了聲口哨。狗縮在地上掙紮了一番,靠三條腿顫巍巍地站起來,一瘸一瘸地朝它的主人蹦去。
章燼抱起狗,停在兩個人邊上,擡起腳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男人聲音由叫罵變成求饒,程曠并沒有走遠,聽見章燼用喑啞的嗓音說:“要還有下回,兩條蹄子都給你剁了。”
狗縮在章燼臂彎裏,發出嗚嗚的聲音。章燼安撫性地摸了摸它的腦袋,擡眼望向走在前面的程曠,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曹輝在走廊上說過的話——他有個綽號叫“瘋子”。
程曠後腰那一塊濕透了,又是汗又是血,衣服黏答答地粘在上面,粗糙的校服布料摩擦着傷口,每走一步都疼得厲害。他走得極其緩慢,走到坡頂時,老房子外的圍牆出現在眼前,黑暗之中,只有章燼家院子裏遠遠地亮着光。
樓道口躺着一輛黑色摩托,後視鏡還沒來得及換上新的,這一回連車胎都歪了,破破爛爛的車身像乞丐一樣倒在路口,油箱裏的汽油滴滴答答地漏了一地。
“喂,等會兒,”程曠沒有多看這只命途多舛的摩托車一眼,徑直拐進樓道裏,這時章燼在後面喊他,程曠回過頭,只見章燼抱着狗追上來說,“先別上去,跟我走。”
章燼不是跟他商量,說着就從程曠手裏拿包:“我媽不在,上我姥姥那兒去了。”
他媽在哪兒跟自己有什麽關系?程曠糾着眉盯他:“想打架?”
“你打不過我,”章燼嗤了一聲,說,“腰上有傷吧?我那兒有藥。這會兒就別逞能了,讓你進去就進去,疼不死你。”
樓梯口的聲控燈亮了又滅,像第一次被章媽媽拉進去一樣,章燼的手拽着程曠的書包帶子,把他拽進去了。
“衣服脫了吧,礙事兒。”章燼擰開雙氧水瓶蓋,對程曠說。
程曠給了他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章燼笑了笑:“行,不脫就不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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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亮堂堂的室內之後,程曠才看見章燼額角的血污,以及他胳膊上的傷口。怒火和煩躁被血腥味壓下去,程曠沒沖他發火,不言不語地把衣擺卷到了傷口上方的位置。
嚯,腰還挺細。章燼垂眸掃了一眼,漫不經心地想道。
“學霸,疼了就忍着啊,要是嚎了我一準兒笑你。”章燼的手不經意地碰在他腰上,藥水還沒來得及倒,立刻被程曠擰住了手腕,章燼眉梢一挑,說出了一個高級詞彙,“狗咬呂洞賓?”
“別碰我。”程曠冷冰冰地說。
“行,不碰,那你碰我總行吧?”章燼心裏暗罵程曠事兒媽屁事就是多,忍着沒說出來但是沒忍住一顆犯欠的心,他擡擡下巴說,“趴我腿上,我給你洗洗傷口消消毒。”
“趴你大爺。”程曠不想跟他瞎折騰,放下衣服打算走。
“那玩意兒上頭有鏽,你想死別死我家樓上,晦氣。”章燼把雙氧水往桌上一擱,發出“咚”的一聲。
程曠頓住腳步,回頭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唷,想動手是吧?”章燼跟幼稚園小朋友似的,厚顏無恥地吐出倆字:“偏不。”
說着,他嘴角翹了翹:“正兒八經地給你上一次,來不來?”
今兒要不是欠程曠一樁人情,章燼絕對懶得管他上不上藥是死是活。
“事兒媽學霸”不給碰,章燼無處安放的左手只能叉自個兒腰上,他以早點攤的王老板給人倒啤酒的姿勢把雙氧水往程曠傷口上倒,雙氧水碰到傷口,迅速冒出一片白色氣泡,真跟啤酒似的。
雙氧水淋在傷口上,看着都疼,然而程曠全程一聲不吭,章燼挑了挑眉:“還挺能忍。”
程曠把衣擺拉下去,看章燼從抽屜裏掏出了一卷繃帶,推開門往院子裏走。章燼在狗窩前蹲下,用木板和繃帶,給狗受傷的前肢進行了簡易的包紮固定。
“晚上疼也不許嚎,否則給你把嘴也包起來。”章燼搓着狗的頭毛,說了句喪盡天良的話。
程曠在他身後,目光從章燼手臂的傷口挪到了狗身上,他問:“你家狗叫什麽名字?”
章燼扭頭,似乎是沒聽清,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名字?”
“沒有嗎?”程曠根據他的表情做出判斷。
“有啊,”章燼眯起眼睛,“傻狗蠢狗瘋狗慫狗土狗……多了去了。”
程曠用看狗的眼神看了章燼一眼,轉身往院門口走去,章燼在他身後說了一句:“學霸,想走就走啊?我還沒這麽伺候過人呢,說聲謝謝來聽聽?”
程曠沒理他,章燼又喊:“喂,書包忘拿了,你這個學霸是假的吧?”
話音剛落,程曠就聽見門打開的聲音,章燼從屋裏把他的包拎了出來,程曠回頭從他手裏接過包,結果章燼拽着一邊的帶子沒松手。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程曠想了想,覺得他還是欠打。
“你欠抽?”
“謝謝。”
幾乎在他開口的同時,章燼也開口了,兩個人的聲音撞在一起,産生了某種奇異的效應。章燼怔了怔,忍不住笑出了聲,程曠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聲控燈昏黃的光暈照在程曠身上,章燼看着他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玩着繃帶,白白的一小圈纏繞在手上,緊繃繃的,指尖因為缺血而泛起了白。在樓梯間響起的噠噠的腳步聲當中,章燼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想拿繃帶在程曠腰上纏一圈,勒得死緊——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在他背後就響起了一聲狗叫。
歪念仿佛被一只狗看穿了,章燼跟狗子面面相觑半晌,手指豎在狗鼻子前“噓”了聲:“不要聲張,不然滅口。”
“嗚……”
“乖。”處理了狗子,章燼回屋裏收拾藥箱,順便給自己身上的幾處創口上藥。
章燼媽媽開了間棋牌室。今兒晚上有一夥人喝酒喝上頭了,跑到他家棋牌室打麻将,其中有好幾個牌風不好的,輸不起就鬧事兒,章媽媽去勸架沒勸住,反而被污蔑說麻将桌玩假。章燼曠了晚自習趕到棋牌室,當時麻将桌都被掀翻了兩張,章媽媽被推倒在地上,旁邊三五個亂哄哄地打成一團,整間屋子烏煙瘴氣。
章燼把章媽媽拉起來,扶她坐上摩托車,一不留神被注意到了,打紅了眼的男人沖上來拉人,章媽媽被揪着頭發拉下了車。章燼火冒三丈,撸起袖子把人揍了一頓,場面一時更加混亂,章燼好不容易抽身拉着他媽蹬上摩托車,一個啤酒瓶猝不及防地砸下來,敲到他頭上時撞碎了一半,餘下半個碎酒瓶因為慣性刮傷了他的胳膊。
酒瓶噼裏啪啦跌在地上碎成了玻璃渣,在章媽媽的驚叫聲中,章燼一腳踹開偷襲的男人,發動了摩托車。他一路飙到家裏,因為有幾個鬧得兇的家就住在這附近,難免會滋事,以防萬一,章燼叫了輛出租車,把章媽媽送去了姥姥家。
章燼回來時,停在樓道口的摩托被人砸了,鐵門的鎖也被砸開了,狗窩裏空空蕩蕩。
“操操操操操……嗷。”章燼擦藥的時候差點哭出來,太特麽疼疼疼疼疼了。
一疊聲的“操”從嘴裏溜出來,章燼後知後覺地仰起脖子看向天花板,突然背脊發涼。
操!天花板!隔音!不好!
樓上那玩意兒一準兒聽見了!
威名掃地的炮哥兒推開門走到院子裏,舉頭望見一輪明月,忽然福至心靈,對着狗窩裏酣睡的狗子喊了一嗓子:“嗷嗷嗷嗷什麽嗷?蠢狗,你以為你是狼人嗎?再嚎揍你!”
天外飛來一口鍋,狗子在睡夢中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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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兒媽學霸和甩鍋炮兒=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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