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炮哥兒,生日快樂
程曠讓黃哥單獨找他算賬,章燼卻沒打算輕易放過對方。黃哥還沒找上門,章燼就先找上他了。
他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個黃哥全名叫黃威,是黃芸芸的堂哥。加上這層關系,黃威帶人堵程曠的事就解釋得通了,章燼覺得頭疼,沒想到胡淼和黃芸芸攪出的這灘禍水居然如此源遠流長。
黃威在校門口被章燼攔住的時候,有些驚愕。堵人的事兒黃威沒少幹,就是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被人堵,而且對方只有一個人,膽子着實夠大。
“你找我?”
當時章燼嚼着泡泡糖,邊嚼邊說:“找你算賬。”
這話很是嚣張,黃威眼皮一跳:“喲,你替程曠來的?他放話的時候不是很狂嗎?怎麽着,自個兒不敢來了?”
“他是學霸,就這樣一筆破賬需要他算嗎?”章燼吐出了泡泡糖,“我跟你算。”
話音一落章燼就動手了,黃威臉上的傷還沒好,被他一打更是舊恨添新仇,忍無可忍了。他的跟班們這回不敢再袖手旁觀,撸起袖子上前幫忙,将章燼圍住了。
炮哥兒打架經驗比學霸豐富,不管其他人怎麽圍攻,摁着黃威一個人揍。石寶吓壞了,忙掏出手機給程曠打電話,但沒打通。他不知道,章燼是挑準了時間來找茬的,這個時候學校正在周考,程曠的手機不但關機了,而且壓根就不在身上。
章燼平時不學無術,唯一一次深謀遠慮還用在了算計程曠身上,可見在動歪腦筋方面天分頗高。
周考結束後就是周末,程曠回了一趟燕石街。
前陣子忽然流行起收音機,有不少老頭兒老太傍晚散步時手裏端着一個,一邊走路一邊跟着咿咿呀呀。程曠用月考的獎金給程奶奶買了一個紅色的收音機,裏頭下了十來首歌,程奶奶很高興,轉頭就收進了抽屜裏。
散步前,程怡問她怎麽不拿上收音機。程奶奶擺手說:“有孫子孫女陪着唠嗑,用不着它。”
程怡說:“我天天陪你散步,你哪天都用不上,那曠兒不是白買了?”
“我不會在家裏聽啊,做飯的時候、泡腳的時候……什麽時候都能聽,有用得很。”
程怡聽明白了——她把那小玩意兒當寶貝,舍不得帶出門,只肯擱在家裏供着。
小公園裏挺多結伴散步的老人,卻鮮少有年輕人陪着的,程奶奶一左一右有倆。偶爾碰上熟人,對方誇她有福氣,程奶奶就笑眯眯地應着,說:“我這兩個孫子孫女都很孝順。”
分明是誇獎的話,程曠聽着心裏卻不是滋味。程爺爺從前也總說他孝順,可是有什麽用呢?不知聽誰說的,背上的痣是苦命痣,程爺爺背後就有這樣的痣。
一語成谶,程爺爺一輩子都是苦的,含着苦來,帶着苦去,程曠的孝順一錢不值,不能給老人家添一點甜頭,只能在這個人離開以後,在煙熏火燎中不停地燒紙補償。
所謂的孝順,就是這樣嗎?
程曠的肩膀還不夠闊,心腸卻足夠硬,養不出一顆軟趴趴的孝心。老一輩的人總說葉落歸根,他不但不想歸根,還想把深埋在燕石街的根系徹底拔出來,把種在這裏的家連根拔起,再把緊緊纏在方幼珍和程奶奶身上的“苦”字掰開,狠狠擲回地裏。
橘紅的夕陽暗下去,天邊彎着一枚淡淡的峨眉月。程奶奶走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累,祖孫仨坐在湖邊的木椅上,對面有個穿牛仔服的小孩握着一把石子打水漂。程怡往程奶奶的小腿上拍了拍說:“腿還腫着嗎?痛不痛?”
“腿不痛,頭痛!”程奶奶皺着眉埋怨,“我整天愁你的事愁得要命,腦筋都痛!”
“你愁我幹什麽?”
“愁你嫁不出去!”
“……”程怡回不了嘴,将禍水東引,“曠曠明年高考,你不愁他?”
程奶奶笑眯眯地說:“我們曠肯定考最好的學校,我愁他作甚。”
當時水面風平,春夜初醒,程曠以為這樣的時間還有很長,然而變故就像融化的軟雪糕,撲通一聲,冷不丁攔腰折斷。
周末下午程曠坐車回去,在車站碰到了方鵬。天山童姥爺神色匆匆的,好像有什麽要緊事趕着去幹,走路都在低頭看手機,直接撞到了程曠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方鵬捂着腦袋道歉,一擡頭才發現是熟人,“哎喲是你啊學霸!”
程曠對着大鵬那張娃娃臉,好容易在“大鵬”後面添了個十分違和的“哥”字,結果這位大鵬哥就像見了救星似的,毫不見外地拜托他幫忙做事。他說:“我在夜市攤那個蛋糕店訂了蛋糕,正好你要經過,順便幫我去取一下,取完直接帶回去給炮哥兒就行了。”
當時方鵬沒多說,程曠也沒問,直到在蛋糕店拿到了東西,程曠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哪裏不對。他給方鵬打了電話,問:“這是給炮哥兒訂的蛋糕?”
方鵬有些納悶道:“是啊,你不是還趕回來給他過生日呢嗎?”
程曠:“……”
他拎着蛋糕回去時,章燼家的院門是開的,雜毛兒安靜地趴在狗窩邊曬太陽,看見來人,它懶洋洋地晃了晃腦袋,仍舊八風不動地趴在原地。章燼背靠着牆,佝着上半身玩手機,程曠進來時,沉迷游戲的炮哥兒半點反應也沒有。
直到程曠把蛋糕盒擱在石墩子上,章燼才慢吞吞地掀起了眼皮,然後就愣住了。
“我操,是你啊。我還以為進賊了呢。”章燼掃了窩裏的雜毛兒一眼——有外人進來,這蠢狗居然沒嚎。
程曠說:“想多了,你這兒有什麽可偷的嗎?”
“有啊,轉頭看這兒——”
程曠看過去,卻見章燼指了指自己:“我。”
程曠笑了一聲:“你能要點臉嗎?”
“不能,”章燼看着他說,“你不就是來偷我的嗎?”
……算了,他過生日。程曠決定容忍傻炮兒一回,把刻薄話收回去了:“炮哥兒,生日快樂。”
章燼有些意外,眼神掠過石墩子上的蛋糕,挑剔道:“只有蛋糕沒有禮物?”
“蛋糕是大鵬訂的。”程曠說。
章燼:“……”敢情連蛋糕都沒有!
程曠問:“你想要什麽?”
程曠自己的生日都沒慶祝過,更別提給別人過生日,不知道該送什麽禮物。
章燼原本也沒想過要禮物,以前都是跟胡淼他們幾個随便吃一頓、鬧一鬧就過去了,不知道為什麽跟程曠一塊兒就想搞點特殊化。
其實有個念頭折磨章燼很久了,但他斟酌了一會兒,說:“暫時沒想到。”
程曠嘴角彎了彎:“挺無欲無求的啊。”
“放屁,想要的太多了,這會兒還在加載中呢。”章燼把蛋糕盒拎進了屋裏,一邊給方鵬打電話一邊說,“我讓胖子先訂個座,等會兒出去吃飯。”
“那我先上去了,”程曠走到鐵門邊,又補了一句,“禮物你想好了來告訴我,給你留門。”
章燼聽到“留門”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他揣着心事,三言兩語跟方鵬打完了電話,才做賊似的蹲回了石墩子前,低聲問雜毛兒:“幹還是不幹?”
雜毛兒理解能力有限,木然地偏過頭,把腦袋埋在爪子上蹭。章燼問也是白問,他從兜裏掏出了一枚鋼镚兒,心說:花面我就——
啪。旋轉過後,鋼镚帶花的一面蓋在了石墩上。
“……”這玩意兒一身銅臭,一點也不準。
章燼一巴掌蓋住了鋼镚,仰頭盯着二樓陽臺,咬着牙下定了決心:去他媽的,老子豁出去了。
程曠真的給章燼留了門。章燼進去的時候沒看見人,衛生間裏有淅瀝的水聲。
難得的好天氣,陽光從密密匝匝的枝葉間漏進來,照得窗臺一片淺金。章燼正要拉開玻璃窗吹會兒風,手指碰到窗子上時,忽然看見一只碩大的馬蜂撞在了玻璃上。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章燼想起什麽,貼着窗子仰頭一看,果然看見了一只倒挂的“枯蓮蓬”。當初他看程曠不順眼的時候,還幸災樂禍,巴不得這王八蛋被叮,時間一長,居然忘了。
章燼從陽臺上拿了撐衣杆,把衛衣的兜帽罩在頭上,伸手貼上了玻璃窗。
“你在幹嘛?”
程曠洗完澡,擦着頭發走到卧室門口時,看見章燼手持撐衣杆,在窗邊搗鼓什麽。
“操操操操操——”聞聲,章燼手一抖,勁沒控制好,馬蜂窩顫顫巍巍地墜落下來,直愣愣地掉在了窗臺上,蜂窩裏的馬蜂受了驚,一股腦地湧出來,吓得章燼趕緊把撐衣杆往回抽。程曠登時明白了傻炮兒剛才在幹什麽,兩個人手忙腳亂地關上了窗戶。
窗外的馬蜂嘤嘤嗡嗡,時不時往玻璃上撞,過了好一會兒才陸續散了。章燼這才把窗戶推開一小道縫,用撐衣杆把窗臺上的馬蜂窩給撥了下去。
程曠跟他挨得很近,身上水汽帶着涼意,悄然無聲地刺激着章燼的神經,他來的時候就揣着一顆怦怦然的心,這會兒跳得更快了。
他聽見程曠問:“你想好要什麽了嗎?”
章燼摁住躁動的心跳,說:“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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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哥兒:雜念太多,加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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