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張口笑

“猴哥,我得去浪跡天涯了。”

張口笑邊脫羽絨服,邊打着電話說,“哎猴哥,你怎麽真姓侯,你不該姓孫嗎?可把我害慘了。”

一千個酒鬼,就有一千種德行。張口笑喝醉了酒有個毛病,樂呵呵地捧着手機,笑眯眯地戳幾下,就開始天南海北地打電話。

要是沒人給攔着,他能從A打到Z再順帶給110拜個年,開場白必定是“哎,您好,張口就笑,我是張口笑!”

好在笑爺酒量過人,千杯不醉萬杯不倒的,這種移動笑他哭的情況一年也就來上那麽一兩回。

今早上鬧鈴一響,張口笑宿醉醒來,艱難地關了鬧鐘,一想起周六不用上班偷樂了一陣,又輕車熟路地點開手機的“最近通話”。

“嘿嘿,這堆死小子,又挂我電話。”

張口笑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刷刷删除那些十秒內的通話記錄,一般熟知他這副德行的哥們兒一聽開場白,二話不說就挂斷電話。

他眯着眼想起昨晚自己涕泗橫流地跟猴哥哭訴了好幾個鐘頭,心裏頭暖暖地,由衷地發出了句感嘆,“還是猴哥好人,疼我。”

然後,他把通話記錄往下一拉,怔住了。

侯主任,2小時48分。

猶如被一大桶冰雪碧澆頭,張口笑徹底透心涼,他在腦袋裏給“侯主任”三個字後面畫上了個括號,嘉誠商業銀行人力資源部主任。

“對啊,我八輩子都用來蓋鳥巢建水立方了,碰上這麽個關心下屬的好領導,半夜不睡覺引導男同志敞開心扉打開櫃門。”張口笑把羽絨服塞進飛機行李架裏,一屁股坐了下來。

“猴哥你放心,我冷靜着呢。不過我是真沒臉,我得出去躲一陣,單位裏就靠你了。要是啥事兒都沒,你趕緊把我叫回來。”

張口笑系上安全帶,接着說,“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工作壓力太大年休去了…咦,嫂子醒了呀?真早,跟她說午安!還有許秦那個王八蛋要是問起,你就跟他說我跳海去了,這輩子是他欠我的。”

“讓他趕緊結婚生孩子去,我投胎做他兒子,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讓他這爹不得安生。”張口笑搓了把臉,瞥了眼窗外陰沉沉的天,“成我不說了,猴哥你也別問我去哪兒,我就随便買了張機票上了。今兒不上班,趕緊拿你的金箍棒伺候嫂子去吧!”

張口笑挂了電話,眼前突然一酸。幾個小時前,他盯着侯主任的名字看了整整一分鐘,試圖回憶他到底操/蛋地說了啥。

2小時48分。

總不至于開了一場近三個小時的演唱會,那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他講了一個故事,一個跟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故事。

他一定說了他替許秦洗了七年內褲,白的黑的花的條紋的。張口笑堅定地認為自己對許秦是一見鐘情,軍訓時他最喜歡的一個口令是“向右看齊”,因為那樣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欣賞許班長陽光帥氣的側臉。

“班長,我替你洗吧。”

笑爺兩眼彎成月牙,狗腿兒地望着許秦。內褲洗到第三年,許秦算是答應了,“小兔子,洗了這麽久胡蘿蔔葉子,想嘗嘗胡蘿蔔嗎?”

他也一定說了自己跟家裏出櫃時,爸爸踹斷了一根凳子腿,惡狠狠地罵“二椅子,不要臉”,媽媽邊哭邊擀着餃子皮,抽泣着,“兒子,你看擀面杖都能用來擀皮兒,那根玩意兒你咋就不會用呢”。

許秦是南方人,在北京念完書就衣錦還鄉了,當然,後面還跟着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張口笑這個吃着豬肉炖粉條長大的娃兒,來的時候正趕上南方小城的黃梅雨季,連着一兩個月老天滴裏搭拉地尿着雨,到處都濕漉漉的,難受極了。有一陣子,他每天下班了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家門口哭,哭得整個人也潮潮的,才進門。

他一定也說了那天在許秦西裝口袋裏搜出張鑽戒的發票,自己暗暗竊喜了一個禮拜,好像是四周年的紀念日快到了。

“笑,我要結婚了,下周。”

張口笑愣了二十秒,才反應過來是我,不是我們。

許秦攬着他的肩膀,輕輕地摸着他眉眼,說道,“如果你願意,你還是我的小兔子,什麽都不會變,我只是需要一個妻子而已。”

好像這就叫做渣攻賤受。張口笑怔怔地想着,然後在大庭廣衆之下狠狠打了許秦一拳。

但許秦的婚禮還是如期進行了,婚禮那晚,張口笑想象着新郎官頂着一個滑稽兮兮的熊貓眼,抱着酒瓶咯咯地笑。

“老天啊!”張口笑在心裏叫了一聲,點開手機裏的天氣程序,滑了幾下,盯着屏幕上海南極小的PM2.5值眯了眯眼。

評分

參與人數 1 魚糧 +10 月餅 +5 收起理由

kimino + 10 + 5 送花(づ ̄ 3 ̄)づ

查看全部評分

收藏收藏30

評分評分

分享分享

分享淘帖

鮮花鮮花3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