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雪
“哥哥看,下雪了呢。”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路燈下紛飛着晶瑩剔透的雪花。
張口笑看着飄到車窗玻璃上的小雪珠,心想瑞雪兆豐年是好事,他按下車窗,正好有片雪花飄到管萌伸出的小手上。
癢癢看着雪花,開心極了。
“手別伸外面去,危險。”管嚴肅提醒了聲。
“知道。”
笑爺應了聲,看着潔白的雪花在管萌手心融化,最後化作一灘水。他拿起小丫頭濕漉漉的手在自己衣袖上擦了擦。
一陣風吹進來,兩個人都抖了抖。
“爸爸,我想跟哥哥去堆雪人,好不好?”癢癢底氣不足地問。
“太晚了,要感冒的。”管嚴肅反對,順手接起電話回道,“快到了媽。”
年夜飯是在外婆家吃的,晚上睡覺就得去奶奶家了,其實小丫頭更想跟爸爸在一起,正巧過年有親戚住奶奶家,也沒管嚴肅睡覺的地方了。
“我想跟爸爸睡小房子裏。”癢癢嘟了嘟嘴,細聲細語地說。
“爸爸那兒沒換新被子新床單。”雪越下越大,管嚴肅放慢了車速說道,“乖,奶奶準備了紅包和禮物。”
“哦,那我明天要跟哥哥去堆雪人。”
“嗯。”
張口笑聽着兩人的對話,溫柔地摸了摸管萌,心想這小丫頭其實跟只小貓似的,被人送到這窩那窩,也悉心照顧着,但總感覺少了一個真正的家。
怎麽說呢,有點心疼。
“哎癢癢,紅包哥哥明天給你。”
管萌撥浪鼓似地搖着腦袋,湊到笑爺耳邊悄悄說,“不要,哥哥是大小孩,癢癢是小小孩,應該爸爸發紅包。”
送走癢癢,管嚴肅又把張口笑送回了家。一路上管律師沒說話,笑爺有點擔驚受怕,他試探着說,“管律師剛才的事你生氣了嗎?”
“沒有。”
“那大過年的你笑一個,好不好?”車子停在張口笑家樓下,他卻還不肯下車。
管嚴肅無奈地笑了下說,“快進去吧,地上滑看着點。”
“嗯,管律師新年快樂哦!”笑爺在雪花中走進了家門,管嚴肅直到他房間的燈亮起來才離開。
張口笑看了會兒春晚,又打電話給人拜了會兒年,有些寂寞地抱着靠枕咬了一口,最後拎起睡衣跑浴室去洗個了熱水澡。
熱水淋在身上很舒服,整個浴室被熏得熱氣蒸騰的,鏡子上霧蒙蒙。
脫衣服時口袋裏那包避孕套掉了出來,他想着管嚴肅的模樣,默默地在浴室裏自己弄了一發,高/潮時像是有煙花在眼前綻放。
笑爺沖洗着自己的身體,在心裏祈禱管律師千萬別讨厭自己。
大概一個人過年,或多或少總是讓人感覺沮喪吧,張口笑在心裏想。
不知道爸媽在家裏幹什麽,可能打麻将又輸錢了吧。
張口笑在家裏悶了兩天,管萌父女倆都沒給他打電話,他有點失落,終于在初二晚上他忍不住給管嚴肅打了個電話。
“喂,癢癢想去堆雪人嗎?”
管嚴肅解釋了下說這幾天親戚多,癢癢都走不開身,他感覺到了電話那頭的失落,于是問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堆雪人?”
管律師開車趕到時,只見雪地裏站着個人,鼻子都凍紅了。
張口笑看見管嚴肅突然開心起來,要把他趕下座位,“今天我來開,帶你去個地方。”
“有駕照嗎?”管嚴肅有點不放心。
“本本随身帶着呢。”笑爺從兜裏掏出來給他看。
“這麽晚去哪裏?”
“不是說陪我去堆雪人嗎?”張口笑開車倒還算穩,管嚴肅安心地坐在副駕駛上。
外面雪還下着,張口笑偷偷看了管嚴肅一眼,感覺他也沒有什麽異樣。
“認真開車。”管嚴肅提醒道。
“哦。”
快到目的地時,管嚴肅大概猜出來了是瓶山,這是當地一座小山丘,很矮,叫山都有些勉強。
“大晚上來這裏?”管嚴肅有些疑惑。
“不行嗎?”
管律師心想本地人都不愛到這個地方,張口笑大概是不知道這個事情,于是他解釋道,“十多年前,這裏有過起劫持人質事件,死過人,知道的都嫌不吉利。那次我和菁菁剛好在那兒約會,人質是被狙擊手誤殺的。”
笑爺從這一長段話裏就提取到一個關鍵詞,“菁菁?”
“嗯,癢癢的媽媽。”
笑爺心想自己還真是會挑地方。瓶山不收門票全開放,平時去的人确實比較少,笑爺愛這地兒也就是喜歡它的清淨,有時候山上就自己一個人,特舒服。
公園內的設施已經很陳舊了,也沒整修過,上山的路雜草叢生,山頂有一個突兀的小亭子。
“管律師,你看這啥?”笑爺得瑟地從兜裏掏出幾盒擦炮,說,“很久沒玩兒了吧?”
管嚴肅看着這小子在雪裏挖了個坑,把擦炮擦着了往雪坑裏一丢,轟一下,一陣煙,雪團和雪屑胡亂四濺,跟炮彈似地砸向兩人。
笑爺歪着頭笑眯眯地問,“好看麽?給你看的。”
見管嚴肅沒給回應,他又說道,“我們小時候還炸糞坑,更帶勁。”
管律師瞥了他一眼,伸手替他把羽絨服的帽子套上,心想真是個孩子。
“管律師,你說說癢癢的媽媽吧?”張口笑跟管律師面對面站着,突然開口問道。
雪下得有些大,管嚴肅說,“那再走幾步,到亭子裏說吧。”
“我跟管萌媽媽是大學同學,菁菁特別優秀,也很要強。”兩人坐在亭子裏,管嚴肅猶豫了下開口說道,“菁菁的姥爺也生病,所以大概是遺傳性的,剛生完孩子那陣産後抑郁,可能就刺激了。”
“嗯。”
“我那時事業剛起來,怪我對她關心少了,去過好多醫院,也治不好,越來越嚴重。後來的,你也知道了吧?”
雪漸漸停了,張口笑猶豫了下,把管嚴肅冰涼的手揣進了自己羽絨服的口袋裏,安慰道,“都過去了哈,你跟癢癢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管嚴肅想把手抽出來,卻又被張口笑按住了,最後他索性放棄了。
笑爺說道,“其實碰到你和管萌的時候,我也在人生的低谷,就感覺你倆挺溫暖的,像電熱毯一樣很暖和。”
“可是,電熱毯有電,也挺危險的。”管嚴肅不知道在指什麽。
“不會的,睡着之前關掉就沒事了。”說完之後,張口笑只覺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快要跑出來了,他深呼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我喜歡男人吧?”
管嚴肅沒說話,他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又聽見身邊人輕聲說,“我不僅喜歡男人,我還喜歡你。”
這話一說完,笑爺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徹底把頭低了下去,用寬大的帽子把自己的臉遮起來。
管嚴肅試着把他帽子拉下來,卻沒成功,只能摸了摸他滑溜溜的帽子說,“對不起啊笑笑。”
他醞釀了下措辭說,“我可能只能把你當朋友,但會是很好的朋友。你看你還這麽年輕,我都有女兒了。”
“所以你是拒絕我了嗎?”張口笑總算把自己的腦袋伸了出來。
管嚴肅沒說話。
張口笑很認真地看着他說,“可是我恰好也很喜歡你的女兒怎麽辦?”
“反正你沒有很明确地拒絕我的話,我就繼續纏着你。”
下山的路上兩人一直無話,直到走到車子前,管嚴肅看着眼前這個小無賴,嘆了口氣說,“那你給我點時間,畢竟這個對于我來說有點難。”
“我給。”笑爺很快地接。
車子又積了薄薄的雪,不知道被哪個混小子在上面畫了一個大豬頭,笑爺指着那個豬頭說,“反正我有權追你,你也有權拒絕我,不過,誰要是還沒等到結果就半道退出,誰就是豬頭。”
“好不好?”
管嚴肅幼稚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