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唇脂

雪越下越大,京城有一些湖面都開始結冰,只是并不厚。原家的池塘也浮着薄薄的冰,原烨養的魚都潛在水底不敢浮上來。

而朝廷就往年常發生雪災的地方展開了讨論,不過似乎是上天仁厚,這一年并沒有多大的雪災。早已準備了許多吹捧話語的人紛紛恭賀皇帝,道:「皇上,今年沒有大雪災,這可真是瑞雪兆豐年呀!」

皇帝呵呵地接受了這一喜訊,又有人道:「皇上,以臣之見,想必是老天爺十分歡喜皇上下令建造的奉天閣,這不,年年都有的雪災,今年怎麽就小了呢?!」

皇帝大喜,這人便知道他這馬屁拍得正确!

皇帝的确是龍顏大悅,他也相信是因為自己建造奉天閣,而得到了上天的眷顧,他對當初提出建造奉天閣的原烨大加贊賞,又賞賜了那欽天監的小官一大塊良田。而當初反對建造奉天閣的人也是被狠狠地打了臉,不敢再開口。

恰逢朝中有些到了致仕的年紀的官員,他們致仕後留出來的空缺需要填補。往常的慣例,四品以下的官職調動由吏部負責安排,四品及以上的則需将名單交由皇帝過目再行調任。

皇帝這番忽然心血來潮,要了所有調動的名單來看,而後他大為震怒,道:「禮部乃掌管嘉禮、軍禮及學務、科舉考試的重要地方,你竟然用一個不孝之人,不孝之人如何能為天下學子立榜樣?」

原來竟是這份調動的名單中,有一名叫周成的六品工部主事,拟調禮部祠祭清吏司郎中,官居正五品。而這周成幼年喪父,由其母一手撫養長大,可他功成名就後,棄其老母于鄉下不管不顧。其老母靠住破茅房,靠別人接濟度日,可沒多久也病逝了。父母喪而子該辭官守孝,豈料周成不想辭官便将此事隐瞞了下來。

于是皇帝下令徹查,不久便查出,原來周成給張宋威在吏部的文選清吏司郎中的小舅子行賄。因文選清吏司是掌文職官員的升遷、調動等的部門,而這一司的長官即為郎中,他拟定了名單後上交給尚書定奪,這事便這麽定了下來。

行賄之事可大可小,因如今的世道行賄之人并不少,可那都沒有觸及皇帝的利益。眼下皇帝不喜張宋威,又恰巧發生了用不孝之人的事情,所以哪怕只是收取了一副名畫,也足夠皇帝大怒。

張宋威的小舅子被撤職查辦不說,還被送入了大牢等候查處,若是還有別的罪,那查出則會數罪并罰。那周成則直接被處死,朝堂上下無一人敢為他說情,畢竟不孝乃百罪之首!況且皇帝鐵了心要動張宋威,誰敢有異議便是跟皇帝作對!

張宋威被牽連,衆人知道他吏部尚書之位算是保不住了。太子頻頻為張宋威說情,惹得皇帝大怒。那錢任用在此時便去與太子道:「太子殿下,張大人最多算失察之罪,罪不致于丢官;可是眼下皇上明着要處置他,太子殿下為他求情,豈非是要惹得皇上不快?」

太子一聽,有理,便也不再置喙。可他仍然不願意放棄這麽一枚棋子,不久張宋威便被貶,卻被太子安插進了刑部任左侍郎。

吏部尚書一職空缺出來,衆人野心勃勃地要将它收入囊中。太子與齊王自是不說,就連別的皇子都想出來插一手。

最後皇帝讓吏部一名頗有聲望的侍郎暫代尚書之職務,而尚書一職則暫且不安排。衆人摸不清皇帝的想法,就連原烨也摸不清。

原竟道:「爹,且不管皇上為何有此安排,眼下我們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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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烨聞言,點頭:「也是,各司其職才是皇上樂意看見的。」

這事一直到年關,百姓中也還有談論的人,不過他們關注的還有奉天閣。

而這次備受矚目的奉天閣自上次的「天外飛石」事件後,已經加強了巡邏和守衛,而京城惡劣的大雪天氣令它的進度變慢了。原烨預計開春後便能順順利利地到了收尾的階段,令皇帝十分期待。

原竟知道,奉天閣快完成的時候,太子會代替皇帝前去監察,而這次監察之後,齊王則利用巫蠱之事來誣陷太子,導致太子被廢。

如今太子之位雖然還穩固,可是因張晉厚射傷錢寧之事,皇帝對太子的處理方式感到不滿,從而對他也有了意見。如果齊王再在其中煽風點火,那太子哪怕不被廢,也會徹底失去在皇帝心中的信任。

原竟也知道原烨跟齊王的關系在短時間之內是沒辦法切斷的,而齊王也不敢完全信任原烨,所以他對太子下手之事,想必也不會讓原烨知道。而齊王要想順利栽贓陷害太子,想必還會在奉天閣安插別的勢力。

原竟猶豫了,不知是否該讓原烨知道這事。

眨眼間,便到了臘月。上至皇室,下至平民百姓,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又按習俗開始打掃、祭祖、拜竈神等等。

而原烨則有七日的假日,在元正那日,他得同百官早早地去給皇帝拜年,而後皇帝賜食,他們又唠嗑了一會兒,中午方才回府去。原家上下則吃過了蘊含吉祥的寓意的餃子後,才歡歡喜喜地過節。

而這之後,原竟便十七歲了,原勵則到了加冠的年紀。

原勵的加冠之禮在宗祠進行,原竟過去的時候族人早都到場了,不過她并不是主角,也就沒人理會她。原竟之所以姍姍來遲,是因她在過來之際,在花園被南蓮攔下了。

原府上下除了護院便都在宗祠那邊伺候着,原鹿氏帶着原覓雪雖然不能進入宗祠,可也在側邊的廂房處等候着,原府便空蕩了許多,也難怪南蓮竟敢明目張膽地攔下原竟。

「大嫂怎麽不在宗祠處?」原竟問道。

「時辰未到,不急。」南蓮道。

「那大嫂……」

「小雪身上的香味很好聞。」南蓮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原竟卻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因為原覓雪身上的香氣是用了她送的香油才有的味道。

「大嫂乃郡主,也會稀罕我這便宜的次貨?」原竟扯了扯嘴角。

「你可聽過『禮輕情意重』?」南蓮端的仍然是那端莊的模樣,只是眼神透着不悅。原覓雪、平遙甚至是花蕊都有,可偏偏就她沒有!

「聽過,可又怎麽了?」原竟瞧她生氣的模樣,心中大樂,她有必要讓南蓮知道,她也不是那麽容易被人拿捏的。

南蓮盯着原竟一會兒,轉身便走。原竟卻突然拉住南蓮的手,從懷中拿出一瓶東西放在她的手心上。南蓮回過頭,看着那小瓶子,眼神便又柔了下來。原竟注意到她神情的變化,笑道:「這是唇脂。」

回想起倆人那兩次的唇舌糾纏,南蓮臉上微臊,原竟也清了清嗓子:「我們若是同去,難免會遭人閑言閑語,還是大嫂先過去吧!」

倆人一前一後地到了宗祠,又等原勵以及族中加冠的子弟行了冠禮後,衆人一同入席。如今張宋威被貶,原烨又得到皇帝的寵信,那他最寵愛的原竟自然是免不了被人一番奉承。

盡管如此,原勵的存在也是不可忽視的,畢竟他是原烨的嫡子,又在國子監讀書,相信無需多久,他也能通過國子監這一條路入仕。

女眷處,南蓮便難免會被問及肚子有沒有動靜的問題。上幾回女眷們看在她是皇親國戚的身份上不敢多說,可這都成婚七八個月了,怎麽還沒有動靜?

原鹿氏平日裏問過她,她則把問題抛給原勵。原勵也很是郁悶:「我如何得知?」

新婚之夜,他喝得醉醺醺的,南蓮也說她害羞而要求吹滅蠟燭,他照辦了,也确實跟南蓮洞房了的。而後南蓮雖不怎麽熱衷于房事,每回行房都在黑暗中進行,但是一個月好歹也有五六回,南蓮為何沒動靜,他也不是大夫,不得而知!

而如今,又有人問起這個問題,南蓮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我也在煩惱此事呢,不過聽聞京畿一帶有一間寺廟,供奉着觀音菩薩,雖然小,但是求子的話卻是十分靈驗!所以我打算過兩日去拜一拜。」

原鹿氏對此持着贊同的意見,對她而言,沒有什麽比抱上孫子,更加迫切的了。現在原勵是郡馬,又在國子監讀書,将來能平步青雲。若是原勵能早一步生下長子,那他們母子的地位就穩固了,所以她一點也不會擔心将來這個家會由原竟做主。

一旁無所事事的原覓雪聽了,眨巴着眼,說道:「我也要去!」她已經很久都沒有機會到外面去了,此次機會難得!

原鹿氏剜了原覓雪一眼:「那是去求子,你去做什麽!」

原覓雪耷拉着腦袋,一臉不開心。南蓮見狀笑道:「那裏除了求子靈驗,還有別的也會很靈驗的!據言有一個鮮少見人的主持,讓他解簽,他能道破天機,教人躲避生死,得到他的指點,還能富貴一生呢!」

「這麽厲害的人,怎麽呆在一間小寺廟裏?」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南蓮解釋道。

原覓雪道:「我要去替二、大哥求靈符,保佑大哥學業有成早日當官!」

本來她想說要替原竟求靈符,保佑她能高中的,可她知道原鹿氏不喜原竟,于是改了口。而原鹿氏只要是對原勵有好處的事情,便不怎麽思考而同意了,只道:「那你要跟在你大嫂身邊,可不許亂跑,更不許跟男子有任何接觸,知道了嗎?」

原覓雪高興地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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