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麥然
原勵當官,原鹿氏最為高興。
雖然原竟比原勵讀書厲害,但是卻遲他一步當官。而且哪怕原竟中了進士,那也是從沒有品級的庶吉士開始做起,哪像他的兒子,一開始就是七品的官!
原鹿氏面對登門探望原勵的宗親、友人,都笑得十分燦爛,仿佛之前為了原勵的傷而哭得死去活來的那個人不是她。
和別府的婦人、友人約在一起的時候,言談舉止皆掩飾不住她的神氣,說起自己的兒子英勇的行為,就更加覺得光榮。
而原勵也是這模樣,面對宗親,開始誇誇其談。說及那日的驚險,他是如何得英勇,又說着自己的傷,是多麽地有價值。許多人對他是另眼相看,一些清楚他的為人的人則懷疑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麽烏龍。
相較于這對母子的高調行為,原竟就顯得低調多了,每當有人問起原竟在哪裏的時候,原烨都會回答說原竟要參加會試,正在讀書。
于是很多心思不正的人便認為,原竟這是沒有被賞官,心裏不平衡了,所以要在會試上大放異彩。
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後,原烨才來到原竟的靜心苑,他在書房外聽見原竟得讀書聲,頗為滿意。
「竟兒。」
原竟得視線投向門口的時候也站了起來走出去,看見原烨笑容滿面地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不言茍笑的的青年男子。男子棱角分明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一身幹脆利索的衣裳,腰間別着一把劍,一看便知是武功高手。
「還有一個月不到便會試了,你覺得自己有幾成把握?」
原竟笑着搖了搖頭:「試題還未出,着實不敢稱有十成的把握。」
原烨也不在意,指着身後的男子道:「這是麥然,是爹為你請回來的護衛。」
原竟微微吃驚,畢竟她的身邊已有花蕊當護衛,原烨為何還會再請一個護衛回來?
「你如今風頭正盛,出門若是沒個護衛護着,怕是會危險的。」原烨道。
原竟心想也對,花蕊畢竟是女子,有很多地方她都不方便跟着,所以幹脆請個男護衛回來。同時花蕊一個女子若是常跟着她,傳了出去別人會懷疑她的女子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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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烨把麥然扔下後就走了,原竟喝着茶,問道:「你是哪兒的?」
麥然回:「影月樓。」
原竟挑了挑眉,前世似乎并無這人。但是前世她跟原勵也沒經歷被刺殺這一着不是?不過她腹诽道:怎麽爹這麽喜歡請影月樓的人,是因為影月樓規矩多還是因為信譽好?
「你知道你的職責嗎?」原竟又問。
「在二少爺外出時護二少爺周全,除此之外的事情不必聽、不必記、不必過問。」這「三不必」讓原竟很滿意。
「花蕊,沒茶了。」原竟忽然喊道,而花蕊沒過多久便匆匆趕來,當她看見立在一旁的麥然時,有那麽一刻是怔住了的。很快地她便轉移開了視線,裝作懵懂無知,「這位是?」
「我爹從影月樓為我請回來的護衛。」
花蕊心裏悶悶的,原烨這是不相信她的能力,所以還要請別人回來保護原竟?可是細想原竟的假身份是男子,而她沒辦法跟着去許多地方,如這次的奉天閣,也就釋然了。
沏了茶,花蕊得了原竟的命令讓她帶麥然到處逛逛,熟悉環境。麥然雖然面無表情的模樣,但是也頗為聽話地走了。離開了靜心苑,花蕊突然改變剛才的迷茫,眼神也銳利了起來:「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這是樓主的任務。」麥然冷冷地說。
「找一個殺手來當護衛,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花蕊又問。
「你若是能盡到保護原竟的責任,樓主自然不會派我過來。」
花蕊一窒,心情頗為複雜,許久,她才告知麥然一些注意事項,道:「二少爺是個很敏感的人,你不要讓她發現你身上的血腥味。」
一個殺手殺過了太多的人,哪怕他将自己洗得幹幹淨淨,可身上也還是會有血腥味。這種血腥味是從他的眼神、動作體現出來的,殺過太多人,連血液都會開始變冷。
花蕊做不到,所以她成不了殺手,也不能擠身影月樓高手的前五。她還有一個毛病便是容易被周圍的人、事情同化,這也是影月樓的樓主派了麥然過來的原因。
「二少爺身上也有血腥味。」麥然一語中的,那不是殺過人的氣味,那是經歷過死亡,不畏懼死亡的眼神與氣味!
花蕊怔了怔,無法再跟麥然溝通些什麽。
對于原竟而言,身邊是否多了一個人并無區別,她依舊每日地讀書習字,偶爾會去找駱老翰林請教問題。
很快,四月的會試便到了。這一回原竟要在號房裏度過三次三天,若是身體吃不消,那是扛不住的。
會試的檢查比鄉試嚴格多了,等候進場的學子需在門口旁邊的房子裏解下衣服檢查。
原烨擔心出什麽意外,便親自将她送了過來。又親眼看着原竟的外衣被脫去,那檢查之人正要檢查她是否有夾帶什麽東西,原烨則不滿地咳了咳,吓得那檢查之人手一抖,不敢碰原竟。
那檢查的人被原烨兇狠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便讓原竟轉個圈,又跳一下發現沒有東西掉出來,便放了她進去。
原竟一走,那人才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忿忿不平:「官大一級壓死人!」
有人勸道:「咳,你還希望考試真的能做到公平公正?多少年來,科舉不都是這些世家子弟的囊中之物?要說真才實學的哪有多少,都是靠徇私舞弊得來的!」
那檢查之人也就釋然了,的确,來參加考試的世家子弟中,有多少人願意被他們脫光了來檢查的?這是一種羞辱。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升官也與他們無關。
當原竟知道這次的主考官跟前世一模一樣之時便知道,試題也不會有多大的變化。果然,試題依然是她記憶中的試題,而這題的答案,她已經寫過了無數遍,又經過老翰林、原烨等人的點評,最終選了一篇最好的。
她前世雖然是狀元,可自己什麽水平她清楚,這完全是主考官認識原烨,賣了他一個面子把原竟排名放在前面而得來的。如今的這份答案,她雖不敢保證能奪魁,但是還是能奪得二甲的。
而後的幾天份額試題,都是一樣的,她答起來毫不費勁,有副考官經過看着她寫的內容,眼中流露出了贊賞之意。
結束了會試後,來自五湖四海的考生便在各自落腳的地方等待成績,偶爾會圍坐在一起讨論,也有的人會去請飽學之士點評一二,得知沒希望的人便心灰意冷地收拾東西回家了。
是夜,來自揚州的一名才學名滿天下的考生,約了幾名關系很好的同窗去京城有名的洪德酒樓飲酒,酒樓內有許多和他們一樣的考生,而且氣氛甚是熱鬧。
那揚州的考生見洪德酒樓的小二沒有來招呼他們,反而是招呼圍坐在考生當中的一名少年,頓時心生不滿。又聽聞那少年正在點評別的考生的文章,他側耳聽了聽,忍不住笑了出來。
「哎,你笑什麽!」有人皺起了眉頭,看着他一臉不悅。
揚州的考生只搖了搖頭,不言不語,等那小二拿了酒菜過來,他便和同窗開始吃酒。那沒有得到答案的考生也不氣惱,回過頭去繼續圍繞這那少年。
「徐兄,你方才為何大笑?」那揚州考生的同窗問道。
「我笑那少年,自己的水平不足,還點評別人的文章。」徐泾呵呵笑道。
這話說得大聲,并且不帶一點掩飾的,那少年身邊的人聽見了,忍不住呵斥道:「你知道這是誰嗎,竟敢這般小瞧人?」
「我管他是誰,這考試吶,還得用實力來說話!」徐泾道,不過他瞧這些人都圍着那少年,想必那少年是什麽天才人物。畢竟這般年紀便能參加會試的,足以被稱為天才了!
那考生正要亮出少年的身份,少年卻阻止了他,輕笑道:「對,莫要管我是誰,這考試還得用實力說話。在下原竟,不知兄臺貴姓?」
徐泾怔了怔,雖說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可是來這兒後,他可是聽了不少人談論朝堂之事。原竟是工部尚書原烨之次子,又得過皇帝的褒獎,她的文采學識可不比自己差。
如此看來,他剛才的舉止的确有小瞧原竟的意思了。可是他對那些繞在原竟身邊的考生很是不屑,這些人不就是為了巴結原竟,以攀附上原烨這高枝麽?畢竟原烨雖只是工部尚書,可那也是皇帝眼前的大紅人。
「在下徐泾。」徐泾道。
「依徐公子之見,我能得什麽樣的名次呢?」原竟又問。
徐泾不明白原竟為何會問這話,只是他耿直地說:「反正不會是榜首。」
「哦?為何有此斷言?」
「原公子的文章的确文辭優雅,然而卻答得并不是完全貼切,至少可以看出原公子未曾體會過平民百姓的日子有多難過,自然無法感同身受,從而答出完美的答卷。」
原竟笑着點了點頭:「我自知自己不如出身寒門的學子要來的體察民情,但是我讀書也甚是用功,故而我想我好歹不會名落孫山吧!」
「榜首」跟「名落孫山」可差遠了,所以衆人都說原竟是過謙了。
「那依徐公子高見,榜首,會是何人呢?」原竟微笑地看着徐泾,眼神深邃。
而與此同時,戶科給事匆匆地上奏彈劾這次科考的主考官之一得程言亭,稱他買賣試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