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馬屁

皇帝悠悠地睜開眼睛,眼神有一絲困惑,然而又帶着一絲感動。只是他臉上的神情依舊嚴峻:「朕不是吩咐過朕要歇息了嗎,他過來還有何事?」

「原大人說有國事與皇上相商。」

「國事?」皇帝掐了掐太陽穴,「讓他進來。」

原烨進來後,給皇帝行了禮,他擡眼看皇帝的臉色,似乎并無不悅。皇帝開口問道:「有何國事得現在來跟朕商議,而不能等到明日?何況朕說了有急事也可與太子跟衆臣商議……」

原烨心裏惴惴,面上卻擔憂道:「皇上的龍體安康即國之根本,臣關心皇上的龍體,即為國事。」

皇帝愣了愣,知道原烨這誠懇的話中不乏拍馬屁的成分,可卻令他另眼相待了:「朕的龍體安康即為國事?」

「正是。」

「朕的龍體有何可擔心的?再者,朕病了,你能為朕做什麽?」

原烨看不出皇帝的喜怒,只能恪盡職守的模樣:「臣願守在門外,供皇上驅策,替皇上分擔病痛!」

「朕不過是咳了幾聲,愛卿何須擔心。」皇帝的臉色有一絲松動,內心的琢磨早也消散,只剩對原烨的贊賞。

他咳嗽、不舒服,說要歇息,可滿朝文武,連他的兒子在內,竟然都無一人來問候一句!這教他如何能不感到心寒?只有原烨,自己明知他有拍馬屁的成分,可哪怕是拍馬屁,卻也是對他的一種關心!

他還未死呢,衆人便急着去巴結太子,若他真的病得走不動了,豈非要落的一個無人問津的下場?他是皇帝,他習慣了高高在上,被人圍着、捧着。一旦他失去了這樣的權力,那這些人還會在他的身邊圍着、捧着他嗎?

皇帝的胡子忽然顫了顫,然後他猛地咳嗽了出來,劉效連忙遞上絲帕,皇帝用絲帕捂着嘴巴咳嗽了幾下,然後原烨隐隐看見了上面滲透出來的血跡。

原烨一驚:「皇上,您怎麽了?!」

劉效連忙命人把藥端進來,又換了一方手帕給皇帝擦一擦嘴唇。皇帝皺着眉頭喝了藥,又假寐了一小會兒。

「原愛卿。」皇帝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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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在。」原烨躬身,一副擔心卻又恭順地聆聽的模樣。

「朕等得到來年春暖花開嗎?」皇帝面色堪憂地發問。

「皇上乃天子,自有神靈庇佑。臣相信皇上自然能等到那個時候,還能等幾十次,幾百次,幾千次,幾萬次春暖花開時。」

「那愛卿就不該如此大驚失色?!」皇帝說道,原烨對他的關心,不似作假。

皇帝也不讓原烨有接話的機會,自顧自地說道,「朕老了啊,老二去得早,老大卻是個不争氣又嬌縱的家夥,老三空有雄心壯志卻無負起天下蒼生的能力……」

原烨知道皇帝在說十五年前就去世的嫡出的二皇子,以及庶出卻是長子的太子和齊王等皇子。

皇帝已經五十好幾,年紀不算太大,但是歷來的大行皇帝都沒有一個人能活過六十歲的,可以說是一個短命的皇族。皇帝心裏也清楚的,但是他對生命還是有些追求和渴望的,否則也不會動了建造奉天閣的心思。

他年輕的時候最喜愛二皇子,因二皇子與他有八分相似。于是為了讓二皇子累積功績,他讓他到外頭歷練。豈料二皇子歷練的地方發生了洪水,二皇子又是一個與民同苦的,便親自去指揮修堤壩。

後來二皇子積勞成疾,又染上了熱疾,就去了。那時的二皇子也不過十八歲,大好的年紀便去了,令皇帝和皇後痛苦不堪。迫于無奈,皇帝才立大皇子龍雲傲為太子,并且也不讓他到地方去歷練了,以至于養成了太子如今嬌縱的性子。

原烨一直靜靜地聽着,也知道了原來皇帝一直都知道這些皇子們的優缺點,知道他們結黨營私,以權謀私的事情。

原烨心驚之時,又困惑皇帝還知道多少事情?

不過皇帝完全沒提及齊王跟原烨有瓜葛的事情,原烨便開始發呆,困惑自己當初為什麽要侍奉齊王?

自從原竟助他一臂之力以及發生了這麽多事以後,他快要忘記了當初的目的了。目的,對了,是不是為了權勢呢?還是因為齊王知道他的弱點,能抓住人心呢?

皇帝說完的時候,原烨也回過神來了,而皇帝說這些,或許是在以一個父親的身份表達對自己的兒子的不滿,又或許是在分散原烨的注意力,不管怎麽樣,原烨心裏慢慢對皇帝的處境以及心境産生了一點感觸。

皇帝病了的消息還是太子、齊王等人的耳目從那帶血的絲帕上看見才傳出去的,他們聯想昨夜的情形,登時惱怒地開始罵自己的心腹:「昨夜為何不提醒本宮去父皇身邊盡孝?!」

而他們又得知原烨伺候在皇帝的身旁,一直到深夜方才離去,一面感嘆他的細心和用心,一面聲讨他拍馬屁之厲害!

齊王也不禁埋怨起原烨,可想到他們近來頗多沖突,想了想,也沒讓人登門問罪去。

而宮人說皇帝昨夜跟原烨似乎說了許多話,至于說了什麽,他們都沒聽見。那劉效又是個能說會道的,直把他們拐得愣是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

原烨也是個守口如瓶的,每日依舊到工部去當值,偶爾會被皇帝召進宮去談正事,等他回到原府的時候也已經到了酉時末。

這日他剛回到府中,近來天氣日漸升溫了,他每出門一趟都汗流浃背。京城的冰都是他們工部管的,他便琢磨着給家裏多弄些冰回來。

原鹿氏端着冰鎮酸梅湯過來,道:「老爺,喝口冰鎮酸梅湯,解渴。」

原烨端過來,喝了一大口,他擡眼瞟了原鹿氏一眼,見她笑容滿面的,想必是又有什麽關于原勵的事要跟自己商量了。

「何事?」跟着皇帝久了,他也學了皇帝的那股子氣勢,開腔頗為難以捉摸。

原鹿氏心裏一猶豫,但是還是把齊王對原覓雪有意的事情說了出來,原烨聽着,皺起了眉頭:「不過是多瞧了一眼,你瞎高興些什麽?」

「老爺,齊王可是對小雪有意的!」原鹿氏重複道。

「你莫要在這胡說八道!你說這等話可是毀了小雪的名聲又毀齊王的名聲!」

原鹿氏一驚,連忙看了看四周,發現并無外人才松一口氣。若是傳到了外頭,齊王問罪原家那怎麽是好?

原竟那日回府後,便一直郁結着齊王看上了原覓雪這事,又因她的假期也沒剩下多少了,便打定主意,帶原覓雪出門抓兔子。

原覓雪高興了好久,原鹿氏則不滿道:「兔子去買便有了,何必要自己去抓?」

「大娘,抓兔子不過是踏青的其中一種方式,我自然不會讓小雪往那林子裏鑽的。」原竟道。

原鹿氏還欲反對,南蓮便借要去廟裏上香的理由道:「那廟附近倒是有一片林子,咱們上完香,再到那附近去找獵戶買一只兔子便可。」

原鹿氏這才松了口,讓原覓雪出門了。

雖是打着踏青的名頭出門,可原勵和原烨都要當值,便只能由原竟陪着去。原鹿氏吩咐了原覓雪身邊的丫鬟們:「可看好了郡主與小姐,莫要讓原竟與她們有接觸。」

「知道了。」

他們出門自有人替他們打點好一切,平遙聽聞原竟要出門,便在夜裏來尋原竟了。

「竟兒。」平遙含情脈脈地看着原竟,希望能勾起原竟心中的一點憐惜。

近些日子來,她時常聽府裏的下人的閑言碎語,有說她肚子遲遲沒有動靜的,有說原竟對她早已厭棄的。她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謠言,但是原竟對她的态度依舊暧昧,有時候倒是會過來瞧一瞧,可更多的時候忙起來連着三日都看不到一面。

她若是再這般守着而不主動出擊,那她來這裏還有何意義?

眼看着原烨的官越做越大,越來越受皇帝的寵愛,她爹的冤屈,一家十幾口人的性命如何能得以昭雪?

原竟在桌上寫寫畫畫,擡了擡頭:「遙姐姐怎麽過來了?」

平遙有一絲失落,走過去,輕聲道:「我聽聞你明日會出府踏青,而我也想出去看看。」

「我竟疏忽了,向遙姐姐自進府,也有好長時間未曾出過府了。而我卻忙得都忘了去問一聲遙姐姐明日是否跟我們出府。不過遙姐姐開了口,那我也安排下去吧!」

原竟向她招了招手,挪開椅子給了她一半的位置,才摟着她的腰身道:「遙姐姐是否怪竟兒冷落了你?」

「竟兒已有功名在身,又為朝廷辦事,老爺也囑咐我不可耽擱了竟兒。男兒當以立業為重,我又怎麽怪你呢?」

原竟笑了笑:「幸好遙姐姐能諒解我。」

平遙的目光落在那桌面的紙張上,她隐約看了幾行字,提及工部、洪澇以及赈災的事宜,眼皮登時便跳了跳。

「怎麽了?」原竟做要與她親熱的模樣。

「竟兒這是在處理公事?」平遙移開眼睛,掩飾一般問道。

「我還未正式去翰林院當值,哪有什麽公事要處理。這不過是爹派人拿給我看的,他命我以此為模板,寫一些策論。畢竟日後要當侍讀,皇上若是問起時事,我也得答得出來才是。你可知這說的是什麽事?」

平遙搖了搖頭:「這些文件,我哪能看?」

「你看了也沒什麽,反正消息遲早會傳出來的。」原竟拿起那紙張,将這記錄的事情緩緩說了出來。

三年前洛川府發生洪澇災害,上千上萬的百姓流離失所,朝廷也撥了災銀前往赈災,可是從國庫下撥銀兩,負責管理國庫的戶部卻有人從中動了手腳,篡改了文書,使得本該撥給洛川府的五十萬兩變成了四十萬兩。

平遙眼皮跳了跳,失聲問:「不是工部嗎?」

原竟困惑地看着她,她驚覺自己失言,心中駭然,連忙絞盡腦汁想着要怎麽瞞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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