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街全是一些廢舊的工業大廈,這個位置的監控少之又少,僅有的監控裏還有幾個已經日久失修。而且201號正好是一個分岔路口,位置隐蔽,監控未必拍到。現在街上一個人都沒有,異常陰森。

孟雪誠擡頭往上看,大廈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窗戶,像一只只漆黑的眼睛在夜裏看着他們。街上伫立着一盞一盞街燈,寂靜得讓人不安。蘇仰望着馬路的方向,突然問:能查到手機信號消失之前的定位改變嗎?

孟雪誠按了一下扣在左耳的耳機,吩咐傅文葉去查一下:查一下手機的定位改變。

林修動了動嘴唇,想阻止孟雪誠,孟雪誠暗暗向他比了個okay的手勢,示意他不要擔心。

很快傅文葉就給了他答案:查到消失前15分鐘的定位,從南街165號開始,往前走,經過171、177一直到183號,在這個點逗留了1分12秒。之後在201消失……诶诶隊長,從165號到184號花了13分01秒,這是正常的步速,但是從183號到201號只花了47秒……

孟雪誠聽懂了他的意思:就是說可能上了車?

對。傅文葉肯定說道:不然她一個孕婦跑這麽快?百米飛人?

孟雪誠把傅文葉說的話複述了一次,又補充一句:綁架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在183號動的手,過去看看。

他們到了181,發現右邊有一條黑漆漆的小巷,裏頭什麽都看不見。幾只胖乎乎的蟑螂像是從深淵巨口爬出來一樣,在大街上亂竄。徐小婧尖叫一聲,連蹦帶跳躲在了林修身後。

孟雪誠問出了他們幾個人心中的共同疑問:一個孕婦,為什麽要一個人走這種偏僻的路?

林修接着說:而且最近還出現過兩次相同的案子……

蘇仰兩側的太陽穴一陣錐心的疼,李素夙的行為太奇怪了,按道理說她确實不應該出現在這邊,明明可以打車到甜品店的,甚至走對面商場的行人天橋也可以到,為什麽一定要在這個黑暗隐蔽的小街上?

除非有什麽原因導致她非走這邊不可。

孟雪誠看了看附近,依舊是沒有監控器,他按着耳機說:通知交通部的同事,查一下9點30分從南街開出去的車。

蘇仰觀察了一下這附近的環境,這裏是工業區,四周停泊的都是貨櫃車,無一例外。那麽要隐藏在這裏,像是鬼魅一樣帶走李素夙,只能是貨車,這樣才不會引起注意。他看向孟雪誠,提醒道:特別注意一下小型貨車。

孟雪誠緊接着把這句話告訴了傅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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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仰注視着這條街,前面有好幾條分岔路,兇手可以選的地方太多了,根本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兒。

孟雪誠盯着蘇仰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走到他身邊問:李素夙和陳陽的東西,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他習慣性摸了摸口袋,發現兜裏空空蕩蕩的。

孟雪誠注意蘇仰這個小動作,從自己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遞過去,掏出火機給他點了火。

蘇仰面無表情接過煙,狠狠吸了一口。其實他很少抽煙,他也不喜歡抽煙,但是人在煩躁的時候總要找點什麽做的。他吐出了煙霧,接着說:陳陽和李素夙在七年前結婚,他們高中時候就在一起了,我們三個是高中同學。李素夙找我治療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她得了失眠症,懷上孩子之後,這個問題更加嚴重了。前幾天她來複診的時候告訴我,陳陽出軌了。之前我還接到李素夙的電話,他說陳陽喝醉了,在家裏亂砸東西,我讓她報警她不願意。蘇仰回憶到這裏,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但又想不起來。

孟雪誠掏出手機,從手機裏調出一張照片,遞到蘇仰面前說:陳陽,陽光診所的負責人。其中一個受害者出事當天去過這家診所。

孟雪誠說出這句話後,蘇仰臉色一變:陳陽和之前的受害者有接觸?

孟雪誠回答:我們在其中一個死者的家裏發現了這家診所的卡片。

雨越下越大,孟雪誠的手搭上蘇仰的肩:走吧,回局裏再說。在這兒瞎站吹風土地公也不會突然鑽出來告訴你人在哪兒。他松開手:流程還是要走的,畢竟你可能是李素夙最後聯系過的人。

……

回到局裏,衆人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他們的何局居然在這個點出現在辦公室!面無表情地抽着煙。

孟雪誠一眼就看見坐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傅文葉,傅文葉抽風一樣朝他瘋狂眨眼,提醒他何局心情不好。

蘇仰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見到何軍,他轉過頭,避開了何軍的眼神。何軍站了起來,叼着煙,用精瘦的手掌拍在蘇仰的肩頭,無奈地說:沒想到還有機會在警局見到你。

我只是個報案人,何局。他擡眼看向何軍。

何軍問:難道你不想救你的同學嗎?

蘇仰突然笑了兩聲,語氣卻沒有一絲溫度:素夙是我同學,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安全。他的目光變得淩厲: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何軍連忙擺手:抱歉,我只是覺得有你幫忙的話,李小姐一定會平安的。

其他人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平時一臉正氣不茍言笑的何局,居然會認錯?

傅文葉悄悄走到秦歸隔壁想八卦一下,雖然他知道蘇仰和何局以前是上下屬的關系,但關系看上去一點都不好。

秦歸搖搖頭,他也不清楚這到底怎麽了,何局在這裏一直都備受尊重的,從來也沒有人敢這樣頂撞他。現在居然有人當衆對他發火,真是一大奇觀。

蘇仰看着目瞪口呆的吃瓜群衆,只好收斂自己的怒意:孟隊不是說要走流程嗎?

啊對,走吧,上去。孟雪誠回過神來,走在前面帶路,何軍舒了口氣,跟着他們走。

孟雪誠不可能把蘇仰帶去平時錄口供的地方,畢竟蘇仰不是普通的報案人,于是把他帶到二樓的會客室。本來填表寫記錄這種東西輪不到孟雪誠這種隊長級別的去做,何局給了他一個眼神,他只好乖乖認命。

寫完記錄之後,孟雪誠看出來何軍有話想單獨跟蘇仰說,他起身道:我把記錄拿下去。

等孟雪誠離開了會議室,蘇仰再也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急躁和不耐煩。何軍摸了摸鼻子,聲音低沉:蘇仰,我知道你恨我,齊笙跟你出生入死這麽多回,我能理解……

蘇仰眼底全是怒火,他努力壓抑着沒有發作出來,只是聲音略帶顫抖:你能理解?

何軍有些憔悴:你連補償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蘇仰打斷他的話:補償?你拿什麽補償?你的命嗎?

何軍沉默低着頭,蘇仰看着他半白的頭發和枯槁的臉色,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憋得難受。他知道何軍這幾年活得累,不然也不會放棄晉升的機會跑來一個小城市當局長了。加上這次的案子恰好碰上了A國外交部部長到訪,上頭不知道給了多少的壓力。

蘇仰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扭開瓶蓋往肚子裏灌了小半瓶,沉聲道:我只想找到我的朋友。這是蘇仰的心裏話,那些新聞他有看過,任誰都不想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朋友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他繼續說:我不想浪費時間在多餘的話上,李素夙失蹤後的每一秒都很寶貴。他掃了何軍一眼,将他看了個透徹:上面給了你多少時限?一周?

何軍點頭。

蘇仰說:一周?真是寬容啊,一周都夠死好幾個人了。如果三天之內找不到素夙,那麽你們只會等到她的屍體。

何軍打了通電話給孟雪誠:現在讓SST的人立刻來二號會議室開會,順便整理一份資料給蘇仰,江玄青沒下班的話,把他也叫過來。

孟雪誠有點猶豫:讓蘇仰介入案子沒問題嗎?一來蘇仰現在不是警隊裏的人,二來是他和李素夙是同學關系,如果上頭知道的話可能就會有問題了。三來,他自己并不想讓蘇仰卷進案子裏。

何軍說:小事情,我會去解決的。

既然何軍跟他保證了,他也不好反駁什麽,現在找人要緊,也顧不得自己那點私心了。他把人全都集合在一起,讓他們準備上去開一個會。蘇仰把資料簡單地看了一遍,他再次擡頭,原本只有兩個人的會議室已經坐滿了人。其中還有剛打卡準備下班回家的江玄青,沒來得及走出大門就被孟雪誠逮過來了。

江玄青走進會議室的時候,看見滿臉疲憊的蘇仰,露出了一個無奈的微笑。他穿上外套,到他隔壁坐下。蘇仰勾了勾嘴角:好久不見了。

江玄青推了推眼鏡:我可不想見到你,每次都出大案子,什麽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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