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翌日,周六。

每年七八月是臨栖市最熱的日子,太陽曬得頭頂發燙,打個雞蛋下去能刺啦給你來個七分熟的荷包蛋。穿着牛仔褲在街上晃兩圈都要擔心會不會中暑。

秦歸一手拿着冰棍,一手拿着報紙,扇涼的手扇出了殘影,渾身是汗問道:隊長,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沒走錯,就在前面。孟雪誠吸完最後一口豆奶,把紙盒捏成一團。

秦歸抹了把汗,伸長脖子往前看,總算是看到方瑾所住的L座了。他嘴裏叼着冰棍,含糊道:這小區真是夠大的。而且小區規定了不準外來車輛開進來,只有居民登記了的車牌才可以通行。SST向來低調,也沒有自報家門的打算,所以把車停在了小區外,一路走來。

到了方瑾的住處,徐小婧按了一下門鈴,等了一分鐘,沒有任何回應。

不會連方瑾也不在吧?徐小婧突然想到這個可能,轉頭跟孟雪誠說:要不把方瑾家也撬了?

撬你個頭!孟雪誠正言厲色:方旭是嫌疑人,跟上頭報備過的。方瑾不一樣,你以為想撬就能撬?規矩白看了?

切。徐小婧也沒有被訓過後的低落,她做了個鬼臉,擡手又按了一次門鈴。

只是這次門鈴的餘音還未完全消失,一位穿着家居服的男人拉開了門,門上的防盜保險扣鏈并沒有取下,他從縫隙警惕地看着衆人:你們是什麽人?

臨栖市警察局,我叫孟雪誠。冒昧叨擾,我們想向你了解一下方旭的情況。

方瑾倏地笑了,帶着少許與熾烈夏日截然不同的沁涼:你們要了解方旭,去找他不就好了。

孟雪誠照實說:我們聯系不上他,所以才來找你的。

方瑾聽到這個消息,絲毫沒有擔心或者驚訝的情緒,他解開保險鏈,側過身讓幾個人進來:我早就和他沒什麽關系了,如果你們是來找人的話,我愛莫能助。

方瑾的語氣中透露着厭惡和不耐煩,他坐到沙發上,拿起一本雜志,敷衍地翻着:他這次又犯什麽罪了?性|騷|擾還是非|禮?

他說,又,意味着他知道方旭曾經有過犯罪的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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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仰問他:你知道你哥哥在學校的事情嗎?

方瑾聞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合起雜志站了起來,眼裏光火頓生:他不是我哥,我沒這樣的哥哥。方瑾情緒激動,怫然指着大門:如果你們是來找他的,抱歉,我不知道,你們可以走了。

孟雪誠沉着端量着方瑾,直言:我們現在懷疑方旭和明華中學發生的一宗奸|殺案有關系。

方瑾露出零星的疑色:奸|殺案?他不知道這宗案子的細節,以為是普通的強|奸謀殺案,他慢慢扯出一個笑容,笑得格外詭異:他是個性無能,怎麽強|奸女人?

方瑾對上孟雪誠的視線,佯裝沮喪:他最多也就騷擾一下女學生,讓他去強奸,那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蘇仰岔開話題:你上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方瑾從果籃裏拿出一個芒果,懶洋洋地回答:忘了,可能是兩三年前吧。

接下來的問題,方瑾不是忘了就是記不清了,縱然是公認脾氣好的林修也煩躁了起來,一直在換坐姿,等孟雪誠關掉錄音筆,他果斷站了起身,開門離去。

回到車上,秦歸元氣滿滿,成功鎖定犯罪嫌疑人給他帶來昂揚的情緒:方旭完全符合蘇醫生的心理畫像,無論是年齡、長相還是性|無|能!他頂着星星眼,要不是孟雪誠坐在他跟蘇仰中間,他恨不得趴在蘇仰肩上,好沾些聰明才氣。

蘇仰安靜了幾秒鐘,語氣柔和,內容卻如離弦的箭一樣銳利決然:如果方旭在校性|騷|擾女學生,胡校長為什麽要隐瞞這件事?

胡校長談及方旭時,完全沒有痛惡,反而是心疼。依照胡校長愛護學生的性格,如果方旭真的騷|擾過女學生,胡校長絕對不可能袒護他,何況現在還出了命案。

回到市局,蘇仰給胡校長打了通電話。

胡校長你好,我是蘇仰。

哦哦,是蘇警官,請問出了什麽事嗎?

我想問一下,方旭是不是曾經在學校騷|擾過女學生?

胡厲民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會問這麽直白的問題,靜默良久,才深沉地說:這件事是個誤會。當時那個女孩眼睛做了手術,還沒完全康複,方旭就扶了她一把。不知道為什麽傳着傳着就變成了性|騷|擾……後來那女孩也澄清了。

明白了,不好意思,打擾您的時間了。

胡厲民強顏歡笑:沒事,方旭是個好孩子。

蘇仰挂了電話,一轉身,孟雪誠俊朗的身姿映入眼中。

孟雪誠雙手插兜,挑眉看着他:小實習,你一個人偷偷行動,違反了規矩。

蘇仰滿不在乎,當着他的面收起手機:你都聽見了,怎麽能算我一個人偷偷行動?

孟雪誠:……

忽然,孟雪誠的手機抖動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古板枯燥的女聲毫無感情地陳述着血液對比的結果。

與劉悅瑤不吻合。

兩人回到辦公室,把這個消息告知其餘人。

徐小婧軟軟癱下:白等了。

大夥都以為這個血跡能證明方旭是兇手,結果一場空,線索又被中斷了。

今天是周六,可惜SST沒有雙休這個說法,更別說節假日,有案子的時候天塌了也得上班,但這些悲催的條款只适用于正式員工。于是孟雪誠對蘇仰說:你先回去吧,那小孩自己在家,你放心?

蘇仰說:她在我阿姨家。

行吧,那沒得聊。

傅文葉低着頭把方旭的資料雙手呈上:方旭方瑾兩兄弟是在福利院長大的,後來被一個姓趙的男人領養了。他輕輕一擡眼:但是我發現這個姓趙的用的是假資料,查不到這個人。

假資料?孟雪誠眸色微變,但一想到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當時的技術科技不發達,如果手段足夠高明,确實可以僞造一個假身份。他把資料給了旁邊的蘇仰,朝着傅文葉道:繼續說。

方旭,今年二十七歲,去年三月受聘于明華中學,在這之前,曾經在龍華二中任教三年。我跟他們學校的老師和校長确認過,方旭無不良行為或者嗜好,不煙不酒,教學上心,學生跟家長對他的評價都很正面。後來以個人原因為由辭職,來到了明華中學。至于感情生活……傅文葉慢慢轉頭:他的舊同事說他沒有談戀愛,心思全都放在教學上了。

傅文葉彙報完,識相地走了。

蘇仰卷着紙張的一角,烏黑的眼睛盯着空白的頁面。孟雪誠微微彎腰,雙手撐着桌沿,側目問他:在想什麽?

方旭的作案動機。

孟雪誠垂下眼,喃喃道:是很奇怪,照你的說法,他沒有厭惡女性的理由,為什麽會采取這種暴力的虐|殺手段?

毫無頭緒、毫無線索,這種茫然的狀态持續了兩天。

孟雪誠覺得用腦所消耗的精力比跑五公裏還要多,回到家大腦已經不會轉了,洗了個澡便陷入了睡眠。這一覺睡得不怎麽踏實,斷斷續續坐着似曾相識的夢,直到清晨五點,孟雪誠被一通電話吵醒。

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他惺忪的睡眼驟然恢複了清明,他掀開被子,厲色道:知道了,這就來。

趴在床邊的日天連忙蜷起尾巴,生怕孟雪誠一腳下來,踩自己一個不分青紅皂白。

……

05:30 a.m. 滋味館餐廳後巷。

孟雪誠把車開得輪子都快離地了,火燎火急趕到現場,法醫和痕檢部門的成員正在進行勘察。

林修遞給他一雙手套:五點左右接到餐廳老板報案,說在後巷發現一具屍體。我們在屍體上找到了學生證,明華中學高一二班的學生,名字叫谷清。

餐廳老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嗓門又細又高,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她的話:我、我準備開工,誰知道打開後門就看見這個……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

張小文被她吼得腦仁疼,他把到嘴的髒話咽了下去,堆着虛假的笑意安慰她。

孟雪誠長腿一邁,走到屍體旁邊。

江玄青用鑷子夾起一塊拇指指甲,擡頭看向孟雪誠:跟劉悅瑤的情況一樣。然後他把電筒搬了過來,照着地面:我們在這邊發現了拖擦痕跡,同時發現死者的腳部有磨損傷口。

孟雪誠彎下腰,隐隐約約可以看見地上的拖擦痕跡,而且方向是從他身後帶過來:兇手把屍體從馬路邊拖進來。

對。

孟雪誠接着說:拖擦痕跡不連貫,所以死者的力氣不是很大。他站了起來,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明華中學的校舍:抛屍地點圍繞着明華中學,避開了監控,證明兇手很熟悉這一帶。

蘇仰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方旭曾經被投訴性|騷|擾女學生。蘇仰把手機朝向孟雪誠:那個女學生就是死者,谷清。

這道消息仿佛驚雷平地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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