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雙雙闖關
街邊敲了一聲鑼,宋九哥拜道:“時辰到了。”
虞藥起身,接過了他手中的飯菜:“你們就不要進去了,交給我們吧。”
“這……”宋九哥轉看鈍水,後者點了點頭。
正是夕陽西下,整條街染成紅黃,像熟透了的杏砸滿了牆。這條街上最大的門戶便是宋府,獨居一側,另一側就是些散落府邸,給宋家近人,偶爾夾着幾間小商鋪,如今也全關了。整條街蕭索異常,烏鴉停在宋府匾沿上,明明春深,從宋府伸出的樹枝憔悴得盡,零落的幾片樹葉也布滿蟲斑,枯黃發灰。
而除去這條街的東巷鎮,正是上飯時刻,家家戶戶升起炊煙,滿城袅袅,集市商販們掀開琳琅滿目的小吃抽屜,升起的煙罩住了初月,又在接二連三地點上的花燈下散去;茶館餐樓挂上了牌,水道靠船行客相攜上岸,朝酒樓去,朝花苑去,朝熱鬧去。
醉仙樓的琵琶,動了第一弦,撥了第一聲響。
這邊,虞藥一行人,站在宋府門口,用宋九哥的鑰匙,打開了門上挂的大鎖。
門甚重,一邊竟要一練家子使內功方動。
兩扇門推開,一股陰郁之氣撲面而來。這不是冰冷,而是一種濕意濃重的涼氣,攀上了後頸,攀上了耳邊。
衆人皆是一愣。
尤其鈴星。
衆人邁步進院,準備去往大堂尋宋老太君。
虞藥正擡腳,卻被鈴星拽住了手臂,鈴星十分嚴肅:“這裏不止一種煞。”
虞藥卻準确地捕捉到了問題的關鍵:“種?”
他們再轉頭,虞藥連腳都還沒落下,再看前面哪還是宋家庭院,分明是一場喜宴現場。賓客衆多,觥籌交錯,吹號打鼓,好不熱鬧。
虞藥一頭霧水,問鈴星:“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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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星搖頭:“大意了。”
虞藥瞪圓了眼:“什麽情況?”
還未等及鈴星回答,就有一美婦人上前來拉住了虞藥的手,親昵地挽住他,用手帕拭淚,情意綿綿:“妹妹今日一嫁,不知何時才能回家呀……”
虞藥:“???”
他再低頭看自己,身着紅袍喜嫁。他看鈴星,俨然一副新郎官打扮。
顧不得許多,虞藥一把拽住鈴星的領子,暴戾之氣實在壓不住:“臭小子,你沒完了是吧?少給我打馬虎,三句話解釋清楚,這是什麽東西?誰幹的?”
虞藥剛上手,就被旁邊的人拉了下來,紛紛勸起架來,說些什麽夫妻和睦的話。
鈴星一把拉過虞藥,湊近講:“先敬酒,去個沒人的地方說。”
虞藥掙開他,白了他一眼,接過了旁邊侍從端着的酒,遞給鈴星一杯,就一仰頭豪邁地喝幹了自己的杯子。
旁邊的人又起哄:“交杯酒!”“夫妻對酒!”
鈴星倒是很聽話,伸手就要跟虞藥交杯,被虞藥推開,虞藥看着周邊的各位,臉色不善:“差不多得了啊!”
出乎他意料,這些人像是頓住了一般,整場突然安靜了下來,靜得詭異。
虞藥看這情況,有點拿不準了,他問鈴星:“他們沒事吧?”
鈴星搖頭:“我們在別人的執念裏,你得照路走。”
“什麽?”虞藥不解。
剛才安靜的人群動了,他們的臉變得低沉起來,每個都像經歷了滅頂之災,各自顫抖起來,有些哭着,念着什麽“沒有了,沒有了……”的話。人群擁擠着,互相抵着頭,哭泣着。一個女人開始拉扯自己的頭發,用力地揪着,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聲撕裂之後拽下了一大片,連皮帶肉血淋淋,又随手扔在地上,繼續拉扯,念着什麽“沒有了,沒有了……”一個男人瘋狂地撞着牆,撞得鮮血滿頭仍不停止,越撞他的頭便越向後移,在最後一撞時,他的頭咔嚓一下斷掉,只連着點皮挂在背上,晃悠了一會兒,便咚得一聲砸在地上,滾去了遠處。另一個女人用指甲劃着自己的臉,痛苦地尖叫,她劃下來的血肉成條成絲兒,落在地上,被一個爬來的男人撿起來吃掉。
虞藥驚呆了。
等他反應過來,馬上揮手大叫:“交杯酒是吧!交!交!”
說完他一把拉住鈴星,跟鈴星的手臂交纏,端着空杯的手微微發抖。
剛才還仿佛身在地獄的衆人停了,他們挂上了笑臉,那是由衷地快樂,盡管血呼呼的地還是血淋淋,盡管他們身上還帶着傷,虞藥多看了一眼,那斷了的頭顱,再沒能動彈。
一個女人捧着酒罐過來,沖虞藥笑:“小姐,你沒酒了。”
“啊?”虞藥反應過來,伸了杯子等她倒,在這個過程中,盡量不去看她空了一只眼框的黑洞洞。
倒滿之後,虞藥和鈴星繼續交杯大業,虞藥皮笑肉不笑:“你最好知道是誰幹的。”
鈴星笑了下:“我知道。”
他們在衆人期待中喝完了交杯酒,剛放下了杯子,衆人就又起哄,把虞藥往鈴星身上推,把鈴星往虞藥身上推,伴着“親新娘!”“親新娘!”的呼聲。
虞藥想,不管誰的執念,怕是相當想結婚。
鈴星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只在虞藥差點摔倒時扶了他一下,問道:“親嗎?”
“親個頭。”虞藥不可思議地看他:“你瘋了?快想想辦法離開這兒!”
鈴星卻仿佛完全沒在意這個情況,根本就在說另外的事:“我發現,你好像只敢動動嘴,逗弄這個撩撥那個,但其實你并沒有什麽膽量。”
虞藥發現鈴星的手摟在他的腰上,便推着他往後站站:“你不要離我這麽近。”
鈴星就好像一個研究家,仍舊在研究虞藥:“我應該跟你正好相反。”
鈴星的手沒有放開,虞藥忍無可忍地伸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你……”
他剛一做這個動作,場面又靜了下來。虞藥想,該不會是誰家的婆婆的執念吧。
來不及多反應,虞藥轉臉看向衆人:“讓一讓,我們要入洞房。”
鈴星:“?”
衆人竟真的讓了條路,他們面前直接幻化出了一間宅邸,甚至一個丫鬟前來引路。
虞藥看這臨時出現的房屋,對鈴星暗道:“你說這個人,是不是根本沒想到有這一步?”
鈴星笑了:“你沒完了是吧?”
虞藥瞪他:“不要學我說話。”
但盡管如此,他們總算得到了一個獨處的空間。
鈴星毫不介意地坐在了喜床上,自顧自給自己倒酒,虞藥站在窗戶邊,一直朝外張望,發現院子裏有的人憑空而來,又有人憑空消失。
鈴星喝了杯酒,開了口:“這種陣是一次性的,某個煞種有了執念,拉來一幫人幫他實現,但無論實不實現,只要找到這個煞種,殺了他,陣自解。”
虞藥回頭:“這些人哪來的?”
鈴星聳了聳肩:“誰知道。夜游深山的書生,獨居的老人,闖墳試膽的好事徒……任何魂魄不穩的人,都能被蠱來。”
虞藥奇怪:“那就是說,不是在這裏被招徕的?”
鈴星擡頭看他:“這就是我說的問題,這裏不止一種煞,這裏也不是一個陣。”
“這裏,是一道煞門。”
虞藥從窗邊走了回來,讓鈴星給自己倒杯酒。
“這裏被開了一道門,聯通了閻羅萬鬼界,極遠地方的煞,也能在這裏出現。但不知道什麽原因,這個煞池還并沒有影響人間——除了宋家。”
虞藥喝了倒來的酒:“剛才死掉的男人,不會再活了?”
鈴星搖頭:“魂死在這裏,也就死在了外面。來了的是新蠱來的魂,走了的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被人叫回去了。”
虞藥舔了舔嘴唇:“那……離開的辦法就是找到布陣的煞。”
鈴星點頭。
虞藥有些犯難:“不能激怒這個煞。”
“那就照他的想法演吧。”
虞藥看他一眼:“說的輕巧,他要是讓我生孩子,我還能生一個出來啊?”
鈴星放下酒杯,雙手蓋在了虞藥的胸前,在一片平坦上滑了滑:“你生不了。”
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