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閻界第一

這一聲僧音傳來,屋子裏的爬蟲走獸頓時化成了一陣煙,小女孩兒退後幾步,咬了咬牙,轉臉看向祖母,惡狠狠的表情并不是來自一個人,是多個煞的面容混在一起,布滿整張年幼的臉。

小女孩兒的聲音又渾厚又遙遠:“罷了,再會!”

說完轉身向牆上跑,竟直挺挺撞了上去,祖母急忙站起來跟過去,接住了撞牆暈倒的小女孩兒。這一撞并不輕,女孩兒的額頭頓時鼓起了大包,淤出了紫色的淤血。

祖母抱起女孩兒,将她放回了內室的床上,又整了整頭簪,捋展了衣襟,扶正了手杖,頓了一下,停止了背,走去開門。

門口立着四位僧人,抱臂靠在一旁的高個男人是鈴星,站着他身邊的是虞藥,站得稍靠後的高個抱劍人是燕來行,歪着頭看的是權無用,躲在最後低着頭并不在意發生任何事的,是驚魂仍未定的林舞陽。

看到宋老太君開了門,虞藥微笑了一下,在老太君看來,這笑頗有點安慰的意思,讓她疑惑起他們對自己的事是否知之甚多。

其他人沒有虞藥那般的人情味,只是點頭當打了個招呼,等着進屋。

宋老太君側身讓了一下,衆人進了屋。

“要點上燈嗎,老太君?”虞藥邁進這漆黑的屋子便語氣輕柔地開口問道。

老太君笑了一下:“你看我這記性,都忘了要點燈了,外面天都黑了吧。”

衆人并未戳破老太君話中的躲閃,只是分頭尋了燈架,點了燈油。

屋子便亮起來。

燈油有些發潮,燈火不穩,即使四面八方都有亮燭,但光亮總是飄搖,微弱的光照不盡這富麗堂皇的屋子,便總顯得有些滲人。

老太君請各位入座,剛打算叫人看茶,卻發現了沒人侍應的窘境,所幸虞藥早已拿起了水壺,在鈴星點起的小火裏,燒起了水。

鈴星掌心裏聚了一團火,虞藥拎着水壺端在火上,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水便已經煮開,咕嚕咕嚕地冒着氣泡,虞藥贊嘆了一句:“三味真火,質量确實不錯。”

火燒得過了,銅制的握柄也逐漸發燙,虞藥握着的手一陣刺燙,又不敢松手,他嘶了一聲,想找塊抹布來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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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沒動,鈴星便用另一只手把這發燙的茶柄接了過去,自然得很,甚至沒有擡頭看虞藥一眼。

虞藥看着他:“謝謝。”

鈴星擡眼看了一下,沒有答話。

在高門華庭裏,原始地點火煮水,這場面着實有些詭異,但眼下沒有人去細究。

衆人落座,虞藥拎着茶壺準備給衆人倒茶,權無用給師兄讓座,接過了茶壺。

鈍水開門見山:“老太君,今日一見,情況比往日更加危急,不知少主怎麽樣了?”

老太君以年齡難以達到的敏捷瞟了一眼鈴星,又轉回去挂上笑容:“勞高僧費心,如今已多有好轉。我宋家主要的問題還是這堂裏的邪祟,淨招些蟲子……”

說罷,老太君笑了兩聲,虞藥他們四下轉了轉頭,在這件破敗的廳堂裏,沒有任何蟲子,他們看向鈍水。

高僧搖了搖頭:“老太君,可否讓貧僧再為少主診一診?”

老太君甚至笑得有些爽朗:“不必啦,不必啦。”

鈴星突然站起來,走到老太君身邊,一把摁住了她的肩,力度很重,老太君晃了一下。在場的人皆受驚般地站起來,有個僧人甚至拉起了架勢。

虞藥小聲地叫:“鈴星?”

于是鈴星動手之前開了口,對着老太君:“你身上有煞,我先把它弄出來。”

老太君卻忽然一揮手,把鈴星都推開了一步,正色道:“好大的膽子,在我宋家,輪得到你先斬後奏?”

鈴星皺起了眉:“喂,你身上的煞是穿山甲,把你的五髒六腑都吃得差不多了,你再怎麽裝沒事兒……”

“鈴星。”虞藥突然開口叫住了他,示意他往後站站。

鈴星看看虞藥,松開了手,往後退了退。

老太君顫巍巍地扶着拐杖,氣得臉色發紅:“老身一把骨頭自然是比不過各位高人見多識廣,但我今日說了宋家已無大礙,便就是無大礙。”

鈍水開口道:“老太君……”

老太君站直了身:“諸位請吧,恕不遠送。”

權無用往前一步:“老太太您可得講理,叫我們來的也是你吧,害得我們卷進什麽執念,稀裏糊塗差點相殘,我們問個解釋不過分把。再說了,誰還沒點兒事要做啊,整天跟着你呼來喝去的啊……”

老太君氣急,伸出手指指向權無用,嘴唇顫抖,竟一時不知道從何處開口。

但他還沒開口,虞藥便開了口,他聲音冷冽。

“權無用,退下。”

權無用忿忿:“師兄……”

虞藥看向他,淡淡地道:“自家的麻煩,不要遷怒到別人身上。”

權無用閉上了嘴。

虞藥抱拳對老太君:“管教無方,多有叨擾。”

老太君看了看他,伸了伸手:“各位遠道而來,辛苦了,請坐吧。”

衆人再次入座。

這一場會面沒有取得任何進展,老太君的防心過重,又因入夜,幾人便在宋宅各自收拾了房間住下,為了防備夜晚煞鬼來襲,衆人仍舊搭夥分房。虞藥倒是沒什麽懸念地跟鈴星一房,鈍水僧人們一間,燕來行一手拉過了權無用,另一手拉過了林舞陽,可是林舞陽,在分去的時候突然叫住了采微。

林舞陽似躊躇了一下,頭也不擡,間或瞟一眼采微:“僧人們四個擠一間不好吧……我這邊三個人也挺多的,要不再多收拾一間,我跟你們誰一起吧……”

衆人一齊看向采微,采微看向鈍水,鈍水看向虞藥。

虞藥看天。

采微又合掌:“不必麻煩。”

說罷甩袖而去,頭也不回,林舞陽愣愣地看着他。

僧人們離開後,權無用和燕來行便圍了上去,搭上他的肩膀。

燕來行一臉嚴肅:“林兄,是不是在執念裏受了欺負?”

權無用一臉陰笑:“怎麽個欺負啊,哪種欺負啊……”

但林舞陽并不開口。

虞藥也問了一句:“你在那裏面,待了多久啊?”

林舞陽轉頭看了一眼他,又轉回去,聲音很小地答了一句:“五年吧……”

***

虞藥站在窗戶邊,又開始望月,鈴星躺在床上睡覺,一個響指打滅了燈火。

虞藥站在窗邊,憑欄遠眺,仰頭望月。

在虞藥幾番低吟着又念了詩以後,鈴星終于嘆了口氣,坐了起來,三下穿好了衣服,走去虞藥靠着的窗戶,跨步坐在了窗臺上,低頭看着虞藥。

于是虞藥看看月亮,看看鈴星。

鈴星像是屈服了一般,有點煩躁:“問吧。”

虞藥眼睛一亮:“你說這裏的症結是什麽?”

鈴星想了一下:“煞地門。之前我說過這裏的門聯通了人間和閻羅萬鬼界,但這個門有些奇怪,照常理,開煞地門就是為了放鬼煞來陽間,可這道門卻沒有影響到除了宋家之外的地方,這也導致宋家家宅內煞陣極強。”

虞藥扶着窗框往外看,喃喃地說:“你說這道門……有沒有可能,開在人身上?……”

鈴星愣了一下。

虞藥轉臉看他:“鈍水提過這個少主,雖然沒有仔細講過,但這個人不簡單,今日我看老太君也躲躲閃閃不想細講的樣子。”

鈴星點了點頭:“要真是開在人身上,倒解釋得通了,只要人不離開宋家,門不生根,便無法大量地輸出煞鬼。”

虞藥卻突然打斷他:“你的目的——來這裏是為了找誰?”

鈴星難得的羞赧了一下,偏開了頭,流氓虞藥湊過去拍年輕人的肩:“說吧,臭弟弟,哥哥一眼就看出來你有別的心思了。”

鈴星推開他的手:“笛燕。”

虞藥反應了一下:“哦,你那個能驗身份的朋友。”

鈴星嚴肅地糾正他:“不是我朋友,是我手下敗将。”

虞藥笑了:“好好好。他在哪兒呢?”

“應該在這裏。”鈴星朝外看,“那天在無喜之地看見那老太君,她身上有灰引,是笛燕咬骨留下的,我猜笛燕一定在這裏。沒想到今天看見她,才發現侵她的煞遠不止笛燕一種,怕是要完蛋。”

虞藥站起來:“走吧,趁夜黑風高,先去找你的笛燕。”

***

鈴星照樣毫不避諱地在前面走,本來小心翼翼打量周圍的虞藥也被帶得不在意起來,他走在鈴星旁邊,跟着在宋宅裏穿梭:“你知道那燕子在哪兒嗎?”

鈴星腳步篤定:“放心。”

宋宅夜間不點燈,但月亮極亮,明晃晃地照在頭頂,又常有螢火蟲點着綠燈飛過來飛過去,倒也不覺得暗。

鈴星在前面帶路帶得毫不遲疑,虞藥卻發現他們之前路過這個亭子,便一把拉過鈴星,攬他的肩:“這地方你看着熟悉嗎?”

鈴星被攬得,又微微側彎身遷就他。

虞藥發現,便松開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失禮,失禮。”

鈴星看他:“笛燕在飛,又不在同一個地方一直待着。”

于是他們繼續走,在路過花園時,隐約聽見裏面有人聲,他們便停了步,從拱門探出頭朝裏望。

看到了一個瘦弱的男子,正是林舞陽。

林舞陽低着頭,有些怯懦:“我不是故意的……”

那邊一個輕聲回答他:“無妨。”

虞藥和鈴星對看一眼,是采微。

林舞陽繼續:“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從那裏回來我還沒能跟你說上幾句話……”

那邊沉默了很久,才回了一句:“請講。”

林舞陽急切了一些:“那些事……那你記得嗎?……還是只有我記得?……有個和尚跟我說你們練過什麽功,不會記得的,一念經就忘幹淨了,真的嗎?你不記得了嗎?……”

那邊徹底沉默了。

鈴星站直了身子,失去了耐心:“走嗎?”

虞藥沒動,他有些擔心,但僧人還在沉默。

鈴星轉臉看月亮,看到一只燕子輕快地飛了過去,便有些急迫,他對于別人的情仇愛恨沒有興趣,對情人的百轉心腸更無法理解,所以他又催了一句:“走吧。”

僧人開口了,他的聲音清冷遙遠:“施主,妄念夢境,憶之無用。”

虞藥一股火氣上來就要登場,卻聽見林舞陽接了話:“我知道了。說清楚就好了嘛。”

林舞陽又尬笑了兩聲,站了起來,匆匆道了別,便轉身跑開,看起來甚至有些輕快,可這不過是因為他近日食不下咽。

采微站在原地,沒有動。

鈴星拉走了虞藥,朝一座假山跑去,終于在山後,看見了一只烏黑赤瞳的燕子,正憩在石塊上。

鈴星難得地小心靠近,伸出了手,後面虞藥卻“哎呀”一聲,動作極大地要撲倒在地。

虞藥沒能撲倒在地,因為鈴星把他一把接住,手環着他的腰,将他拉直,靠得太近了,湊在他耳邊:“想耍花招?”

虞藥推開他,讪笑:“哪兒能啊。”

燕子飛起來,在鈴星頭上盤旋着,鈴星伸出手,幾乎有些輕柔:“過來。”

燕子沒有落下,仍在盤旋。

虞藥仰頭看燕子:“要不算了吧,我看他今天沒心情。”

鈴星一股煞氣浮在身上,燕子馬上規規矩矩地落在了他手臂上,虞藥翻了個白眼,真是威武馬上屈。

虞藥便問道:“接下來我要做什麽?”

鈴星看他:“手伸出來。”

虞藥猶豫了一下,不情不願地伸出了手,還問道:“這個結果出來要很久是吧?”

鈴星看了他一眼。

虞藥往後縮了縮,繼續問:“先說好,這之前你不能跑,我們還有事要做。”

鈴星似乎嘆了口氣,點頭:“好。”

接着便拉過了虞藥的手。

有了鈴星的保證,虞藥算是有些放心了,他看着這燕子的眼睛逐漸發光,從鈴星的手臂上飛到了虞藥的手臂上。

正在虞藥觀察着這燕子時,它卻突然起飛,直奔虞藥脖頸而來,虞藥躲閃不及,被生生咬住,後面的鈴星也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笛燕。

虞藥伸手:“別拽,它咬住我的肉了……”

鈴星便湊過去,伸手掰開了笛燕的牙齒,把它抓了下來。

笛燕的兩顆獠牙極長,紮進了虞藥的動脈裏,他一下沒站住,跪倒在地,剛想擡手,眼前一片黑,昏了過去。

鈴星趕忙伸手去接。

他扶着虞藥,看了一眼笛燕:“讓你咬他手,你咬他脖子幹什麽?”

笛燕在鈴星的肩膀上讨好似地蹭了蹭,又叫了兩聲。

鈴星卻道:“以前你咬誰咬在哪兒關我什麽事,我現在在說他。”

笛燕又飛落在鈴星的肩膀,卧了下來,不一會兒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僵直地好像死了一樣,化成一塊幹,這便是儀式完結了。

鈴星低頭看它:“行了,到時候我再找你。”

這塊幹化成了青煙,在空中結了個燕咒圖,便散了。

鈴星看着虞藥,自言自語:“應該……不是吧。”

虞藥雖說昏過去,但慢慢就睡着了,甚至還砸了下嘴,彌補了一下幾日難以成眠的自己。

鈴星看看他,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回去的路順多了,為了近一點,鈴星自然不會避諱,走了宋老太君的院子。

這院子煞氣極盛,院口草木盡已枯死,偶爾有些黑色的爬蟲,似蠍似蜈蚣,經來過去,院內有雜音低語,重複地念着奇怪的詩,像是從喉嚨中嘔出來的聲音,夾着嗚咽,在院子裏回蕩,一陣陣陰風從院門刮出,風聲中也混着哭聲。這道院門,常人都應避之不及。

不過鈴星倒不用害怕。

他抱着虞藥,邁步進了院子,院子裏詭異地安靜,牆角有一個瘦弱的影子,面對着牆,點着腳尖,用頭一下一下裝着牆。

鈴星看也不看,就要從院子裏穿過去。

他靠近了那影子,原來正是被祖母藏在房間裏的小女孩兒,她忽地轉過身,伸直手指向鈴星,把嘴巴張到恐怖的大小,尖聲叫起來。

這聲音非常尖利,胳膊挂在鈴星身上的虞藥都動了一下。

鈴星被吵得煩了,轉頭看她:“行了,留着吓唬人吧。”

女孩兒便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分明換了一個人,一個占着這軀體的別的什麽生物。

生物僵硬地移過來,看看鈴星,看看鈴星懷裏的虞藥,咧開嘴笑了,一串血水便從她嘴角流下來:“煞星!好久不見。”

近看,這女孩兒頭上的青紫,鼓起的血脈仿佛會動一樣,連血液的流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身體不正常地膨脹,在一些地方緩緩地滲着血。

鈴星搖了搖頭:“這身體你住不慣。”

那生物樂了,點點頭:“這就是個普通小孩兒,哪受得住當煞地門啊。”

鈴星看他:“煞地十九門,你是哪一道?”

那生物抱起拳:“十六門,兌火。”

鈴星還想再問,突然想起了什麽:“不好。”便趕緊将虞藥放下,在額頭點了一下。

兌火笑了:“敢在這地方睡過去,也不怕醒不來。”

鈴星終于叫醒了虞藥,後者花了點時間搞清楚自己在哪裏,又看向這詭異的小女孩兒,開口問道:“你就是宋老太君要藏起來的……”

兌火挑了挑眉毛,在年幼的少女臉上,浮現的是一個兇悍的壯年男人才有的表情。

虞藥站直了便繼續問:“這女孩兒是什麽人?”

兌火先看了看鈴星,才回道:“老太婆的孫女。”

虞藥單刀直入:“你要什麽?”

“要什麽?”兌火笑了,“我等煞地十九門門神,目的就只有一個,在人間開門,放地下鬼煞來陽間。哈哈,你是人你不知道,閻羅界太可怕了。”

虞藥笑了一下:“你是閻羅界人,也覺得閻羅界可怕?”

兌火又笑了,這次扯爛了女孩兒的嘴角:“是啊,真的可怕,連煞都覺得可怕。你可以問問閻界第一,就在你旁邊。”

虞藥看了一眼鈴星。

兌火找了個桌子,跳坐在上面:“地下,不是在屠殺,就是在準備屠殺。有單幹的,有組隊的,有建官府的,有拉軍隊的,總之只有一個目的,無休無止地厮殺。排位。只有第一,”兌火看向鈴星,“才能去人間。”

虞藥又問:“對你們來說,人間有什麽?”

兌火仿佛聽了個笑話:“人間有什麽?哈哈,人間有……有生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既然你已經在人間建了門,為什麽還不放煞出宋家。”

“哼。”兌火冷笑了一聲,“說得容易,當年一戰,宋家此地已有破綻,衆煞紛紛趕來,我開門者,自然首先立門。因為道佛兩家皆戰于此,此地受法太強,不得與只能先開門于人身。可宋家女人竟然也敢,帶着小孩兒吊死在屋頂,沒活物老子沒法兒來——剩個老太婆生氣太弱,開不了門。還好老子手快,抓了個最小的,先占了她。宋家老瘋子,為了鎖我,也鎖自己血肉。無妨,不就是耗嗎,耗到底,她也是死。”

他說話的空隙,女孩兒的鼻子又在流血。

虞藥看着女孩兒凄慘的模樣:“道佛兩家,能耐你何?”

“哈哈哈,煞地門即是人,人即是門,分不開。老道士老禿驢,都一個說法,殺了小孩兒,滅了這門。”

“若是女孩兒死了,你又當如何?”

兌火停了,旋即陰陰地笑:“關你什麽事?我還沒問,你是什麽東西?”

虞藥點了點頭:“那就沒錯了,看了女孩兒如果沒命,你也要陪死。”

兌火收了笑容,盯着虞藥:“要動手嗎,就憑你?”

虞藥搖了搖頭,看着這女孩兒:“宋老太君,為何下不了手呢?”

兌火愣了一下,又咧開嘴笑:“誰知道,心疼骨肉吧。”

虞藥直勾勾地看向兌火:“所以你在賭,賭骨肉情深。”

兌火幹笑了兩聲:“你什麽意思?”

虞藥嘆口氣:“不諷刺嗎?你一個毀天滅地無情無義的煞種,最後竟然賭要相信人間情誼,你可能比人,還像人。起碼道佛,不打算信。”

兌火愣住了。

鈴星看向虞藥。

虞藥上前一步:“我也不信。留你是禍害,老太君下不了手,道佛礙情面。但我可以。”

兌火驚詫地看向了鈴星,又轉回來看虞藥:,咬了咬牙:“老瘋子要是放我出去,哪還有這種種困擾?”

虞藥已經拔出了劍,面容冷酷:“你不能出去。”

兌火跳下桌臺:“就憑你?”

盡管他這麽說,盡管他在虞藥身上嗅不到力量,但虞藥帶着一種氣質,他曾在面對着諸天神佛時感受過的,冰冷的正确,冷酷的大義。

虞藥的劍光芒萬丈,手握劍握得緊,低下的臉上卻是悲傷,他低低地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

“我等為正義,哪怕碾過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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