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飛刀千裏

青一丈晃動的時候,燕來行一把拉住了往下掉的林舞陽,兩人滾在一團,又撞上了幾個捕快,幾個人一起墜入了另一個空間。

甫一落地,燕來行就地一滾,邁步紮馬,按住了劍,閉上眼聽聲。

那幾個捕快也拿着刀站起來,朝向四面牆,盯着每個角落。

燕來行側臉對林舞陽道:“你去裏面。”

他指的是他們這些拿刀的人圍出來的圈。

林舞陽一聽,便爬動了兩下,又停下來,看着其他的捕快。

這些捕快互相看了看,又看到林舞陽手無縛雞之力,想了想,讓了條路,讓他進了中間。

燕來行什麽聲音也沒有聽到,睜開眼:“這地方不對勁。”

一個紫衣捕快不耐煩地看他一眼:“廢話。”

燕來行瞪他:“我是說,這裏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紫衣捕快一愣,衆人安靜下來,再傾耳細聽,連衆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但除了他們,什麽聲音都沒有。

燕來行聽着聽着,突然道:“不好!”

他話音一落,有個捕快的呼吸頓時亂了,紫衣捕快也才發現:“媽的,這裏沒空氣!”

有幾個慌亂的,氣息不穩,猛呼吸了幾下,更發現這格子裏空氣稀薄。

紫衣捕快連忙轉身:“兄弟們,不要慌,冷靜下來!”

燕來行不管其他,邁前一步,閉上眼,按住劍,靜而沉穩,像是一塊石頭,他周圍的氣體停止了流動,聲音逐漸遠去,在一片沉默中,他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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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

黑暗,與黑暗。

安靜,與安靜。

拔劍。

一道劍光劃過,整個房間被從當中劈開,銀色的劍光竟停了幾秒,房間的裂縫漸開,嘎吱響動,在銀光消失的同時,房間朝兩邊斷開。而劍俠,早就收了劍。

紫衣愣住了:“好……好劍法。”

燕來行轉身,剛走了兩步,這房間牆壁便倏地消失,他們毫無準備地,再一次朝下墜去。

反應快的幾個,拔刀往牆壁上刺,打算阻止一下掉落的趨勢,但刀尖剛碰到牆,牆便消失不見,使得發了力的刀沒個着落,被生生甩出去。

墜落不過片刻,他們再次落到了一個房間裏,這房間仍舊只有四壁與頭頂腳底兩面,一個格子罷了。

捕快們趕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撿起刀,重新列了隊,有幾個腿還打着顫,舉着刀,盯着牆。

紫衣分了個神,沖燕來行道:“少俠好身手,怎麽稱呼?”

燕來行倒是講規矩,拿着劍也抱了抱拳:“北海燕來行。”

紫衣沖他點點頭:“南菱徐萍刀。”

燕來行又道:“諸位多加小心,這不是人類能布的陣。”

徐萍刀問道:“燕大俠可會仙家法術?”

燕來行搖頭:“從未。小弟習武。”

徐萍刀看他一眼:“臻入化境,武道可通仙啊。”

“過獎,過獎。”

“你倆別寒暄了,誰先說說這到底怎麽回事兒啊?”林舞陽打斷他們。

徐萍刀拿着刀,往前走了走,伸出手試探性地摸了摸牆,牆上的咒文避開了他的手,向周圍流去:“安哥懷疑,青一丈有煞。如今看來,整樓動,一脈牽,怕不是一兩個煞的問題。”

燕來行也上前去:“我們之前在東湖見過煞入人間,但那個地方的煞,并未挾持整個府宅。此地的情況,連樓動的意思,難道這裏的煞門已經開了?……”

他話音剛落,林舞陽便一聲尖叫。

燕來行急忙趕過去:“怎麽了?”

林舞陽顫顫地擡起手,瞪圓了眼睛:“有……剛才有東西碰到我了……黏糊糊的……有東西……”

燕來行小心地看了看,林舞陽坐的地方是捕快圍起來的圈內,若是有東西的話……

燕來行問:“哪只手?”

林舞陽舉了舉:“右手。”

燕來行順着林舞陽右邊看過去,在昏暗的牆邊,似有一道流動的液體。

燕來行站起身,小心地靠過去,盯着那攤液體,液體還在流動。

突然,從他身後傳來驚呼,一個捕快的腹部被濡濕,這液體黑魆魆的,撲地一聲借腹而入,竟生生掏了個洞,化成了一只手,一把拽出了腸子。

液體混入血水,那只黑手拔出,連着血淋淋的腸子,朝遠遁去。徐萍刀反應快,一刀劈在黑手上,那黑手紋絲不動,仍舊拽着腸,倏地隐匿在了牆裏。

留下的捕快,仍舊未死,開腸破肚,躺在血泊裏,哼哼哧哧,有出氣兒沒進氣。

幾個捕快圍上去,脫了衣服蓋在他肚子上:“沒事兒啊兄弟,你等等,你再撐一會兒……”

那捕快抖的不成樣子,一聲呼吸吐出來,重得像頭牛,他一把抓住離他最近的那個:“趙哥……”

本坐在旁邊扶着他頭的趙哥馬上跪了下來,伏在他耳邊,拉過他的手:“你說吧兄弟。”

那捕快說:“我娘……”

他剛說了兩個字,就頓地爆炸開來,血肉灑了周圍人一身,落在地上的碎骨,自着了火,明亮地燃燒起來。

徐萍刀望着他們。

林舞陽呆了,他幾乎哭出來,朝燕來行爬去。

他還未爬到,燕來行喝他:“都不要動,還有!”

衆人屏息,暗光看不清影,便豎起了耳朵,學着燕來行聽聲。

燕來行握着劍柄朝東轉:“東邊……”

接着迅速轉身:“不,西邊……”

耳朵一動,再轉身:“不對,南……”

接着他明白了:“小心——!”

喊得太晚了。

從屋頂,黑色的液體傾瀉而來,不是一個,不是兩個,漫天如暴雨般地傾瀉下來,就連地面上也汩汩地泛出黑液。

說時遲,那時快。燕來行一個箭步沖上前去,站在捕快們圍的圈中間、林舞陽旁邊,唰地抽出了劍,劈散了最近的黑液,立于中間,魂凝一點,周圍氣流随之變。

在劍俠自我鍛造的黑暗裏,燕來行豎起劍,立于面前,閉眼自念:

“橫縱劍——八面玲珑。”

劍已動,快得看不清,劍光畫出了一個八面體,正好将所有人囊括其中,劍氣所至,劈斷黑液。待八面已成,便亮起銀光,向四周壓去,所到之處滌蕩黑液,一往無前。

剎那間,房間忽地閃現一陣耀眼的光明,是黑液燃燒。

再一亮,便暗了下去。

聲消。

劍歸鞘。

衆人驚魂未定,各自攙扶,抱傷休憩。

林舞陽抓着燕來行的褲腳,伏在地上哭。

靜谧中,徐萍刀咽了口唾沫:“成了?”

燕來行搖頭:“要是成了,我們該換地方了。”

于是徐萍刀站起來,走到了燕來行的身邊,準備迎接下一輪的攻擊。

林舞陽默念:“老天保佑……別再有後招了。”

一個捕快湊過來給林舞陽遞藥,卻發現他沒有受傷:“哎?剛才那東西不是碰你了?”

林舞陽也奇怪,舉起手看了看:“是啊,怎麽回事?”

他捋起袖子,原本被黑液碰過的地方,正一點點的消斑,驅斑的,是紋在手腕的,一道道金光佛咒。

那捕快愣了愣:“這是什麽?”

林舞陽卻沒有答話。

說話間,一道紅鞭自頭頂抽下,直奔着燕來行而去。

徐萍刀一把推開燕來行,自己也跳将開來,但那鞭竟似瞄準了燕來行,順勢一轉,以詭異的角度,又朝燕來行甩去。

燕來行試圖跳開,沒成想這鞭子好似有魂,空中轉了個彎,狠狠地抽在了他身上。

只一鞭,燕來行被抽地皮開肉綻,滾落在地,連劍都松了手。

那鞭子不停,起又落,鞭鞭直鋒,避而無用。徐萍刀揮刀而劈,劈斷了第一條鞭子,那條鞭子頓時化成一陣煙,消散在空中。

林舞陽趁這個機會,朝燕來行的劍爬去,想撿起來遞給他。

留意到他動作的燕來行猛地轉頭,朝他喝:“別碰!”

林舞陽愣住了。

燕來行很嚴肅:“不要動我的劍。”

林舞陽蜷回了手。

那鞭子不見了,燕來行撐着站起來,朝自己的劍走去,還不忘向徐萍刀致謝:“謝兄臺剛才出手相助。”

徐萍刀抱拳:“燕兄……”

他話未完,那紅鞭早已化成密密麻麻的網格,自徐萍刀身後平移而來。

林舞陽大叫:“小心!”

徐萍刀一轉頭,正好對上那一排排格子。

格子自他身上穿過,将他碎成了幾十塊,在格子穿過後,那攤肉晃了晃,才稀裏嘩啦地掉下來。

格子未停,燕來行已經撿回了劍,一把将林舞陽拉到身後,用力一劈,劍氣劃開了網格——或者說,網格自行繞開了他們,向後面的人奔去。

***

青松還在說話,說了很長時間,終于像是有了個決定。

權無用早已撿回了劍,此時哆哆嗦嗦地擋在虞藥身前:“師兄,你別怕,有我在。”

虞藥連站都站不起來,只好坐在地上凝氣。

青松靠近,越過權無用看向虞藥:“我們決定了。”

權無用聲音洪亮,給自己壯膽子:“決定什麽了?!”

青松卻看向虞藥道:“再讓你流點血,就知道了。”

權無用把劍一橫:“想得美,要想傷我師兄,先……”

他話未說完,人就被青松一揮手甩出去,虞藥試圖站起來:“你……”

青松卻蹲了下來,是那個渾厚的聲音:“你魂魄為何如此不穩?”

虞藥還沒答話,青松自己倒先晃了幾下,極痛苦的樣子,捂住了眼睛。

只片刻,青松又恢複正常,這次,那渾厚的聲音又呵斥道:“你是誰的故人?”

虞藥笑了笑:“各位都是煞,哪有我故人?”

渾厚的聲音又開口,這次卻不是沖着虞藥,他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搞的鬼,秋山風。”

虞藥一愣,秋山風,故事裏聽過,當年的那個悍匪?

渾厚聲音連嘆兩聲:“為何起陣暴露我青一丈?”

其他幾個聲音也輪番上陣,各自罵起這個“秋山風”來。

“送他回下面!”

“對對,送他回下面!”

“送他回下面,他就再也不敢了!”

仿佛“回下面”是最狠的懲罰。

虞藥卻趁他們不注意,握緊了拳,念道:“絞缭,過來。”

無事發生。

虞藥深吸一口氣,再念:“絞缭,過來。”

這邊,青松判完了秋山風,得了個結論,接着便要處理虞藥。

青松上前一步,一把捏住了虞藥的脖子,狠狠地掐下去,舉得虞藥腳尖離了地。

虞藥被掐得喘不上氣,手腳顫抖。

***

千裏外。

北海權家。

祭竈臺。

劍動。

絞缭拔地而起,直上雲霄。直飛于天地間,橫穿于月影下,劍氣凜冽,沓飒而來。

渡河越山,轟鳴而至。

直插青一丈樓頂,月光下,一把劍立刺于高樓之巅。

雷霆萬鈞。

青一丈,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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