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松玄機
搜了一圈,也沒找到鈴星的影子。
青松放下他的茶杯,冷冷地看了一眼安單:“安捕頭找得如何了?”
安單沒什麽好氣,把刀一橫,坐了下來:“青松老人急什麽?”
青松哼笑了一聲。
這時,來了一個捕快,靠近安單,在他耳朵邊講了幾句話。
安單聽完,推開他:“有什麽話大聲說。”
這捕快看了看青松和虞藥,把自己剛才說過的話又大聲地重複出來:“下官們找到了這個。”
說着遞來了一塊牌子。
這牌子的紋路,倒是和昨晚坐在床上哭的男子身上衣服的紋路,如出一轍。
安單接過來,推給青松:“有人落了東西。”
“哦,是嗎。”青松看了一眼,也不上手,轉頭看管事人,後者走上前來,準備接下這塊牌子,卻被安單按住。
安單盯着青松,慢慢地翻過牌子,牌子的背面沾了血:“出什麽事兒了?”
青松看他:“不知。”
“這塊牌子的主人呢?”
“不知。待有人來我處尋,再報備給安捕頭吧。”
安單往前湊了湊:“師兄,此地沒有外人,我問你答,這青一丈裏有什麽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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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笑了:“安捕頭,此玄妙,你道行太淺,參不透。”
安單眼神淩冽:“參不透?青一丈兇案甚多,是哪家法術的玄妙?可兇案再多,消息竟傳不出門,哪怕來了調查,也總是不了了之,這又是哪家的玄妙?上個月的一家四口兇案,若不是家中老仆奔走求辦案,恐怕也斷了聲音。如此我倒要問一句,那老仆現在何處?”
青松轉頭看他:“安捕頭什麽話。老仆去了官府求告,總督派了督查來查,什麽也沒查出來,我如何負責?老仆跟着官府忙裏忙外,事到如今,老仆所在,不問官府,問我青一丈?”
安單沒有回話,青松再前一步:“安捕頭,要是沒這個本事,就不要到處督查,給你自己省一個僭越的罪名吧。”
安單被塞了一下,啞口無語,竟看向虞藥。
虞藥低頭默默喝水,不開口。
安單清了清嗓子,問道:“你那手下到底在哪兒?”
虞藥看他:“不是手下,是我權家人。”
安單有些不耐煩:“你那權家人到底在哪兒?”
虞藥搖頭:“不知道。樓裏吧,可能。”
安單兩頭碰釘子,有些上火:“你……”
青松看得高興,拍了兩下手:“安捕頭真是不中用,什麽也查不到,什麽也找不出,什麽……”
他停下來,惡狠狠地盯在安單,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挑釁:“也照顧不了……”
安單腦子一懵,反手拔出了刀,直朝青松劈将下去。
青松閃得快,一轉身便避了鋒芒,但又不太遠,一手拿着煙鍋,一手端着沒喝完的茶,離刀鋒半米,搖頭感嘆:“總是差那麽一點兒,多少年真是毫無長進。”
安單握刀便是一揮,刀尖割破了青松的外袍,一截斷帶飄飄搖搖地落下來。青松往後退半步,但不去遠,繼續挑釁着安單,逼得他再次揮刀。
虞藥坐着不動,自言自語地嘆氣:“幼稚。十分幼稚。”
他不說話,青松還沒注意到他,他一開口,青松下一次拆招,順勢躲在了虞藥身後。
安單的刀已經揮了出去,一看即将傷及無辜,而刀勢已起,實難打住,情急之下,伸出左手,使勁地向自己握刀的右手拍了一掌,拍得虎口一震,松開了刀。
刀鋒一轉,刀就勢落下,落當中,劃破了未及收回的虞藥的手。
虞藥低頭看了一眼,沒什麽反應,只是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小人。”
青松笑了一下,放下茶杯,吐了口煙,才大喊道:“安捕頭,你這又何必!”
權無用本就離得不遠,一聽便奔過來,看虞藥血淋淋的手,當時就拔出了劍,指向了安單:“你襲我北海人?”
燕來行也應聲從樓上飄下,站在安單面前。
安單的右手還在顫抖,是挨了一掌的後遺症,看着其他人,又氣又腦:“我……”
虞藥站起來:“算了算了,他不是故意的,給我找點藥。”
權無用轉頭看他:“師兄?”
虞藥扯着衣擺給自己包紮,沖他點點頭:“去吧。”
說話間,虞藥手上的血,滴在了地上。
随着一聲啪嗒的響聲,整個青一丈霎時間變成了血紅色。
四面牆壁,屋頂地面,放眼過去全是猩紅,還伴着陣陣血肉的腐臭撲面而來。
衆人愣在了原地:“這是……”
青松面如死灰。
虞藥最先反應過來,看向燕來行:“去找林舞陽。”
燕來行點頭,腳尖一點便躍上樓去。安單也反應過來,撿起刀,去找月姑娘,還不忘沖其他捕快喊:“別分開,結隊行!”
權無用靠近虞藥:“師兄,這……”
他話音未落,一陣狂風襲來,拍得兩人直向後退,退了數十米,竟遇到了斷層,墜了下去。
***
等落停,兩人狠狠摔在地上,權無用利落地爬了起來,拔劍而顧。
這地方,是個四方間,除了四面牆壁,頭頂一個頂,腳底一片地,其他什麽也沒有。
每面牆,都是紅色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黑色的咒文,一道蓋過一道,看也看不清。
權無用看了半天,沒看出其他動靜,放了劍,把他師兄扶起來。
虞藥看了看自己的手,覺得奇怪,這一刀哪來的如此法力,自己竟連站也站不起來。
權無用看師兄重得像一灘泥,覺得事情有問題:“師兄,怎麽回事?”
虞藥沉沉地擡起手擺了擺,道:“你把我放下吧。”
權無用便扶着他去了牆邊,虞藥靠着牆滑坐在地上。
兩人應該是被困住了。
虞藥費力擡手摸了摸牆壁,這牆上的咒文是流動的,它們躲避着虞藥的觸碰。
權無用看着這咒,摸了摸下巴:“這是煞陣。”
虞藥看他:“什麽煞陣?像宋家的一樣?”
權無用搖頭:“宋家的是煞成的境,單個煞成,除煞便能破。這是煞結的陣,不是一只兩只,需喂養許多煞,才能結一個法陣,進不能進,出不能出。”
虞藥皺起眉:“困我們,有什麽用?”
權無用盯着牆上的咒:“師兄,這不是為了困我們的。”
他摸了摸牆,牆上的咒文朝他手指尖聚來,權無用趕緊擡起了手,朝虞藥看了一眼:“這陣是忽然起的,沒人催生——起碼我沒看見。況且起陣的時候,整個樓都在動,我猜這是為了護衛青一丈的煞陣。恐怕,這就是青一丈的玄機了。”
虞藥若有所思:“可鈴星說,這裏沒有煞的氣味。”
權無用看他:“哎呀師兄,你想啊,如果我們從進了南幾道,就進了煞的地盤,這青一丈幹脆本身就是煞,如何才能嗅到煞的氣味呢?”
虞藥沒回這個,突然道:“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關于煞的事?”
權無用一愣。
虞藥又道:“說起來,為何在權家的時候,你的血可以喂藤蔓?”
權無用愣愣地回他:“師兄你教的啊……”
“我教過你這個?”
“是啊。”權無用低下頭撓了撓,“雖然我學得不好。”
虞藥放聲幹笑:“哈哈哈,原來是我教的啊,不愧名師出高徒哈哈哈。”
突然他們聽見從角落裏傳來一陣窸窣,權無用拔劍大喝:“誰?”
那人朝這邊移了移,他們才看清,是青松。
青松趴在地上,朝他們爬了兩步,又坐起來,伸手指比劃:“噓,是我,是我。”
這聲音極其蒼老,根本不是青松的聲音。
那青松的臉色又一變,變得刻薄起來,操着一把尖利的聲音:“你爬什麽,不會走路讓老娘走!”
青松的臉一下子皺在一團,抿着嘴像個老頭,又變回了蒼老的聲音,同時身子還往下縮了縮:“臭娘們,閉嘴!”
尖利聲音又響起來:“你個老不死的——!”
突然青松又坐直,挺直了背,面容嚴肅,目光沉穩,聲音渾厚:“夠了,當務之急,是找出來,到底是誰,起了青一丈的陣。”
尖利聲音:“不是老娘。”
蒼老聲音:“也不是老子。”
青松臉一笑,歪了歪腦袋,清脆童聲:“也不是我哦。”
青松垂眸飛媚眼,婉轉諾諾:“也不是奴家。”
看着青松一個人變來變去,權無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蹲在虞藥身邊,拿胳膊肘搗虞藥:“師兄,他怎麽回事?”
虞藥只看了一眼:“他不正常。”說完便繼續研究牆上的咒文。
那邊渾厚聲音又響起了:“怎麽會突然起陣?”
這次居然是青松自己的聲音:“有可能……是因為他的血。”
青松話音一落,朝虞藥望過來,像千百個人同時望過來。
權無用打了個冷顫。
青松站了起來,權無用撥劍對準他:“你你你……你不要過來。”
青松伸手彈了一下權無用的劍,這劍便飛了出去。
青松也不看震驚的權無用,低低頭看虞藥,又皺起眉:“你魂魄,為何如此不穩?”
權無用往虞藥身前一擋:“我師兄還魂,你管得着嗎?”
青松又盯着虞藥,自言自語:“是嗎?”
尖利聲音:“不像。”
蒼老聲音:“他好怪。”
在此時,沒人留意的時候,虞藥身邊的牆上,竟伸出了一只手,手腕上帶了一串碎獸牙的手鏈。
虞藥轉臉,小聲道:“不用管我,去幫一下月姑娘他們。”
那手停了,沒有動。
青松還在自言自語,權無用則死死地盯着青松。
虞藥便伸出兩只手,握住了那只伸來的手。手指在鈴星的手心裏摩擦了幾下,拇指在鈴星的手背上畫了幾圈。
鈴星的手涼涼的。
虞藥小聲道:“拜托了。”
他松開了手,鈴星的手便倏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