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重返閻羅

三人盯着剛發過威的十刀,驚得說不出話,紅露沒有反應,只是換了一只手剪指甲。

十刀右手上的光才消失,便慌忙捂着嘴,一副要作嘔的樣子,推了推眼鏡,額頭都是汗:“啊是血……好惡心。”

說罷手腳并用地爬去了一旁,同時擡頭看那三人,眼神裏都是“你們快清理一下啊”。

明白自己不可能充當戰鬥力的權無用迅速做出了決定,接過了師兄剛才洗幹淨的抹布,開始清潔。林舞陽也動起來去接水,燕來行看這兩位如此自覺地承擔起收拾的角色,一時不知道是該罵他們沒上進心還是誇他們有自知之明,想了半天沒說話,把劍擺正,閉上眼睛,再次站在中間。他可是劍俠,不能被人保護。

紅露只在權無用拖到他腳邊的時候,換了翹腿的方向。又朝燕來行擡擡下巴:“他為什麽不睜眼?”

見過燕來行比劍的林舞陽回答道:“他練的是聽力。”

一旁的十刀一聽眼睛都亮了,十分崇拜的樣子:“好厲害啊……不像我……”

燕來行睜開眼,看向十刀:“……”

十刀:“……”

權無用卻問道:“說起來,十刀這個名字更像個綽號哎。”

十刀推了推眼鏡,點頭:“是個綽號。”

林舞陽又道:“您真的很厲害啊,為什麽自己膽子這麽小啊。”

十刀臉紅了:“我一直膽子都很小啊。我從小時候來這裏,還好有紅姑娘收留我,不然我早就……”

紅露笑了,托着下巴,眼神浮動起來:“是啊,說起來這小鬼來這裏的時候也正好是血月夜,他根本就是個被貼了煞咒的凡人,什麽都不會,還傻愣愣地站在街上,簡直就是等死嘛。”

林舞陽一聽就來了興趣,拉了小凳子坐在旁邊:“姑娘你也很年輕啊,那時收留他照顧得過來嗎?”

紅露邊敲茶杯邊回憶:“我也才十三歲嘛,不過比他還是要大上三四歲的。不過我家族裏早就在之前的血月夜裏死完了,反正只剩我一個人,我看月亮都出來了,他還傻了吧唧地站着,就知道哭,才拉他進來的,本來想如果我躲不掉,就把他交給闖進來的煞種呢。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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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舞陽奇怪起來:“紅姑娘能活這麽久,想必也很厲害吧!”

紅露垂了嘴角:“沒有啊,我們只是……家裏人多罷了。我只是剩下來的那個……”

林舞陽發現錯了話題,便改了口:“那十刀先生怎麽如此厲害呢?”

紅露聳聳肩:“這個你要問他吧。”

十刀一看衆人都看向他,臉蹭地一下紅了,急忙擺手:“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燕來行突然開口:“有動靜。”

他話音剛落,一條大蜥蜴從地面破土而出,燕來行輕飄飄地挑起,落在來獸頭頂,一劍劃十字,劈在頭頂,只聽得蜥蜴一聲慘叫,頭破血濺,狂吼一聲,撞向四面牆壁。其血液碰到牆,便将牆腐蝕,一點點啃進去。

其中一段斷肢飛向紅露,十刀一個身影閃現在紅露面前,擡右手,右手化成鋒利刀,劈将下去,将塊斷肢削成碎肉,簌簌地落在地面。燈籠照進的紅光映在他的鏡片上,閃着冰冷血腥的光。

十刀推了推眼鏡:“雖然很可怕,但是不能碰紅露小姐。”

紅露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肩,柔聲細氣:“好了。不要再抖了。”

十刀馬上破了功,眼淚汪汪地湊上去:“紅露小姐,吓死我了,太可怕了。”

之後,十刀一邊喊着吓死我了,一邊将整個房子屠滿了鮮血,野獸和煞種的屍體堆滿了東南角。

十刀太害怕了,簡直要哭了,一邊殺一邊問:“為什麽來我們這裏?這麽多戶為什麽非要來我們這裏?”

燕來行也不用動了,權無用和林舞陽也不用清洗了,因為洗不過來。他們走到了紅露身邊,紅露舉起果盤:“瓜子吃不吃?”

燕來行挑了幾個沒沾血的:“謝謝。”

***

虞藥和鈴星出了結界,一眨眼已經回到了原第一的門口,門內的老翁趴在桌上,化成了碎灰,飄落到地上,門口的燈籠已經碎了,燈光已熄,上面的“壹”已經被一朵凋謝的瓊殺取代,滴滴答答地落在血。

接下來,按照原定計劃,該是鈴星殺虞藥的時候了。

虞藥看了一眼鈴星,鈴星的眼珠朝他這邊移了移,又很快盯到了前面。

虞藥小心地提議:“要不先回去?明天再說。”

鈴星轉身就走,認同了這個提議,虞藥松了一口氣。

街邊的厮殺還在繼續,偶爾又沖到他們面前的,也被踢開,總之,他們在這條街上沉默着走着,不知道為什麽,兩人都走得非常慢。

突然,街邊一道門被人推開,裏面有個駝背的老人,帶着一頂鬥笠,明明在屋內,卻穿着一身蓑衣,出了門,朝虞藥他們靠了靠,伸出手招呼他們:“進來喝杯茶吧。”

虞藥和鈴星轉頭看了他一眼,不說話,繼續往前走。

那老人扶着拐杖跟上來,拐棍敲在地面,每一聲都像往水裏投一顆石子,會引起一串漣漪一樣,這聲音萦繞不散,催人催得急。

“喝杯茶吧,喝一杯吧。”

虞藥知道老人不簡單,也不回頭,直往前走,鈴星什麽都沒發現,只是嫌老人有點吵,皺起了眉頭。

老人絲毫不放棄,很快趕上了他們,湊在鈴星那邊:“喝杯茶吧。”

鈴星不耐煩地看他一眼:“不要。”

說完一把拉住虞藥的手臂,加快了步伐。

但老人仍舊不離開,跟着加了速。

不僅如此,還三步兩步蹿到了鈴星的面前,把茶杯遞過來,喋喋不休地勸着,在鈴星試圖繞道時,手一松,熱茶潑到了鈴星身上。

鈴星的臉頓時憤怒起來,手向老人伸去,打算拎起他,但卻被老人閃過,鈴星咬牙,便向老人奔去。

虞藥伸手拽他:“鈴星,你冷靜一點,你不覺得對于一個老人來說,他走得太快了嗎?”

但虞藥沒能拽住鈴星,鈴星罵罵咧咧,朝老人跑去,虞藥沒辦法,也一起跟過去。

他們跟在這個靈活的老人身後,追去了一件屋子,明明還沒有進去,卻在踏進看不見的結界邊線時,被一把抓了進來。

虞藥嘆口氣,又來了,這麽低劣的挑釁手法,年輕人還是會上當。

鈴星一步邁過去,踩在老人桌上,指着自己的衣服,兇神惡煞,可要求倒很簡單:“快給我道歉。”

老人不理他,掀開了屋中央的一口大鍋,大鍋放在這裏十分違和,下面還有火柴在燃燒,鍋裏冒着煙,升騰起來。

老人搓搓手:“喝口湯吧。”

虞藥湊前看了一眼,鍋裏正煮着各式各樣的碎肢,老人攪拌了一下,翻出了幾個煮在鍋底的眼球。

虞藥幹嘔了一下。

鈴星只瞟了一眼,便繼續看老頭兒,要求他道歉。

老頭兒擡頭看了一眼虞藥,一瞬間,虞藥被人推進鍋裏。

他慌忙伸手按住鍋沿,抵住了這一擊,之後便感受到有人按着他的頭,将他使勁向鍋裏按。湯的熱氣朝虞藥臉上撲來,虞藥盯着面前鍋裏一張破碎的臉,努力地往上掙。

鈴星發現不對,伸手拉虞藥,卻被彈開,好像虞藥周圍有什麽結界。

鈴星惡狠狠盯向老頭兒:“放開他。”

老頭兒仍舊遞來茶,喝口茶吧。

鈴星這會兒仔細觀察他,才發現這老人說話總是一字一句,并不看自己,頗有些魂不在舍的意思。難道被人控制了嗎?

鈴星再伸手,卻又被老人躲過。可惡,這老人他居然抓不到。

虞藥還在苦撐,他感到自己背後的手變成了許多只,更有手臂從湯鍋裏伸出來,試圖把他往裏拉。

鈴星無法抓住老人,幹脆一腳踹向湯鍋。

就在他即将碰到之時,那湯鍋卻突然在原地消失了,一眨眼出現在屋子的另一邊。

消失的速度,就像他抓不到的老人一樣。

鈴星想,難道是空間變化之類的法術?

湯鍋裏有手朝虞藥伸來,想要戳他的眼,捏他的嘴,把手往他嘴裏塞。虞藥一邊擡頭多,一邊低低地念:“絞缭……”

但一雙雙手撲上來,将虞藥頭蓋住,試圖拉進去,或者悶死他。

但絞缭卻應聲而到,從鈴星身邊飛來,蹭地一聲插在鍋沿上,虞藥摸上去,摸在劍刃上,他的血喂了絞缭,那劍倏地發了一陣銀光。

這來自煞劍的銀光讓鈴星一驚,發現了絞缭的存在,他擡手,絞缭便在鍋沿上顫動起來,越震越快,竟将湯鍋生生震碎。

虞藥被放了出來,鈴星本能地沖了過去,接住了他。

虞藥還有點喘不過氣:“謝……謝。”

鈴星甩手把他推開。

虞藥:“……”

再看老人,竟拿着把菜刀沖了過來。

鈴星随手接住一擊,第二擊便割破了他的喉嚨。

老人倒下,房間重歸寂靜。

鈴星卻看着自己的手愣了。

虞藥走過來:“怎麽了?”

鈴星皺着眉頭:“他剛才為什麽躲不過?”

虞藥明白了他的意思,剛才在路上鈴星也追不上他,怎麽這次就一擊即中?

正奇怪之時,他們周圍的房屋劇烈晃動起來,牆壁天頂都紛紛碎落,似要炸開,而腳下的地面似乎也在下陷。

鈴星突然意識到了,剛才那老人是閻羅界出來的,自己殺了他,就意味着自己将會被拖回閻羅界。

他暗道不好,一把将虞藥推開,呼絞缭來墊在虞藥腳下,自己把劍向上一踢,絞缭帶着虞藥向上飛去,而鈴星自己朝下墜去,這是吸煞的地獄,鈴星不可能掙得開。

虞藥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鈴星朝下墜,他立馬轉身伸手,趴在劍上拽鈴星,只拉住了鈴星的袖子。

鈴星更加驚訝,咬着牙:“放手!”

虞藥沒有力氣回答他,只能咬牙切齒地往上使勁拉,絞缭也逐漸支撐不住,眼看都要墜下去。

鈴星只好使了個法,将自己從衣服裏掙出。

虞藥感到手裏猛地一松,絞缭帶着他向上飛去,而他的手裏只有一件玄色長袍,在風裏飄。

鈴星穩穩地落在地上,站直,打量了周圍,還是熟悉的黑暗,看不見光的地方,有鬼怪聳動,望着他。

鈴星準備好了,再次卷入這無休無止的争鬥。

但他身邊咚地一聲響,什麽人落在了他的旁邊。

虞藥被砸得好半天沒回過神,摸着砸疼的胳膊站起來,轉頭看見鈴星驚訝的臉。

虞藥嘆口氣,伸手拍拍鈴星的肩:“弟弟啊,剛才沒力氣跟你說,你還記不記得曳紅?”

曳紅在這句話落後,嚣張地閃了一下,在這黑暗裏尤其鮮豔,像滴在滿是鯊魚海裏的一滴血。

“你下來,我怎麽能不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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