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前傳·煞界争霸-閻界

桑麻結婚了,當天他的妻子,偷偷溜進來,給沒能出去的鈴星抓了一大把糖,堆滿了他的身邊,她笑眯眯地遞一顆橘子糖:“我知道你喜歡吃這個。”

鈴星轉開頭:“我根本就不喜歡糖。”

桑麻點了點他的額頭,從來都會躲開的鈴星這次沒有躲,桑麻笑起來:“不好意思啊,今天沒能帶你出去。”

鈴星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我本來也不想出去。”

桑麻卻嘆了口氣:“這麽長時間了,鈴星也為北海做了不少事,為什麽家主還不讓他出去呢?”

妻子看看他又看看鈴星,只好打圓場:“也許家主自有打算吧。”

桑麻皺起眉:“可是……”

“你們要在這裏呆一晚上嗎?很煩啊,快走行不行。”鈴星不耐煩地看他們。

新娘子臉一紅,桑麻臉也紅,站了起來,拽了拽妻子的袖子:“那……那我們先走了……”

鈴星揮揮手叫他們趕緊走,嫌煩。

桑麻和妻子離開了,鈴星一個人坐在塔底,牆邊的燭火孤零零地搖曳,将鈴星的影子拉得詭異。他吹了口氣,把蠟燭吹滅了。

向後一仰,躺在臺子上,把手臂枕在頭下,看着屋頂。

在他的記憶中,盡管之前的事模模糊糊,但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封閉的空間,從一個輾轉到另一個,那個所謂的“他的主人”,不知道為什麽,讓鈴星有種發自內心的排斥。

鈴星照着指示,時不時被牽出去跟外來的妖煞打架,不知道對方的來歷,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只是打而已。從他第一次動手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如果他的力量太強,曳紅另一端的桑麻一定會死,所以他向來出手極有分寸,這讓權清風很不高興,他認為鈴星一直沒能突破自己。

鈴星看桑麻總覺得很熟,當他和妻子在一起的時候尤其,不知道為什麽,鈴星總是認為他應該保護他們兩個,盡管沒有特別的理由。

鈴星偶爾被帶出的時候,總是引起人們的圍觀,他和之前出現在人們面前的煞不同,他是人型,在人群中也是高挑出衆的那一個,他帶着螺旋紋的面具,抱着手臂跟在桑麻身後,随便走一走,對于周圍人的目光,他從來不在乎,至于議論,他也聽得到。有時難聽話被桑麻聽到了,還會站在街邊跟人理論,但鈴星毫無感覺,桑麻停步跟人理論的時候,鈴星自顧自地走,連頭都不轉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一個連臉都不露的家夥,也能吸引異性的目光。鈴星在街上走,街邊的脂粉館的柳眉玉手便早早奏起樂,女孩子們擠在一起望向他,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臉,卻眼眉飛舞,鈴星轉頭看一下,便有一陣窸窣細語。

他走在路上,路上很少見其他人,周圍的目光混雜着各種情感,齊齊朝他湧來。

一個舉着糖葫蘆跑的小孩兒橫沖直撞,跑上了這條街,一頭撞在了鈴星的腿上,一個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手裏的糖葫蘆滾在了地上,他睜着圓圓的眼睛,張着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高大的面具男人,吸了下鼻子。

鈴星腳步不停,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走了。

“喂!!”桑麻一邊吼他,一邊把小孩兒扶起來,糖葫蘆撿起來,看太髒了,只好掏了錢放在孩子手裏。

可孩子一直哭,因為他手劃破皮了,他攤着手給桑麻看,委屈得很。

桑麻撓頭,又叫鈴星:“怎麽辦?”

這麽點血有什麽好哭的,太弱了你。

鈴星雖然這麽想,但還是在看到小孩兒哭得天崩地裂的時候,摸了他的手。煞氣在手上繞了一圈,傷口便好了起來。

小孩兒還挂着淚水,卻不哭了,“哇”地一聲喊出來,眼光閃閃,一把抱住了鈴星的腿。

鈴星的拳頭都握緊了,想了想還是點着他的額頭,把他推遠,小孩兒的手保持着向前伸的動作,被鈴星無視了。

周圍又響起什麽議論,鈴星一個字都沒聽清。

現在鈴星仰面看着屋頂,無意識地笑了一下,他想,如果桑麻和妻子有了小孩兒,自己算不算有個侄子了呢。

他意識到自己竟然有這種凡俗之人才有的想法,唾棄起自己。

“你在想什麽?”屋內傳來一聲。

鈴星一瞬躍起,呼來絞缭飛刺而去,被那人擋住,他沉沉地笑:“你用絞缭還挺順手。”

鈴星坐了下來,看着權清風向他靠近。

權清風離他兩步的時候停住了,伸手指向他:“看看你現在,這種沒用的表情。覺得快樂嗎?覺得開心嗎?”

鈴星目光冷下去:“看見你就不覺得了。”

權清風攤開手笑了:“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寶劍鋒從磨砺出。”

鈴星轉開臉:“你來有事嗎?”

權清風嘆口氣:“得到力量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過得太順了,不是嗎?”

鈴星沒說話,他早知道權清風擅長講歪理,自己的師父死了以後更是思考人生到了執念的地步,說實話,就是看不過別人過得跟他不一樣。

“今晚有喜事。”權清風也望向屋頂,“人類的悲歡離合,都是一瞬而已,這樣的幸福,即便是虛假的,也有人願意沉醉。”

鈴星翻了個白眼。

權清風一把抓住鈴星的頭,狠狠地晃了幾下,湊到他面前:“從小我一說話你就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我真的很讨厭你。”

鈴星咬着牙不縮:“我也挺煩你的。”

權清風盯着他:“你怎麽能就這麽收手?壓制自己的力量,為一個狗屁都算不上的小修和他什麽老婆。你沒有記憶,你為什麽不去找?難道你不應該知道自己是誰嗎?”

鈴星沒有答話。

“你知道有多少人為了你能活下來死掉了嗎?”權清風惡狠狠地盯着他,“你不知道。因為你不記得了,你就知道整天待在塔裏,出去轉轉,殺兩只雜碎煞種,随便地過活,你不願意想起來,你這沒用的東西!”

他一把抓住鈴星的頭往地上撞,咣咣地響了幾聲,鈴星的頭上頓時滿臉鮮血:“為什麽不還手呢?你怕我。你為什麽怕我呢?你有沒有想過?你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麽呢?你怎麽能心安理得地如此過活呢?”

鈴星咬緊牙,在權清風再次拿他頭撞地時挺住了,挺着脖子直視權清風,目眦欲裂。

權清風低低道:“你的父母,救過你的同屋,救過你的七金仙,你還記得嗎?”

鈴星的頭猛地疼起來,他掙開權清風的手,自己抱着頭,哀嚎起來。

權清風并不給他時間,一腳把他踹翻,看着鈴星的眼睛逐漸染上紅色,權清風笑了:“你最後還是不要發怒,他們畢竟剛結婚。”

鈴星愣在了原地,可他身上的煞氣卻不受控制地散發出來,他緊張起來。

權清風笑了:“之前死了三個了,又何必差這一個,随你吧。”

可鈴星沒有敢動。

權清風從陰影處拿來了一個罐子,自顧自地打開,遞給他:“吃吧,吃了它你煞氣可壓。”

鈴星看了一眼,沒有動。

權清風嘆了口氣:“鈴星,你說世上的人是不是很有意思?”他坐下來,抱着罐子,翹起腿看鈴星。

“有敵人的時候就想要英雄,要了英雄就要他完美,不完美的英雄比敵人還不如。一個人的時候什麽話也不敢說,什麽事也不敢做,只要聚在一起,就敢高喊正義,多麽廉價的正義,我真是羨慕他們。”權清風攤開手,“永遠委屈,他們永遠是委屈的。”

鈴星看着他,權清風笑了笑:“你看我那個沒用的師弟,人們說他訓煞,在外面來妖煞進攻前,他就是惡魔;外面來了敵人,他出了手,他現在不是惡魔了,就算恨,也是偷偷的;現在我聲明煞都是我養的,很兇的煞,比之前的都可怕,可是沒有人恨我了,不僅如此,他們期待着我能管好煞,為大家所用。包括你那個桑麻,不也非常尊重我嗎?你看,換兩趟手,只要你平時有個好形象,這些事做來不是很簡單嗎?”

鈴星沒有在聽,他正試圖壓制煞氣,卻不知道為什麽,完全沒有用。

權無用嘆氣:“真是令人失望。”

他轉向鈴星,把罐子遞過來:“你吃了它,我就離開。桑麻是自家弟子,估計等下他們新人還要給我敬酒,我就回去了。”

鈴星看着他,知道權清風終于停止思考人生了。他一直聽過關于權清風的傳言,桑麻說這位清風大師從小就神神叨叨,愛想一些很奇怪的問題,打小除了自己的師父沒有人願意聽,多少有些孤僻。

現在看來,他師父的死,竟然讓權清風來找鈴星叨叨了,鈴星有點煩躁。

可當務之急還是壓制煞氣,否則新婚夜,桑麻就要完蛋。

鈴星猶疑着慢慢伸出手。

罐子裏是一塊跳動的肉,鈴星不知道這是什麽。

權清風拍他的肩:“為你死的人太多了,桑麻和他妻子沒必要重蹈覆轍。”

這句話,鈴星相信了,因為一直以來,都有個聲音本能地告訴他,他欠了人命。

權清風平靜地看着他。

鈴星的煞氣越來越盛,連曳紅都顯了形,這樣下去……

“這是什麽?”他問權清風。

權清風笑了笑,但并不回答。

曳紅的顏色越發深沉,暗紅幾乎發黑。

鈴星伸出了手,抓起了那塊肉,咬了下去。

那肉入口便化,一嘴的血腥,讓他突然想起了某個昏暗的地窖裏,他瘋狂撕咬別人的景象……

他頭一疼,趴在旁邊幹嘔起來。

曳紅的顏色确實稍微淡了些。

權清風坐去了一旁,平靜地看着他。

鈴星晃了晃腦袋,顫抖着繼續啃食肉塊,很快地便吃完了。

曳紅消形了,鈴星松了一口氣。

權清風藏在平靜下的臉終于崩壞了,他勾着嘴角,哧哧地笑起來,他的眼睛回歸了瘋狂,是鈴星記憶深處的瘋狂。

權清風似乎替他悲哀:“鈴星啊,你這麽好騙,我有時候都不忍心騙你了。”

鈴星愣在原地。

“你啊,你啊。”權清風站起來,在他周圍走,瞪着眼睛自言自語,講得非常快,他的聲調不自覺地拔高,“以前還知道跟人保持距離,相信自己的判斷,死的人越多,你越想留住他們,出于本能,你把自己跟周圍人同化。桑麻那種蠢貨,他什麽都不知道,對于權家,對于煉煞,他什麽都不懂。你要是選,當然應該選一個有用的,明白事情的,可你不,你要留他的命。愚蠢。”

鈴星的胃裏翻江倒海,有什麽東西在裏面燒。

權清風搖頭:“可惜了,你一定會輸的。知道為什麽嗎?”

他湊到鈴星面前:“因為你太不緊張了,因為你總是想停下來,你沒有做好戰鬥的準備。”

鈴星奮力抓緊權清風的領子。

權清風扯着他的手拉開,盯着他的雙眼:“你吃的,是你母親的心髒。”

像被劈了一下,鈴星呆在了原地,失去了一切想法和動作。

他的身邊,浮現出黑煞,慢慢地纏上他。

權清風推了他一把,鈴星向後倒去,倒在一團煞氣裏,權清風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往下墜去:“去吧,去閻羅界,如果你能回來,再談報仇吧。”

鈴星像沉到水裏,遠遠地望着權清風遠去,自己堕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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