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葉家幾人進了香,食了齋,卻半天都等不到葉萋斐出現,開始有些不安。

葉軒便自告奮勇地要去尋葉萋斐,在寺內寺外找了一陣子,但都不見她的人影。

卻是在大殿後面,突然見到了那日到葉宅中度化厲鬼的清澤,他便急忙上前問道:“師父,你可還記得我?”

清澤摸摸頭,想了一下:“哦,你是葉家那個……”

“是,師父,我二姐與我們一道來寺裏,不知是不是因為寺中人多走散了,我們現在找不到她了。師父你認得她,可否與我一道去找一下?”

他說的誠懇,清澤有些不好意思拒絕。

剛想點頭,只聽身後傳來了清漠冷淡的聲音:“師弟,跟我走一趟。”

“啊……”清澤不得已,只能連連向葉軒道歉,便跟着清漠走開。

葉軒失望地注視着兩人的背影走遠,卻聽到葉姝林在不遠處喚他道:“軒兒,萋斐回來了,我們回去吧!”

他急忙跑上前去,果然見到了葉萋斐。

只是她看起來神色有些不自然,也不知是累了還是怎的,臉頰上透着赧紅。

“萋斐,你去哪裏了?讓軒兒一陣好找!”葉夫人怪罪道。

“啊,我就是随便到處看了看,”葉萋斐低着頭,“沒想就耽擱了那麽久。”

“罷了罷了,萋斐回來就好,”葉臨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去收拾東西吧。明日要回長安了,一路奔波,還得早些歇息才行。”

回到宅子,屈永望已經備好了馬車,幾人忙上忙下地将一箱一箱的東西悉數裝上,待收拾妥帖,已近半夜。

葉萋斐站在窗前,望着洛陽又已沉睡,月光輕柔地灑在千家萬戶屋頂之上,也覺心內恬淡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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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日出也美,日落也美,月升月落自也美。

剛想要上床歇息,突然又聽到屋檐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葉萋斐心中陡然顫動,只看到有黑影如此前一樣,倒挂在窗前,叩了叩窗戶。

她急忙開了窗:“你怎麽來了?”

江渚跳入屋內。

借着燭光,她才發現他臉上居然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似乎還流着血。

“你等等,我幫你處理一下。”

葉萋斐噔噔噔地跑出屋外,不一會兒便取了藥膏藥粉回來。

“沒什麽大事,”江渚道,“只是和師兄們打了一架。”

“打架?為何要打架?”

她問着,讓他在床邊坐了下來,俯身替他嘴角傷口上灑了藥粉。

“嘶——”江渚呲牙。

“打架可不正常?小時候我也常和他們打架的,”他說,“只不過我覺得他們今日打得還不過瘾,又去找主持幫忙,我有點害怕,才趁機跑了出來。”

“總不能沒有理由就打你吧?”葉萋斐問。

“嗯,沒有理由,他們就是想打我。”

她樂了,又替他處理了臉上別的傷口:“出家人脾性還那麽大的?是因為你不肯剃度出家嗎,還是因為你破了戒?”

江渚愣了一下:“都有。”

“喝酒了?”

“沒。”

“吃肉了?”

“沒。”

“親了小姑娘?”

“嗯。”

她擡起眼角:“誰?”

“你。”

話音才落,她感到臉頰上像滑落過一片羽毛。

葉萋斐瞪圓了雙眼,手中藥瓶也應聲落地。

“萋斐,怎麽了?”隔壁傳來葉姝林的聲音。

她連忙回答:“沒事阿姐,你快睡吧!”

等到葉姝林的房間沒有了聲音,她才恍然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人亦是羞赧神色,她渾身不住顫抖起來,卻是半個字都講不出來,感覺連脖子耳朵都已經紅透了。

兩人相對無言,均是低着頭琢磨着。

片刻後,還是她先打破了尴尬,怯怯道:“我明日便走了。”

“嗯。”

“我……”

她完全不知該說什麽,心跳混亂不已,腦中更是千思百慮。

她從來沒想到會落入到這樣一份糾葛之中,而對方卻是一個即将落發出家的人。

可論說起心意,她扪心自問,對他并非全然沒有好感。只是一直都知曉他将來會是怎樣,便從一開始就止于禮。

而他這夜前來,躲避師門懲罰可能只是其一,更是想來向她袒露感情罷了,因明日一別,便再無他日。

他說,出乎意料才是塵世美好。

她是他的出乎意料,可他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

“嘿,不知說什麽就別說了,我來,還是想把這個給你,”江渚攤開手,丹白色的珠子在他掌心熠熠生輝,色澤流動婉轉,像是活物,“你在長安的話,就算有危險我可能也來不及趕來,權當做紀念好了。”

“你今日和師兄打架是因為我嗎?你師兄發現了你帶我去看風景?”葉萋斐小心翼翼地問。

他伸手,想用指頭勾她小巧的鼻頭,卻還是停在了半空,讪笑着收起了手:“別亂想,與你無關。”

他站起身來,低頭看她。

燭火搖曳,她臉上陰影也随之流動,只有一雙眼明亮如月華。

“放心吧,等我再救五人我便會皈依我佛,”他說,“既然我對主持承諾過,便不會失信,你也不必……其實方才……方才是我不好,不應對你那樣……”

“沒事,”她道,“萍水相逢,日後難得再見了,就此告別吧。”

江渚也笑了起來,打開窗戶,縱身就跳了出去,很快不見。

她笑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忽而一滴眼淚便滾落了下來。

心中像是突然缺了一塊。

再也填補不了的一塊。

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從院內傳來,随即打鬥聲也響起,葉萋斐驟然清醒過來,急忙出了房門,撞見葉姝林葉軒及葉臨葉夫人,均是一臉不解。

幾人便匆匆下樓,還未行出房門,就聽到“轟”一聲響動,房門陡然碎裂,一人随之摔了進來,呲出一口血,捂住了胸口。

正是在僧人清沐。

而另一人也跟随着入內,狠狠地瞪着清沐:“把曲陰網還給我!”

“清淵,這曲陰網乃是我千仞寺之物,你背叛師門,怎有資格得這東西!”清沐咬牙道。

“很好,”清淵瞥過一旁葉家人驚恐面容,又冷視着清沐,“你放走了厲鬼邵承,而邵承沿途殺了幾十人,這葉家便是他的下一個目标,你又如何對得起你的師門?”

清淵話音剛落,就見邵承已經站在了門外。

多日不見,那模樣更是煞人可怕。

“啊——”葉姝林忍不住低聲叫了一句,不敢再看。

“混賬!”清淵不願多鬥,一躍起身,從邵承頭頂上飛過,一步跨出了房門,便就沒身于黑夜之中。

而清沐則是重傷而無法起身,只能對着葉家幾人吼道:“你們快走!快離開這裏!”

幾人忙朝着房門處挪步。

而邵承本是向着清沐的,卻是突然頓住了腳步,目光靜靜地随着葉家人而去,帶幾人快行至房門處時,霎時轉身,攔住了幾人。

白瞳一點點變紅,像是盈滿了血。

葉夫人吓得後退幾步,一頭磕在了柱子上。

葉臨急忙去扶,沒想突感背脊生涼,一回頭就見到一雙血紅的眼正在眼前,吓得頓時臉色蒼白,一下便栽倒在地。

葉姝林腳下挪不開步子,早已哭得不成模樣:“承哥哥,你不認識我們了嗎?我是姝林啊,我是姝林啊……”

葉萋斐和葉軒也不敢再走,想要去攙扶葉臨和葉夫人。

見幾人無法脫身,清沐死命地撐起身子來,勉力一步步靠近邵承:“你已經害了幾十條人命了,再如此下去,罪孽深重,無法再度化超生了!”

邵承雙目眯了一下,兩股血從眼中淌出。

“師父,用曲陰網啊——”葉萋斐忙叫道。

話音未落,邵承已縱身撲朝清沐。

清沐好不容易才避開,氣喘籲籲道:“曲陰網用過一次後,要再過九九八十一天才能複了法力……時日不夠,捕獲不了他!”

說着,又躍身而起,手持佛珠,朝着邵承劈頭擲下。

佛珠散開,四處彈跳。

邵承疼得捂頭嘶吼,毛骨悚然的聲音直灌入耳。

葉萋斐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卻還是死死扶住葉夫人,用力将她一手拖到自己肩上。

一旁葉軒也已經吃力地拖住了葉臨,因體量相差甚大,他的臉被憋得通紅,每一步都挪動得極為艱難。

清沐又吐出一口血,不由後退了兩步,靠在牆上。

想來剛剛這一擊,他已是用盡了所有力量,一時還無法緩過來。

但沒想邵承極快地恢複過來,倒也不向清沐走去,轉而朝着一旁早已吓得魂飛魄散的葉姝林緩步而向。

本就是已經六神無主魂飛天外了,葉姝林一見邵承向她逼近,臉上早都沒了血色,連避都不會再避,只喃喃低聲喚道:“承哥哥……承哥哥……承哥哥……”

她本就只是宅在深閨的大家閨秀,生性溫和,比葉萋斐更膽小懦弱一些。而面對如此情況,連千仞寺的僧人都克不住這厲鬼,更不用說要她奮起反擊了。

葉萋斐和葉軒已将葉臨和葉夫人帶出了屋子。

再回頭看向屋內時,邵承已經掐住了葉姝林的脖子。

葉萋斐頓時急得慌亂抓了散在地上的佛珠,用力一顆顆地扔向邵承:“放開她!你快放開她!”

邵承吃疼,松開葉姝林,然後一步已到了葉萋斐跟前。

葉萋斐聞到了邵承身上的濃烈血腥和腐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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