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一向很少到公司的章呈到公司跑了一趟。

安修儀和一個電影投資商談一部大電影的制作，章呈既是主角，也将作為其中一個投資人的身份出現，電影做得成功的話，将會是他作為幕後所取的第一桶金，當然，在這之前，他必須得到“想容影業股東”這樣的一個身份。

投資商們先行離開了之後，章呈坐到了安修儀的辦公室。

“怎麽樣，章老板，合同我都給你弄妥了。”安修儀笑着說出了一個數目，“我已經準備好了，你的錢和籌碼準備好了沒？”

“呵呵。”章呈滿臉笑容，“錢您不用擔心，安氏的股份是香饽饽，為它借高利貸都值…就是…”

安修儀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不瞞大老板您了，我也沒什麽‘籌碼’了。”章呈說道，“章呈能力有限，那天我說的話，您就當沒聽過吧。”

安修儀聞言輕輕皺眉，他沉吟了片刻，沒有說話。

章呈看着他的表情，看出有異。雖然很想捺住性子不追問，可安修儀的态度實在令人擔心，于是章呈等了片刻便打破沉默道：“大老板，我章呈是明白人，股份的數目還是依您的意思來。”

安修儀擡起頭，但目光沒有跟章呈對視，他快速地嘆了一口氣，攤了攤手說道：“章呈，實話跟你說吧，你那個‘籌碼’現在怎麽樣也必須得有了...你知道，容容是徐言的粉絲，她知道他要來，已經從日本訂購了新的錄音設備，”他比出一個數目，“可花了我不少…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知道徐言要來，這兩天她可高興壞了。你不知道，你的那些股份原本就是容容打算出手的，沒有了徐言，讓她空歡喜了一場，我看別說是談股份的事了，估計往後她可能都得給你使絆子…”

“大老板？”章呈聽出了他的意思，忙道，“股份的事咱們可是之前就談好的，你這難道是要反悔？”

“我沒有要反悔。”安修儀看進章呈的雙眼，臉上的神情變得強硬了一些，“說明白了，你帶來了徐言，股份按你說的數目讓你入，其他的我們就不要談了。”

章呈怔了怔，沒有說話。

“章呈，”安修儀的聲音緩了緩，“我就這麽一個妹妹，從小慣到大，很多事我都做不了她的主，希望你能理解。”

章呈的眼睛直直地，放空地盯着某處，半晌，咬了咬牙，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這天，章呈抽空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他媽媽說起他爸爸最近身體不是很好，章呈于是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仔細想起來，怕是要追溯到春節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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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給葉倫打了個電話，想問她能不能跟他回一趟家，可是葉倫最近剛搭上了一個二世祖，章呈也見過的，那家夥長着一副不可一世的狂妄相，從不肯遷就分毫，葉倫處處得配合他的時間，這不，這幾天跟着他秘密出游去了，章呈只能自己一個人回家。

章呈的父母并不知道他婚姻的真實情況，只道娶了個又有名氣又有地位的女藝人，兩人感情還很好，這讓老兩口對這段婚姻十分滿意。

章呈回了家，只說葉倫出了外景實在抽不開身，家裏人便也沒懷疑什麽。

“爸。”章呈客氣地叫了一聲，将帶回來的補品放在桌子上，說道，“我已經讓助理聯系了最好的醫院，改天我陪你去做一下全套的體檢吧。”

“不用了不用了。”章爸爸忙說道，“都是些老毛病了，別聽你媽瞎叨叨，我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裏清楚。”

章媽媽拿起章呈放在桌子上的東西看着，笑道：“你又買這些了，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別浪費這些錢了，你爸又吃不完，倒是便宜了你那些姑姑和堂兄弟們，三天兩頭就跑來，大包小包地往家拎。”

“你這個人，淨瞎說。”章爸爸急道，“統共不過拿了一回兩回，到你這兒就說得這麽難聽，好像誰來跟你要飯一樣！”

“要飯？怎麽能說要飯呢？”章媽媽笑了一聲，“還不如說是生搶呢！怎麽就不見我兄弟幾個來咱家拿東西了呢？”

“又說這話！章呈不是我三弟帶着，能上S市嗎？能有今天嗎？”章爸爸争辯道，“以前那個時候章呈學費還差幾塊，被技校給趕出來，你兄弟幫襯了嗎？生怕我們上門去要飯，門關得跟鐵桶似的，你都忘了？”

章媽媽聞言真生氣了，剛想回嘴，章呈趕緊攔道：“爸，你就少說兩句吧。”轉頭又跟章媽媽說道，“他們誰愛來拿什麽，就讓他們拿吧…爸說得對，當初如果不是跟着三叔到S市去，也沒有我的今天，再說了，這些東西現在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麽。還有舅舅他們，如果有什麽需要，只要我能幫得上的，我也不會推辭的。”

章媽媽聞言欣慰道：“還是我大兒子聽話。”

說完，只聽得一聲輕輕的冷笑聲飄過來，章呈回過頭，看見窩在一邊沙發裏的弟弟章召正拿着一個平板看着電影，那一聲笑，不知道是因為電影的內容還是因為他跟父母之間的對話。

“章召。”章呈走過去，問道，“看什麽呢？”

章召沒有移開看着屏幕的視線，懶懶地說道：“随便瞎看。”

“哦？”章呈笑了笑，在沙發的邊緣坐了下來，開玩笑地問道，“不是在看你哥的電影吧？怎麽，沒去電影院捧場啊？”

章召見他坐下，微微移開身子，後來幹脆站起身，一邊往房裏走一邊說道：“媽，有的吃了再叫我。”

章呈尴尬地聳聳肩，在沙發上坐好。

他這個弟弟今年二十一歲，從小就被父母寵着，脾氣的态度都不是很好，章呈一年跟他見不上幾次面，也不好拿出哥哥的樣子去教訓他，只能當他是叛逆期延長了的小孩子一樣去看待。

“章召！”章媽媽“啪”一聲打在章弟弟的手上，罵道，“洗手了沒有，又用手抓東西吃，沒有筷子嗎？”

罵完又對迅速轉變神情，對章呈笑道：“坐下吃飯吧章呈。”

章呈“嗯”了一聲，看着弟弟怨念萬分的臉，心裏反倒有些羨慕。

吃飯的時候，章媽媽不斷給章呈夾菜，生怕他吃不飽似的。

其實，每一次他回家，父母總提前準備好一桌像模像樣的大餐，生怕招待不好他。跟他說話的時候也彬彬有禮的，仿佛他不是這個家裏的一個兒子，而一個客人。

“來，吃這個！這可是你媽的拿手好菜。”章爸爸笑着給章呈夾了一片水煮肉片。

“對，你嘗嘗，章召最愛吃了。”章媽媽也笑着，又在章呈的碗裏添了幾片。

章呈笑了笑，夾起一片放入口中。

上次他回來的時候，便嘗過了這道菜，他媽媽做得确實有滋有味兒。只是…章呈根本吃不了辣，一吃就胃痛，上次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說過了，爸爸媽媽當時還做出了很心疼和擔憂的情态，誰知這次竟又完全忘記了。

章呈笑了笑，沒有開口說什麽，一片又一片地将肉吃下。

其實也怪不得他們，章呈15歲離家，至今已經将近二十年，這期間，他每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相處的時間如此之少，生分一些也是自然。

15歲那年，章呈技校上到高二的時候，家裏窮到再也無法支付學費了，章呈本打算拿了中專文憑以後可以進廠去打工，為家裏分攤經濟上的負擔，然而希望破滅只能辍學。還好他的三叔在S市打工，把他帶了過去，介紹他在自己幹活兒的工地前的一家鹵菜店賣鹵菜。

因為長相俊秀，章呈吸引了不少旁邊大學的女生們，她們争相來看他，還帶着家人朋友們給他的鹵菜捧場。後來，章呈不再賣鹵菜，相繼跳槽到各家KTV和酒吧做服務生，靠着一張俊秀的臉龐和開朗的個性，總算是在S 市站住了腳。

就這麽過了幾年，國人第一波選秀風開始刮起，章呈義無反顧地去參加了某個節目，誤打誤撞地讓觀衆們記住了那張微微成熟和英俊的臉，繼而進入娛樂圈，簽了安氏，安修儀花錢捧他，給他鍍金、送他去深造，也算是混了個科班的學歷…歷經種種風雨，總算才有了他的今天。

他給家人在家鄉的省會城市買了房，讓他們過上了寬裕的生活，只是這些年一直在外闖蕩，他之于父母、之于弟弟，竟已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了。

“章召，你別只顧着吃啊。”章媽媽輕輕踢了踢小兒子的腳，朝他使了個眼色，再看了看章呈，“你大哥好久沒回來一趟，你給他說說學校的事。那個…上次你被導師表揚，不是還說等你大哥回來了要告訴他的嘛？”

章召撇了撇嘴，拿起湯匙舀湯喝，不耐地嘀咕：“誰說要告訴他了…淨瞎扯。”

章呈不以為意，問道：“對了，你今年不是要升大四了嗎，打算好了嗎？是繼續讀研還是出來工作？”

章召眼皮沒擡，随口道：“随便。”

“怎麽能随便呢？”章呈說道，“你打算好了，未來才有一個努力的方向。”

“是啊是啊。”章媽媽趕緊插嘴道，“考研有考研的打算，工作也有工作的安排…如果工作，打算到哪個城市發展？談了女朋友之後将來把家安在哪裏？”她朝章呈看了一眼，又繼續對章召說道，“這些都要盡早考慮，結婚肯定是要買房的，這些事都要早做打算。”

章召聞言不耐道：“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們操心，這才什麽時候，扯那麽遠幹什麽？”

“什麽你自己的事？”章媽媽不同意，“憑你自己能買房嗎？現在你大哥替你考慮，你還不識好歹，什麽态度你？”

“我娶老婆還要我大哥考慮什麽？難不成老婆娶來了是給他用的？”章召賭氣道。

“這孩子…胡說什麽你？”章爸爸趕緊開口斥責，打量了一下章呈的臉色，見他仍是臉色淡淡地在繼續夾菜，于是放下心來，朝章召狠狠地瞪了一眼。

“章召學習好，跟我以前不一樣。”章呈輕輕笑道，“将來擺在他面前的路很多，爸媽，我們也不用太着急了，到了哪座山再砍哪片柴吧。”

章媽媽于是應了一聲，又趕緊招呼章呈吃飯。

章呈點點頭，對她笑了笑，卻沒什麽胃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