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到東京,徐言的之前積壓下來的各項工作便接踵而來。
新歌在排行榜占有一席之地都快兩個月了,已經快成“老歌”了,這個時候卻還要将之前耽擱的各種新歌推介活動補上,看起來簡直有些不倫不類了,弄得日本分公司這邊頗有微辭,只礙于安修儀親自關照過,所以才不敢直白地表現出來。
一連幾天,徐言總是一大早便趕着出去工作。
日本的娛樂圈裏非常重視禮節,徐言入鄉随俗。往往在出通告的前一天,楚顏已經羅列出了明天要一起工作的藝人以及主持人,比徐言年長的或資歷久的,第二天正式工作之前全都要主動到對方的休息室一一地打招呼,有禮貌地聊上幾句。
當然,也有過來跟徐言打招呼的,也免不了一番閑談,再加上還有化妝、弄頭發——徐言每天都要早早地出發才行。等到出完通告,再一一地跟各位有禮地拜別,白天的時間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徐言回酒店的時候往往天已全黑,不太好意思貿然進章呈的房間,只能打個電話詢問其飯否、心情昂揚否,如果對方的回應不鹹不淡,那他也只能摸摸鼻子乖乖回房休息了。
這天,徐言臨時受邀參加一個音樂節目的二十周年祭,這檔音樂節目在其國內有很大有很大的影響力,作為一個優秀音樂的傳播平臺,在日本聽衆心目中的地位非其它同類音樂節目可比的。
二十周年,想也知道這次活動規模的龐大,氣氛一定會很熱烈。
徐言連着參加了三次彩排,每次彩排都能見到資歷最為深厚的藝術家們出席,可見這次活動的嚴謹以及制作方的重視。
正日這天,徐言邀請了章呈來瞧瞧熱鬧,對方答應了,畢竟在酒店悶了好幾天,就算是出去也至多不過在不遠的街區走走,無聊得很。
演出才剛開始,徐言便早早地進後臺準備,章呈獨自坐在臺下欣賞。
托徐言福,他坐的當然是得天獨厚的貴賓席,視聽效果一流,舒服得很。
一開場,舞美流光溢彩,一群青春靓麗的女孩子——章呈都數不清她們到底有多少個,只覺得整個場館都染盡甜美鮮嫩的青春氣息,她們唱唱跳跳,動如脫兔。有的唱腔青澀、有的懵懂,有的給人感覺像蓓蕾初開、有的則像春風拂面,她們聚在一起演繹的美好,讓章呈像是走進了年少時期夢想中的校園,青春像是有了最完美的模樣。
不知不覺間,章呈被感染了,本來帶着一絲懶散的觀賞态度,竟慢慢摻進去一點認真和期待。
女孩子們退場,接下來的表演有各種曲風,章呈聽不懂日語,只欣賞旋律的悠揚。
說實話,他還從沒如此認真地聽過一場音樂盛會——這樣說吧,他出席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音樂會,可是從來都沒把除作秀以外的姿态帶進會場。在那裏,攝像機會追随着他,他要時刻警惕自己的舉止,要保持從容、保持帥氣,哪兒還有什麽閑情逸致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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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卻不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觀衆,出席此盛會的目的前所未有地單純——聽歌、品評、快樂。
他這才發現,說自己對音樂十足遲鈍似乎是誤判,即使是唱歌近乎五音不全的他,也會被真摯的音樂打動,內心也充滿了別樣的感受。
這時,臺上的表演進入了外文歌聯唱的環節,觀衆們會欣賞到來自各位不同國籍和實力派選手對于歌曲的獨特诠釋,令人耳目一新。
一位歐美女歌手率先登臺,演唱的是瑪麗娅凱莉的經典曲目《Hero》,成熟而有質感的聲音诠釋出的是不同于原唱的感覺,刻意削弱了力量感,取而代之的是能夠穿透人心的細膩處理。
章呈不太懂唱歌,可是他也知道,這樣的演唱絕不簡單,不僅僅是歌手随性而至的表演,她所唱的每一句皆是經過細細的情感推敲,最終體現出了獨特的藝術造詣。
這樣的音樂婉轉了章呈的耳膜和心緒,下一曲,他倒想來點激進而沸騰的節奏。
章呈不禁暗暗發笑,笑自己竟然有一天會把音樂當作某種食糧似的,對其有了某種需求。而就在此時,這個舞臺給了章呈奇跡,正中其下懷似的,音樂開始激昂,重金屬制造出來的狂躁感加熱了章呈的血液。
這首歌的原唱者享譽盛名,然而這一首作品卻不算是其耳熟能詳的經典歌曲,可是,今天這位演唱的歌手“開口跪”的功力着實不一般,除原唱外,章呈還從來沒有聽過如此有內蘊和爆發力的嗓音。
“玫瑰多情也多刺
竟與你似曾相識
有多少次我嘗試寫首詩
留下你那婀娜多姿的樣子
… …
有時候嬌橫傷人有時候嬌柔依人
我只能用最奢侈的玻璃
為你築起不懼風雨的天地
… …
只要能夠陪著你我都願意
我就是你忠實的園丁
只要能夠想著你我就歡喜
即使你寧可自由自在呼吸那一窗星星
… …”
章呈怔怔地,看着從舞臺最耀眼處緩緩而出的歌者,造物者賜予的得天獨厚的嗓音讓他把舞臺變成了自己的疆土,他利用音樂制造出來的強大的氣場震懾了所有人。
演唱的人,正是徐言。
一曲過半,弦樂完美地融合進搖滾節奏當中,震撼感一波高地一波,最終,迎來了最完美的、令人振奮的高音。
“名字背過又忘記符號充滿了神秘
原在夢裏忽而又中世紀
我像聖堂下為你禁欲的僧侶
… …
只要能夠陪著你我都願意
我就是你忠實的園丁
只要能夠想著你我就歡喜
即使你寧可自由自在呼吸那一窗星星
… …”
完美的節奏敲擊着心房,高了八度的聲調利落地懾取着靈魂,完美的外貌迷離着感官,如果有人能為驕傲和力量代言,不是此時的徐言又能有誰?
一曲終了,臺下一直沸騰着。
章呈沒發覺,整首歌的時間,他一直緊握着拳頭,微微繃着身子,緊緊地看着臺上的歌者——這個令他熟悉卻又突然讓他覺得很陌生的人;這個外表裏耿直,骨子裏卻深藏着難以言說的極致魅力的人!
這個人天生屬于藝術的舞臺,他的魅力足以操縱臺下聽衆全副的心神,跟他相比,那個靠着虛假的臉和平淡無奇的唱功而在娛樂圈撈取利益的人全都變成了忸怩作态的小醜。
章呈一直以來信奉的唯利益是尚的世界觀、他一直秉承的唯功利是尚的價值觀,在這一瞬間,突然有了某種小小的、質的變化。
當然,這種變化微小到也許只有一瞬間,可就在這一瞬間,章呈突然意識到了自己是多麽渺小,他突然急急地想要補充自己,像是受到某種激勵一般,他要求着一個更好的自己!至于什麽才叫“好”,此時他也不是十分知道,只是單純地感覺到了某種空虛,想要擁有更多。
思及此,章呈的心再難平靜,他開始浮想聯翩——如果自己在人生的最初便選擇不一樣的追求,是不是他的人生便不會像現在這般單薄可笑?也許,他也能成為某些人積極的向往,有一個昂首挺胸的人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永遠做不了自己的主人。
然而…這種想法也只能在腦海當中昙花一現罷了。
人到中年,如何能如此輕易地推翻自己已擁有的人生?
音樂和崇拜帶來的奮進的力量,不足以徹底拯救已泥足深陷的章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