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二更)

少年的精力太旺盛,總有用不完的力氣,他們只歇了一會兒,又來精神,再次沖下操場,一直打到上課鈴響才依依不舍地回教室。

岑北亭用不知道誰塞過來的香噴噴的紙巾擦汗,剛剛出過汗的臉白得像塊玉,他每天不是上課睡覺就是下課打球,每次滿身大汗跑進教室的時候,身上總有一股陽光的味道。

他一坐下就用手肘不停地撞許欣,撞得她一個字都寫不好。

許欣終于毛了,摔了筆。

岑北亭馬上換上讨好的嬉皮笑臉,說:“幹嘛呀,剛剛跑那麽快。”

“變态。”許欣從牙縫裏擠出這麽幾個字。

岑北亭眼睛瞬地瞪大了一圈,一臉驚訝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變态?剛剛還是猥瑣現在就是變态了?”

許欣繼續瞪。

岑北亭舉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說:“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高興。”

許欣斜了岑北亭一眼,她就不信了,就岑北亭這奇葩腦子能猜得出來?

岑北亭說:“你不就是心裏不平衡呗,不爽我告訴你男生喜歡看女生哪裏,打破了你對白馬王子們的幻想。你看這樣成不成,你要是還不爽,你也告訴我你們女生一般看男生哪裏呗。”

什麽狗屁邏輯?許欣翻了個白眼,握着筆在紙上戳來戳去。

岑北亭又開始嘚吧了,他不依不饒,把許欣搖來搖去,說:“說吧說吧。”

他彎曲手臂,上臂上的肌肉緊繃起來,在白色襯衣下鼓脹成小山包,“手臂?我聽說女生都喜歡看手臂。”他滿意地捏了捏自己練得結實的肱二頭肌。

“還是,還是喉結?”他把頭高高擡了起來,手指摸自己的喉結。

“還是腹肌?”他抓住上衣下擺,欲撩不撩,小腹上搓衣板似的馬甲線若影若現。

靠!許欣幾乎被氣暈厥過去了。

看什麽看?

有什麽好看的?

以為誰都跟他流氓似的?

“我去 !”岑北亭戲多到崔奧利先受不了了,她桌子一拍,揭竿而起——“岑北亭你要點臉行不行?誰想看你肚子了?”

崔奧利罵完岑北亭,接着又将炮火轉向許欣:“許欣你也是的,你能不能管管他?看你把他慣的,都要上天了!”

岑北亭躲開崔奧利的語言攻擊,往椅背上一靠,大刺啦啦地說:“腹肌怎麽了,貝博藝沒有?”

貝博藝是崔奧利同桌。

貝博藝路過,擡腳踹了一下岑北亭椅子腿,“坐好!”

岑北亭被三個人圍攻,理虧倒不覺理虧,但看出自己占不了便宜了,便先投降,懶洋洋地收回手,說:“得,我不給你們看了,行了吧,真的是,我可告訴你們,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許欣:“……”

踩着上課鈴,班主任老徐走上講臺給他們上課。

老徐是他們的數學老師,地中海,戴着啤酒瓶底厚的眼鏡,褲子腰帶總是系在肚臍眼上,腋下夾着圓規和直尺。

老徐進教室後,岑北亭又睡了。

他國際慣例臉朝下趴在桌子上,左手臂曲着。真不知道這人每天夜裏是上哪兒挖煤去了,睡過了英語課睡數學課,睡過了數學課睡語文課,無論是哪位老師站在講臺上,無論講課聲是多麽聲嘶力竭,他依然能睡得那麽熟,這麽安詳。

和周白薇氣得要吃人的目光想比,老徐看岑北亭腦袋頂兒的目光要溫柔得多,他滿眼寫着兩個字——心疼。哎呦喂,大寶貝疙瘩,昨天晚上又是做題做太晚了,這才補覺呢!

老徐可以說是看着岑北亭長大的,他的妻子是岑北亭初中英語老師,因為岑北亭數學很好,所以每次他被留堂罰抄寫單詞,老徐都會背着老婆偷偷安慰他,說:“英語有什麽難學的,才24個字母。”

然後他老婆神出鬼沒出現在他身後,冷不丁地說:“剩下兩個字母被你吃了?”

老徐在練習冊上選了一道江蘇省三年前高考最後一道大題講解,他舉着教輔在黑板上板書。

講臺下,許欣看着黑板上的題,手藏在書洞裏不敢拿出來,面皮騰地紅了——她忘記帶數學習題冊了。

老徐脾氣火爆,惹毛了發起火來,猶如一匹脫了缰的野馬。此外,老徐這人要求還非常苛刻,他認為數學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精确,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沒有什麽過渡地帶,這便是數學的藝術之美,因此他對因粗心大意犯的錯誤極其苛刻,像許欣這種習題冊都沒帶的行為,必須上走廊罰站以儆效尤。

許欣從來沒有過類似的經歷,從小到大,她都是班上的尖子生,像一張白紙一樣沒有任何污點,從來沒有遲到早退,從來沒有忘寫作業,去走廊上罰站,更是從來都沒有過的遭遇……

她心裏發慌,兩只手在抽屜裏翻來翻去。她終于記了起來,就是昨天,她拿了吳建軍的錢,寫完數學作業後便睡了,那本習題冊就這麽落在桌子上沒帶。

她深吸口氣,在心裏默默祈禱,老徐千萬千萬,千萬別點她。

熱火朝天的學習氛圍終于驚擾到了岑大爺的清夢,岑北亭悠悠醒來,迷迷糊糊地揉眼皮,湊到許欣跟前,下巴無意識地蹭在了許欣的手背上,棱角分明,硬邦邦的,少年細軟的胡茬剃得很幹淨,只有男生粗糙皮膚的摩擦感。

“喂,”他拖着氣音,問:“你在算啥呢?”

他微涼的鼻尖吸了吸,皺了起來,“塗得什麽護手霜,這麽香。”

這個問題他早想問了,為什麽許欣身上總是香香的,李曉侯身上就是汗臭。

許欣此時一個腦袋三個大,煩得要死。

岑北亭自己上課睡大覺就算了,還不知好死地在她手邊蹭來蹭去,找打嗎?她沒好氣,橫了岑北亭一眼:“你別煩我。”

岑北亭不知好賴,許欣越不理他,他越要看,他将草稿紙一抽,他那手勁兒很大,打球的時候誰都搶不過。看清楚許欣壓根沒有什麽習題冊,手掌下壓着的是一張空白的草稿紙,岑北亭歪過頭沖着許欣哈哈笑:“哈哈哈,哈哈哈,許欣,你完了,老徐要是知道你這節課沒帶練習冊,他肯定要請你出去。”

“岑北亭!”許欣咬牙切齒,從牙齒縫裏生硬地擠出幾個字:“不會說話,就把嘴給我閉上!”

岑北亭覺得太好笑了,一笑止不住,哼哧哼哧的倒吸氣,見許欣要被氣死了,便捂着嘴假模假樣的裝正經。

許欣已經懶得給岑北亭一個眼神,她将頭壓得低低的,指望老徐看不見她。

然而岑北亭剛剛笑得實在是太歡樂了,老徐也不是瞎子,聞聲立刻過來,笑眯眯地說:“笑什麽呢?都會做呀?”

許欣屏着呼吸大氣不敢出,岑北亭舉起手,說:“報告老師,這道題太難了。”

老徐習慣了岑北亭皮,瞪了岑北亭一眼,敲了敲桌子,要他別笑了,好好看題。接着,他無意朝許欣桌上瞥了一眼,臉色一冷,問:“許欣,你作業呢?”

突然被點到名,許欣猶如當頭棒喝,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以前帶作業的時候,老徐對她一百個放心,一次都沒點她,結果就這麽一次忘帶,就被逮着了。

老徐這一聲并不大,但在還算安靜的教室裏算得上清楚。

同學全都停住了筆,扭頭看許欣。

岑北亭幾乎要笑抽過去了,不停地對許欣擠眼睛,用嘴型說:“你好點背啊,過年上香了沒有,門門課點你,哈哈哈。”

許欣後背都僵了,她橫了心,準備站起來,老老實實地接受老徐批評。

不就是在走廊上罰個站嗎?岑北亭天天都站呢,也沒見他少塊肉……

許欣:“老師,我……”

“我把她的習題冊搶走了。”這時岑北亭突然将自己的習題冊塞進了許欣手裏。

許欣一愣,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岑北亭翹起二郎腿,笑眯眯地對老徐說:“呵呵,我忘記帶習題冊了,我就把許欣的搶了過來。”

什麽意思?許欣皺着眉扭頭看岑北亭。她才不要岑北亭幫自己背鍋,她自己的鍋,自己背!

岑北亭卻對她眨了眨眼,一抓她胳膊,将她從座位上提了起來,然後越過她的座位站到過道上。

他對老徐一拱手,說:“我自己去站,我自己去站。”然後輕車熟路地上走廊上去了。

“小兔崽子!”老徐氣得直罵,“一天天的,盡給我添堵!”

罵完岑北亭,老徐自覺自己錯怪了,對許欣有些虧欠,柔聲說:“許欣。”

“老師,”許欣着急解釋,她實在受不了岑北亭替她在外面罰站,大聲說:“我沒帶,習題冊是岑北亭的!”

然而許欣乖乖女的形象已經在老徐心裏根深蒂固,老徐充耳不聞,甚至還覺得許欣這麽說,是因為怕岑北亭報複。

他鼓勵許欣:“沒事兒,沒事兒,老師都知道的,這道題就你上黑板做吧。”

許欣拿着岑北亭的練習冊,趕鴨子上架地上了講臺。

正在走廊上罰站的岑同學此時也來湊熱鬧,手臂撐在門框上,笑得像一朵花。

許欣對這張笑臉,又生氣,可偏偏又氣不起來,畢竟如果不是他跳出來頂鍋,現在在外面丢臉的可就是她了,老實說,她真沒岑北亭臉皮厚,在外面罰站一下午,向全校師生行注目禮,她真的會羞愧死……

許欣嘆了口氣,拾了根粉筆站到黑板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