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眼就是你

第一章

杜安善剛跟人火拼完。

作為本市外來人口流動量最大的車站西街,這一整條街都是杜安善的地盤兒。這條街上所有的停車場保安,商場保安等一切需要保安的地方,都是杜安善的活兒。這塊寶地算是一塊兒大肥肉,活多油水多,讓好些人觊觎過。不過杜安善盤踞這塊兒好幾年都不曾有過閃失。說起杜安善的名號,在車站西街周圍乃至全市的保安公司裏,他也是響當當的一份兒。

可就在今天,他和他手底下兄弟一百來號人,被人痛快的滅了個幹淨。

起因是杜安善手底下一個過命的兄弟,因為女人的關系,把手伸到了隔壁街的地盤兒,打了隔壁街老大寇老三的小舅子。

寇老三黑白通吃,白道有實業,跟杜安善是同行,暗地裏招攬些人才,替他擺平明面兒上不能解決的問題。

就像這次的事兒,你來我往的事情就從一根冰棍兒鬧到了誰動了誰的女人。過程煩亂誰都說不清,最後按照江湖規矩,兩撥人選了個廢棄的工廠劃道。

要論江湖規矩,劃道就是最後的談判。你丁我卯擺在明面兒上的談判,誰都不來陰的。接受則相安無事,事後誰都不能再翻舊賬,不以此事再生事端,不接受就拼一場,誰贏聽誰的。

寇老三的要求是讓杜安善交出來車站西街的經營權,杜安善的要求是把他兄弟的女人還回來。

兩人都帶了二十多兄弟跟着,面對面擺籌碼。

誰知道寇老三長得猥瑣,做事更不上道。他趁人不備來了手陰招,把杜安善一幫人打了個落花流水不說,還搞到了車站西街的經營權。

之後并沒有善罷甘休,他要把杜安善趕盡殺絕,逼上絕路,徹底滅了杜安善的勢力。

杜安善無路可逃,一身破衣爛衫帶着血漬,臨時躲進了一棟居民樓。

那居民樓進樓要密碼,正巧一個老頭兒買了菜回來,抖着手慢悠悠按着密碼,被站在不遠處的杜安善看了個清楚。

他進了樓,選了一處陰暗的角落窩在那裏。

樓下找他的寇老三的爪牙罵罵咧咧的聲音,透過樓道的窗戶傳到他耳朵裏。杜安善渾身疲累,沒有一絲力氣再往上爬一層樓。但願沒人發現他,但願沒人報警。傷口大概結了疤,黑漆漆的樓道讓他感覺身上有些冷。他盡可能的縮成一團給自己取暖,就近拿了一塊不知誰家的門墊蓋在身上,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眼前的亮光讓他警覺的瞬間睜開眼。

伴随着燈光,一聲聲皮鞋的聲音傳過來,越來越清晰,清晰到那聲音就在他眼前停下來。

要死要活就這一刻,杜安善暗暗用了全身的力氣,打算将眼前試圖置他于死地的人一招制服。就在他擡眼兇狠的盯着眼前這雙锃亮的皮鞋本尊時,他就像被釘在那裏一樣,呆住了。

杜安善完全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也完全忘記了周身的寒冷。

眼前的人就像是他的太陽,渾身散發着暖洋洋的光芒,照耀着杜安善,溫暖着他。

他看着眼前的人,甚至忘記了呼吸。直到憋得滿臉通紅才想起來大喘一口氣。

眼前的人一身筆挺的修身西裝,下了班依舊锃亮的皮鞋,手裏一只黑色公文包一塵不染,帶着無框眼鏡,頭發梳的一絲不茍,滿臉的疲倦。

那疲倦在杜安善眼裏根本不叫疲倦,而是面若桃花含情脈脈的看着他。

那柔和的樣子讓杜安善完全忘了他此刻的形象,也忘了自己的處境,更忘了他的本職。他看着那人心跳加快,幾次張口都不知說什麽好。

眼看着那人的目光從他身上挪開,就要消失在家門的那一頭的時候,杜安善終于憋出三個字,“幾點了?”

“淩晨三點。”那人擡手看了看表。

杜安善覺得他的動作那麽優雅,那麽得體。盡管是個穿西裝的男人,他的眼神,他的姿态,他的動作,他的聲音,完全不輸給他們公司的璐瑤。璐瑤在公司當會計,號稱幫裏一枝花。

“淩晨三點”那四個字,完全讓杜安善忘記了代表着什麽意思,他的腦子裏不停的萦繞着那人的說話聲音,清冽而柔和,他還想再聽一次。

又不知過了多久,杜安善聽到了一聲開門的聲音。他再次警覺的立刻睜開眼,剛好正對上讓他惦記了一整晚的那個眼神。

那個人往門口放了一小袋垃圾,還不忘回頭看他一眼。

杜安善肚子一陣響,他盯着那袋垃圾,覺得自己餓極了。

好死不如賴活着,只要命在,就還能有機會扳倒寇老三,奪回屬于他的一切。

不知那二十幾個弟兄現在怎麽樣,活着躲着呢,還是被抓起來了。

那種動靜大的火拼最終肯定會引來警察,就看他們躲得快還是警察來得快。

但是眼前,任何一切的事情都不及那袋垃圾誘人。

似乎那袋垃圾裏面藏着他的性命一樣,他毫不猶豫的拿到身邊解開袋子開始扒拉裏邊兒的東西。

兩個雞蛋殼,兩個方便面包裝袋,還有點兒水果皮,兩個牛奶包裝袋,和……半截火腿腸!

火腿腸!

半截!

杜安善想都沒想,撕開剩下的皮就往嘴裏塞。

嚴鳳書晚上只睡了三個小時,早晨沖了澡吃過簡單的早飯,換上另外一身筆挺的西裝繼續準備上班。開了門打算扔垃圾的時候,卻發現放在門口的那袋垃圾不見了。

他順便看一眼門口角落裏藏着的那個流浪漢的狀況時,發現那個流浪漢的身邊擺着他的垃圾袋。

垃圾袋散着口,流浪漢正把他扔掉的半截不新鮮的香蕉往嘴裏塞。他身邊還有另外半截過了期的火腿腸的皮,身上還蓋着他家的門墊取暖。

那流浪漢衣服很髒很破,頭發蓬亂如麻,臉上黑一塊白一塊,但那人卻一點兒都不瘦。看來平時撿的東西油水很多,還能把一個流浪漢喂得……像丐幫幫主。

杜安善看到嚴鳳書的時候嘴巴又忘了咀嚼,目光只會跟随着他,直到他再次關上房門,杜安善努力咽下去那口香蕉。

那扇門再次打開又合上的時候,嚴鳳書蹲在了杜安善面前。

一個小塑料袋放在了杜安善身邊兒,裏邊兒兩盒牛奶,兩個大面包,兩個蘋果兩個桃子,兩個香蕉兩塊榴蓮。

之後一張五十的鈔票遞到他面前,用杜安善想了一晚上的聲音說:“拿去買點兒熱乎的飯。”

嚴鳳書走了,杜安善覺得他的天使也走了。

白天,樓道外依舊能偶爾聽到一些小喽啰罵罵咧咧掃街找他的聲音。

沒有天使罩着,他就覺得渾身疼的不想動。即便吃了天使給他的糧食,也難以讓他鼓足力氣換個地方躲藏。

幸好這個角落陰暗,白天也沒有什麽人發現他。

他甚至聽見那幾個喽啰扒着樓道門試圖踢開進來的聲音,但最終沒有得逞。

嚴鳳書又是淩晨才回來的。

他看到他的門墊依舊蓋在那個流浪漢身上,并且流浪漢努力的睜着眼看他,好像在求救,又像是在防備着他。

流浪漢身上的門墊換成了一件帶帽的衛衣,身邊也放了兩瓶礦泉水,同時還多了一碗熱乎乎的泡面。

那泡面辣的杜安善直擤鼻涕。

早晨嚴鳳書不放心,天剛亮他就開門看外邊兒。

他希望那個流浪漢走了。

但杜安善依舊靠在那裏睡覺。

這次流浪漢壓根就沒有睜眼看他,身旁放着空了的泡面碗,還有空了的礦泉水瓶,衣服滑落在地上,他的呼吸有些重。

嚴鳳書可不想有人死在他家門口,他試圖叫醒流浪漢,把他送去收容所。

剛上手,嚴鳳書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那個流浪漢渾身滾燙,甚至毫無知覺。

嚴鳳書轉身回屋套了一層舊衣服,戴了口罩和帽子,還有一次性手套,之後費了大力氣把流浪漢拽回屋子裏,拖進浴室,平放在地上。

水龍頭直接噴灑在流浪漢身上,地上一道道泥水蜿蜒的流進下水道。

泥水混着血水,嚴鳳書最後才覺得事情有些嚴重,這個人好像并不是流浪漢,因為他身上有傷口,還挺嚴重的傷口。

他拿剪刀剪開了貼在杜安善身上的衣服和褲子,這下他身上的樣子徹底呈現在嚴鳳書眼前。

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幾處結了痂的傷口,甚至沒有一處好皮膚。

嚴鳳書把他身上徹底沖洗幹淨之後,又費盡力氣把他拖在了沙發上。沙發上面提前鋪好不要的床單,這才讓流浪漢躺在上面。

這事兒可能有些嚴重,嚴鳳書打算叫警察來看看情況。

正撥號,他的手被按住了。

“別……報警……別……”

杜安善三口氣一個字。

“別……我給……你……錢……別報……”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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