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在等段滄瀾

“凡鵲山之首,自招搖之山以至箕尾之山,凡十山,二千九百五十裏……”

古書中有記載,戰國時代初期,南方有一山系,叫做鵲山山系。鵲山山系的頭一座山,又叫做招搖山,它屹立在西海岸邊,生長着許多桂樹,又蘊藏着豐富的金屬礦物和玉石。

而除了招瑤山、堂庭山、猨翼山、杻陽山、柢山、亶爰山、基山、青丘山、箕尾山這九座,還要算上鵲山本身,才是完整的鵲山山系。

總計鵲山山系之首尾,從招搖山起,直到箕尾山止,一共是十座山,途經二千九百五十裏。

在不知道多少萬年以前,人類還沒有出現,也沒有叫做西臺的地方,那個時候大海和山川連在一起,鵲山誕生了它唯一的一個神,鵲山之神。

從他誕生以後,衆神也跟着紛紛出現。

那時候神的概念很純粹,從大荒開始,到山海初立,這個世上只有山神。

李言僑猛地驚醒。

他躺在竹席上,睜着雙眼,外邊船篙“吱吖吱吖”的聲音格外刺耳,他充耳不聞。

天上已是滿天星海,在湖面順流直下的水船上只挂了一盞小小的油燈,火光微弱,卻将正在撐篙的人照得一清二楚。

岸邊蘆葦微蕩,拂起一片片的漣漪。

月色皎潔,朝渠的臉有些冷,他提起油燈,往船裏走,“醒了?”

李言僑猛地站起來,他的臉色還在發白,看見朝渠時手腳發軟,幾乎要跪下來。

朝渠把油燈挂在裏面,讓火光照亮兩人。

其實李言僑的心理活動并不難猜想,他是人,一個凡人,在今天之前,他連妖怪都沒見過,突然一個神站在他面前,他不給對方下跪已經是心髒堅強。

朝渠坐到一旁,看了他一眼,“不要怕,我帶你來這裏只是想問一個問題,那根青藤,是誰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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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化作風趕路,會停留下來也只是因為途徑山界時突然感覺到神輝的氣息,這裏方圓幾百裏,不要說地神,連只妖怪都沒有。

他以為是哪個趕路累了在山腳歇息的神,好奇之下變作風接近,沒想到卻看見了身上帶有招搖山氣息的李言僑,而且對方還是個人類。

原本以為是自己太過謹慎把一個誤闖入這裏的人類當成了招搖山的人,可後來青藤的出現,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

青藤名喚“白璋”,是千年以前村民祭祀給鵲山神的東西,因為人類把畜禽和“璋”一起埋入地底祀神,所以有了靈魂。

這個祀神的風俗只有鵲山那邊才有,除了鵲山神以外,沒有哪個神願意和人類來往。

李言僑沒有怕,這是大實話,雖然一見到朝渠他就忍不住想下跪,但要說此刻真有多慌亂,那是絕對沒有的。

他忍住頭皮發麻的感覺,“為什麽這麽問?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朝渠這下看出來了,對方是一點也不害怕他神的身份,這倒有點意思。

他開口,“給你這根青藤的人沒有告訴你嗎?”

李言僑腦海裏閃過滄瀾的臉,他搖搖頭,“如果你要問青藤的來歷,我可以告訴你,這根青藤是我無意中得到的。”

朝渠想,這話裏漏洞也太多了,“那你為什麽來這裏?”

為什麽?原因太多了,因為李老太爺,因為李家,因為李天晟在這裏,更因為滄瀾說這裏有李家需要的東西。

李言僑雖然沒出過多少門,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朝渠真正想問的事情,滄瀾對他太重要,就算對方來歷不明,他也要硬着頭皮相信對方。

朝渠看了他一眼,彎腰跨步出去,聲音有些淡,“我知道你不想告訴我,但我告訴你,這裏除了我,沒有人能幫你。”

李言僑幾步上前,搭在船頭的手指發白,“我不用你幫,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出去了!”

“人類都這麽笨嗎?”朝渠撐着船篙,劃水的時候發出“嘩啦”的聲音,“天上那麽多神在趕路,你能保證自己不會像遇到我一樣遇到他們?他們跟我可不一樣。”

李言僑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吶吶開口,“你們……能有什麽不一樣?”

不都是神嗎?

朝渠笑了笑,臉色又平靜下來,“不是所有神都跟我一樣善良。”

李言僑咬緊牙關,“我雖然不知道你想知道什麽,但這根青藤确實是我無意間得到的。”

“撒謊的習慣可不好。”朝渠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擡手揮了揮,前方突然漫起大霧來。

“算了,我也不問了,你以後別再來這裏就行。”

水船駛進蘆葦深處,在一處漆黑的岸邊停了下來,這時候天上的圓月已經開始西斜,花草樹木的影子也跟着落在西邊。

李言僑走出船艙,鼓起勇氣看了朝渠一眼,不是他害怕,而是對方的突然出現讓他心裏總在打鼓。

“這是什麽地方?”

朝渠沒有下船,“你呆在這裏,不要亂走,等我結束了宴席再來接你。”

他支起船篙,想了想又開口,“在這期間,不管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走出這塊地方,只要不出這裏,就沒有任何東西能傷得了你。記住,金烏升起以前,不要亂走。”

他聽說人類都有好奇心,但人類也有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朝渠怕李言僑不懂這其中的利害,特意叮囑了幾句。

他可不想明天一回來,看到的是個骷髅架子。

“吱吖吱吖——”的船篙聲越來越遠,直到船身再也看不見,李言僑收回視線,擡起手腕緊張的開口,“青藤,青藤?”

手腕上像枝蔓一樣展開的青藤聽到聲音,慢慢擡起頭來,乖巧的蹭了蹭李言僑手背。

李言僑松了口氣,聲音有點不穩,“青藤,現在該怎麽辦?”

那個叫朝渠的神太古怪了,李言僑一點也不信任對方,他在蘆葦岸邊找了塊石板坐下,瑟縮了一下被涼風吹得發冷的身體。

青藤探出頭,悄悄爬上李言僑的肩膀。

李言僑把頭埋在膝蓋上,悶悶道,“你說,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怎麽滄瀾需要你,連神也知道你的存在。

青藤不能說話,它焉焉的垂下頭,表示自己也很無辜。

夜裏的風襲來,李言僑開始後悔沒帶衣服出門,這一刻他想了很多,更多的是卻是滄瀾臨走前微低着頭的模樣。

對方迎着光,整個人像山水畫裏走出來的人,雖然神情冷淡,但确實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我應該聽滄瀾的話,乖乖的在樹下等他的。”

青藤蹭了蹭他的臉頰。

李言僑,“也不知道滄瀾現在在哪裏,怎麽樣了?他找不到我,該有多着急。”

段滄瀾一點都不着急,他既然能吩咐歷山山神把李言僑送出去,就有把握讓他不死。

岩洞裏依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纖細的手指輕輕往“镫”上一敲,火焰猛地竄起,洞裏頓時亮如白晝。

段滄瀾挑挑眉,将手中的油燈交給身後的斐秋,摸索着石壁往裏走去。

這是冰川盡頭的一個岩洞,跟前面一個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冰川的影響,這裏空氣很冷,到處都是結成霜的藓。

斐秋看到藓的時候還很意外,這麽冷的地方,連人都難以存活,這些藓是怎麽生長的?真是奇怪的地方。

段滄瀾露出笑意,“你不要看這些藓,這些東西如果還活着,可比水底下的怪物難纏多了。”

斐秋想到剛才遇到的那幾只狌狌,忍不住頭疼起來,“這個把墓翻來覆去修了好幾遍的人是誰?是不是有什麽癖好?怎麽盡往墓裏放這些怪物。”

其實斐秋想說的是,他是不是跟墓主人有仇?不然幹嘛放這些怪物進來擾對方長眠?

段滄瀾笑了笑,“也許這是墓主人要求的也不一定。”

斐秋,“……”這個墓主人究竟是有喜歡那些怪物?

兩人走到半途,身上開始結霜。

斐秋是人類,受不了這些寒氣,一路上全靠段滄瀾給他支撐,他靠在對方身上,臉色難看。

段滄瀾微微一嘆,“我把赤鳥放出來吧。”

斐秋趕緊阻止他,開玩笑,這是什麽地方?赤鳥一放出來,冰川裏的水還不得淹進來。

段滄瀾有點猶豫,“……還是說,你想我抱着你?”

斐秋咬牙,“……不用了,我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這些寒氣是從山體內部冒出來的,普通的禦寒術根本不起作用,符祿也一樣,用一張壞一張,最後斐秋自己都放棄了。

兩人又走了一段,斐秋嘴唇已經開始發紫了,段滄瀾上前一步,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斐秋動了動手,想把人推開,無奈手腳已經僵直,連手指都擡不起來。

他動了動嘴角,“你——”

“閉嘴。”

“我——”

“安靜!”

斐秋如果不是被凍得無法動彈,早就跳起來拿刀跟段滄瀾拼起命來。

段滄瀾低頭,眉頭鄒得死緊,“死要面子活受罪,這裏又沒有其他人,你還怕被別人看見?”

斐秋,“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就問我最近勤不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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