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南望山不難忘

東倉綿延數百裏,蛟龍帶着斐秋從天上趕路,不知多久才從高山平原裏騰飛出來。白茫茫的霧氣從深山底下蔓延,将一蛟龍一人類撲了滿懷。

這是東倉與不知海的地界。

蛟龍提醒斐秋彎腰去看,果然看到了下面一彎透明碧綠的海溝,像彎月一樣落在東倉與另一座大山之間,而東倉以南,則是碧綠得如一汪幽泉的海水。

晶瑩剔透,清澈可見。

這裏一片黑暗,連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楚,底下的幽海卻好像生在白晝裏,能将珊瑚和海藻看得一清二楚。

斐秋突然感到頭皮發麻,那一大片看不見盡頭的碧海,居然是發着光的,幽幽綠光藏在海底深處,讓人忍不住背後一涼。

蛟龍沒注意到人類的臉色,它在專心趕路,過了東倉與不知海,再飛一千三百二十裏,就是南望山。

“吼!”坐穩了,我要加快速度!

蛟龍可不是說說而已,斐秋趕緊用四肢抱緊它,把腦袋貼在它背上,聲音在風中幾乎在吹散,“你飛的時候千萬不要忘記背上還有我!”

萬一飛着飛着,蛟龍太過興奮,一個騰空翻身,他就得像只沒了線的風筝一樣掉下去摔死。

蛟龍不高興的回頭瞪他,“不許再說話!”

真是一個可惡的人類,難道他會傻到忘記身上坐着一個人類嗎?天知道他坐在自己身上有多癢?讓它總不得勁的想翻身,可就是知道自己身上坐着的是斐秋而不是哪個不要命的家夥,蛟龍才忍下了這股沖動。

斐秋抿着嘴不說話,呼嘯而過的風刮在臉上身上,他一臉麻木,在蛟龍背上飛了這麽久,他就是再大的不适也适應了。

這麽一想,斐秋不由慶幸,還好他沒有恐高症。

蛟龍沒有再說話,蜿蜒騰飛的時候因為顧及到身上的人類,後面的尾巴有些僵直。

很快過了不知海,東倉平原在身後漸漸拉長,與黑暗融為一線,透過碧海的光,斐秋看見東倉最後一座山,有兩道光芒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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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長如銀線的光,劃在風中,像墜落人間的流星。

斐秋瞳孔一縮,連忙趴到蛟龍腦袋上,“後面有東西追來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兩張紙片人。

他的聲音帶着緊張,蛟龍沒有回頭,只是金色瞳孔轉了轉,平靜道,“不要害怕,它們無法傷害人類。”

因為在這裏大幅度的戰鬥,只會引來西臺的關注。

斐秋真想摳它幾片鱗片出來,“它們是追着你來的!你就就能緊張一點?!”

萬一是其他什麽神發現了他們偷渡,那豈不是要開打?不知道段滄瀾打不打得過。

在斐秋心中,神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蛟龍猛地加速,讓身上的年輕人類被風刮得沒辦法說話。他有點無奈的開口,“它們并沒有惡意,你可以把心放下。”

段滄瀾都這麽說了,斐秋只好把嘴巴閉上,不讓被風吹得亂飛的頭發跑進嘴巴裏。

後面緊追不舍的兩道光互相交纏在一起交流信息,即使被蛟龍遠遠甩在身後,它們也能從主人給出的信息中跟上對方。

從遙遠的東倉一路向西,黑暗的世界開始變得明朗。前面有光,淡而柔和的光從厚厚的烏雲中穿透,撒在大地上。

那光并不強烈,甚至無法穿透黑暗,但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裏,它像皎潔的明月,指引着光的方向。

黑與白在争鋒,互不相讓,但兩者終究互為一體,光沒有占據上風,因為它無法吞噬黑暗,只勉強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光芒,黑暗也沒能占據上風,因為它吞噬不了光,只能憋屈的任由它在黑暗中發光發亮。

一蛟龍一人類飛了很久,久到斐秋會以為他們就這樣永遠飛下去的時候,蛟龍告訴他,南望山到了。

斐秋擡頭眯着眼,風太大,他睜不開,只依稀看到遠處雪山下,一望無際的冰川,白得令人懷疑人生。

這裏真的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年輕的人類在心底感嘆,從鐘鼓山到東倉,從東倉到不知海,再從不知海到南望山,這一路間,不知經過多少高山平原,也不知飛了多遠裏路。

因為沒有日升日落,斐秋算不出自己和段滄瀾到底飛了多久,但心底總有種感覺,他似乎從世界的盡頭,飛到了世界的另一個盡頭。

他現在心情很複雜。

蛟龍用修長漂亮的尾巴把他纏起來,以确保一會兒進入南望山背上的人類不會被風雪掀翻,那裏不比人間,南望山是世界冰雪的源頭,神進去都要凍得臉色蒼白,更別提他一個小小的人類。

“吼!”我送你的镯子還在吧?

蛟龍要确認一遍。

“在。”斐秋把吹進嘴巴裏的頭發拿出來,“它在我手上好着呢。”

蛟龍回過頭,從他白皙的手腕上看到了由自己披帛變作的玉白镯子,瑩白透明得好似羊脂。镯子下,一條細長的紅線從斐秋指尖延伸,探入袖口深處的手臂,直往心口探去。

斐秋是人類,如果不把身上的氣息遮掩,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這可比擅闖南望山的罪責嚴重多了。

線條流暢渾身銀白的蛟龍俯身向南望山沖去,它長吟一聲,沖破一層薄薄的結界,蜿蜒騰飛在冰川上空,這過程比想象中的容易。

冰川上倒映着白蛟在半空中騰飛的身影,斐秋抱緊想要興風作浪的蛟龍,喘了口氣,“快下去!”

蛟龍俯身飛下去,細長五爪踩在冰層上,“咔嚓”一聲,從蛟龍落腳的地方開始,冰川裂開了一道巨大的蜘蛛縫,直直延伸到遠處綿延的雪山。

蛟龍,“……”

它擡起一只五爪,平靜的開口,“這冰太不結實了。”

這話換作哪個神聽了都知道段滄瀾在撒謊,誰不知道南望山的冰川用南明離火都融化不了,可站在這裏的是斐秋,一個被蛟龍騙得團團轉的人類。

他低頭看了眼腳底下足以掉進個成年男人的冰縫,點頭道,“還是你這副模樣太重了吧,這冰承受不起,段滄瀾,為了我們考慮,你還是變回來比較好。”

從銀白色蛟龍身上爬下來的人類恢複了面無表情的臉,似乎方才還在蛟龍背上被風吹得瑟瑟發抖的人不是他自己。

蛟龍,“……”真不是我重的原因!

它擡了擡身軀想要轉個身變回人身,一不小心又踩多了幾條裂縫。

斐秋趕緊退後,把段滄瀾一條蛟留在冰縫中間。

“你快點變回來,這冰要碎了。”

蛟龍憋屈的抖了抖身軀,在一陣白霧中變回了他人形的模樣。

雲衣長袖,豔麗單衣。

如輕雲般飄逸的長袖随風搖擺,更襯得這個發如青絲的蛟龍體态卓約,靡顏膩理。

他站在冰川上,雪山作背影,遠遠看去,仿佛水墨勾勒,丹青妙筆。

段滄瀾蹙着眉,向他伸手,風雪在這一瞬間忽然襲來,落在這一望無際的冰川上。

“過來。”他不悅道,“你站那麽遠做什麽?”

而斐秋卻忽然怔住了,腦海裏的畫面不斷倒退,定格在冰雪飄搖的深冬,他窗外面的庭院裏。

光禿禿的梅枝上有厚厚的雪,有個人一動不動的站在庭院雪地上。

白衣烏發,雪花紛落,他單薄的身影在風雪中像随時消失。

斐秋向他跑去。

靡顏膩理仿佛水墨勾勒的俊美男人低低笑了起來,“你小時候,居然是這副模樣。”

他擡起長袖,遠遠的向他伸手,眉眼在冰雪中很溫柔,“斐秋,我來找你了。”

畫面破碎,斐秋回過神來,再看對面臉色不愉的段滄瀾心情複雜,複雜得他只想嘆息。

人類說相遇即是緣分。

斐秋都到了這個地步,還在心中堅定的相信段滄瀾不是為了把他騙得團團轉才去找他。

真是無藥可救了。

段滄瀾看着他發呆,更不高興了,“過來,想發呆到什麽時候?”

斐秋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繞了個圈走到他面前,“這沒想到東倉深處還有這樣的地方。”

段滄瀾牽過他的手,臉色有點冷,“這不是東倉,走,跟我來。”

斐秋,“你又把我帶到什麽地方了?”

明明一開始他只想帶段滄瀾去蛟墓找回他的東西,因為葉子說過,這個時間段的段滄瀾記憶不全,靠自己可能沒辦法找到地方。

“這裏是南望山。”段滄瀾現在心情有點好,對斐秋的好奇心一一滿足了他,“人類的風雪都是從這裏出去的,所以即使你戴着镯子,也會感到冷。”這是術法改變不了的,只能減弱。

難怪斐秋剛才一落地就感覺腳底發冷,他還以為是段滄瀾的東西不起作用了呢。

這一路上他見識了太多的匪夷所思,南望山的神奇已經讓斐秋感到麻木了。

段滄瀾見斐秋木着一張臉沒有反應,還以為是斐秋沒聽清楚,他故意加重聲音道,“這裏是人間冰雪的來源。”

雖然看起來跟人間的雪山沒什麽兩樣,但事實确實如此。

斐秋麻木着臉。

作者有話要說:

我懷疑我在單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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