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巡的随駕名單還沒定下來,但在此之前,宮裏,準确的說,應該是阿哥所裏,迎來了一件大喜事——八貝勒大婚。

作為兄弟,胤祯他們也被特意放了一天假,一塊參加八貝勒大婚。

大清朝的婚嫁規矩還是很繁瑣的,尤其這還是在宮裏頭,天不亮就開始折騰,新娘子進到宮裏的時候,剛剛到正午。

婚宴這才開始。

給新郎官灌酒,大概是從古至今一直流傳下來的風俗了,年長的哥哥們鬧得厲害。

直郡王勸酒,那是一句話的事兒。

太子勸酒,同樣如此,八貝勒不敢不喝。

這兩位在衆阿哥裏頭地位超然,已經帶來了階級感,一般不敢跟他們‘鬧’。

誠郡王勸酒,走的是文人的路子,勸酒詞一堆一堆的,說到興起,還會吟誦一首勸酒詩,這誰能擋得住。

四貝勒走的也是簡潔的路子,他為人素來方正,等閑不愛與人開玩笑,又時常冷着一張臉,大喜的日子裏,八貝勒也不想在冷面四哥這裏多纏歪,該喝的酒就喝了。

五貝勒說話絮叨了些,走的是家長裏短的路子,真面子也不能駁了去。

這五個哥哥勸的酒全都喝了,怎麽着也不能獨獨撇下七貝勒一個人,尤其七貝勒天生有足疾,注定跟大位無緣,若是不喝七貝勒的酒,那他不就成了看人下菜碟的陰險小人。

總之上邊,六位哥哥得罪不得,誰敬的酒都得喝着。

還好,九弟和十弟一左一右站在兩邊幫他,雖說大部分酒是這兩個弟弟不能替的,可兩個人站在身邊,那就是人氣兒。

再往下,十二什麽事兒都不愛出頭,存在感向來都很低,如今也只是窩在一邊而已。

十三和十四就沒這麽低調了,可這倆人,一個還沒太學會怎麽起哄,一個連酒都不怎麽會喝,哪有端着蜜水給人敬酒的道理。

早在婚事剛剛定下來的時候,八貝勒就已經見過未來福晉了,相貌那是沒得說,性子是無從說起,唯獨家世這一塊兒,讓他心裏邊有些憋屈。

福晉是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正是因為如此,才得以進宮選秀,可福晉的親生阿瑪卻是被處以斬刑的罪犯,一個死刑犯的女兒。

就算外家得力,也不能夠掩蓋出身上的瑕疵。

他不知道皇阿瑪是怎麽想的,是想拿他這個兒子安撫安親王一脈,還是覺得他這樣的出身,就只配娶郭絡羅氏這般同樣出身有瑕的女子。

一直到大婚的這一日,八貝勒都沒有釋懷,面上表現的再高興,心裏邊的疙瘩也還是在的。

胤祯純粹是過來蹭吃蹭喝,順便休息一天的,八哥娶妻,跟他的關系實在不大。

宮外的幾個貝勒府都在施工,最早今年,最遲明年,八哥一家也要搬出去了。

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輪到他。

胤祯這些人是第二日才見到八福晉的,就在太子的毓慶宮裏,午膳時間都耽擱了。

年長的哥哥嫂子們要給八嫂見面禮,到了他們這些年紀小的阿哥這裏,不光不用準備禮物,還能收到禮物。

胤祯就收到了一整套的文房四寶,他不懂品鑒,可光看出産地,也知道這些都是上好的物件兒。

至于八嫂長什麽模樣,胤祯也只是匆匆瞥了幾眼,不敢細瞧,再說了,臉上搽着那麽厚的脂粉,女子的裝扮又大都相同。

見面的時間不長,真是……記不清楚臉。

随便吃了幾塊點心,來不及飽腹,就已經到上課時間了,下午又得在演武場練武,本身消耗的就比其他時間段快。

這餓肚子的滋味,從無到有,等回到阿哥所的時候,餓勁兒都已經消下去了。

胤祯早就不需要吃藥膳了,也不怕底下人揣摩上意,所以一般都是想吃什麽就叫什麽。

禦膳房跟宮裏的其他地方一樣,看人下菜碟,他在禦膳房那邊兒待遇就挺高的,誰讓自家額娘管的就是禦膳房這一塊兒呢。

繡球鲈魚,蒜油藕片,醬牛肉,鮑魚排骨湯。

大冬天的,吃魚吃肉挺容易,想多吃些青菜,反倒是難事兒。

好在,胤祯本身就是個無肉不歡的,一個月不吃青菜可以,一個月不吃肉,那可遭大罪了。

再者,宮裏邊還不至于一丁點兒的青菜都吃不到,只是沒辦法像其餘三季那樣抛費罷了。

盼望着,盼望着,終于盼來了南巡的消息。

不光胤祯在名單之上,額娘、四哥、十三哥也都在名單上,一衆的兄弟裏頭,除了監國的太子,年歲較長的阿哥裏就只留下了九哥、十哥、十二哥留在京城。

最新鮮的還不是這事兒,而是此次太後也将南巡。

他想着讓自家額娘去江南好好松快松快,大概皇阿瑪也是這麽想的吧,太後雖不是皇阿瑪的生身之母,可卻是嫡母,又相處了這麽多年,母子之情總還是有的。

離出發還有好幾天呢,胤祯整顆心都快飛出去了,要知道,他來到這個世界都已經大半年了,可還從未出過宮門呢。

行禮是額娘和四嫂列出單子讓下人收拾的,也就是要帶的書本,是胤祯自個兒挑選的。

至于要帶去南巡的人,也是讓李卓挑的,他沒什麽意見。

如果只能帶一個人的話,那只帶着李卓也綽綽有餘,一則是因為他這個人确實好伺候,自理能力還是不錯的,二則李卓也确實十項全能。

會梳辮子,會喂馬牽馬,力氣足,辦事穩妥,還特別的謹言慎行。

這樣一個人放到現代去,就算家裏頭沒什麽産業,打工也能成為‘打工皇帝’,或者直接成為富一代。

可生在這個年代,又是這樣一個出身,胤祯挺替李卓覺得可惜的。

這樣一個人,本該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廢除太監這個行業,為奴為仆也就算了,人生總還是有希望在的,可一旦做了太監,整個人生就都已經陷進去了,就算是歷史上那些權傾一時的宦官,也基本上都沒什麽好結局,甚至因為他們的身份,就已經處在鄙視鏈的最底端了。

若這些都是大奸大惡之人,那真沒什麽好值得同情的,可就像李卓,五歲被叔叔嬸子賣進宮裏頭,父母都是病死的,本身就已經夠可憐了。

胤祯還是挺愛惜自己小命的,不敢拿這話去跟皇阿瑪說,免得皇阿瑪以為他得了失心瘋,他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任皇帝。

自家四哥還沒做皇帝呢,現在這個階段,他總還是可以跟四哥說些‘膽大妄為’的話。

人家是煙花三月下揚州,到了他們這兒,二月份就已經出發了,到揚州的時候,差不多應該也是三月份,春風拂柳,百花盛開,讓人心馳神往。

不過,這去江南的路上,便沒有這般詩意了。

紫禁城外,京城是比胤祯想象的還要熱鬧,可是京城之外的官道,那可就荒涼多了。

在外騎馬,要吃上一嘴的黃土,坐在馬車裏,晃晃悠悠的也不舒服,看書是別想了,就算是能看得進去,胤祯還想好好珍惜自個兒的眼睛呢,這年頭只有老花鏡,可沒有近視鏡。

最遭罪的地方,還在于就寝,有驿站或是人家的地方還好,甭管房間大小,好歹還有個像樣的地方住,若是趕上在荒郊野嶺,那就只能搭帳篷了。

胤祯倒不覺得這條件不能忍,他畢竟也是習武之人,算是吃過苦的,就是擔心太後和額娘,一個年紀大了,一個養尊處優這麽多年,在宮裏頭哪吃過這樣的苦頭。

“這算什麽苦,永和宮的被褥都帶來了,晚上燒上熏香,放下床幔,跟在永和宮裏也沒什麽區別,這外頭的布置是簡單了些,但也夠用,你先顧好你自個兒,額娘這樣你就不用操心了。”德妃笑盈盈的道。

這宮裏宮外就是不同,出了紫禁城,人就跟松了口氣似的,說話都好像比以往爽利了。

胤祯環顧四周,額娘這兒能布置的也都布置上了,但還是不能跟永和宮比,不過就寝沒問題就行,趕路最怕的就是晚上休息不好。

母子倆又叫上四爺,去了太後的帳篷。

老太太正高興着呢,精神看起來不錯,大晚上的,帳篷裏燃着火盆,晚膳居然是手抓羊肉。

精神頭好,胃口更好,看起來是沒什麽問題。

也對,太後出身科爾沁,從小就是在草原上長大的,人家進了帳篷,或許才真正是如魚得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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