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比太後跟德妃,真正吃不了苦頭的還是溫憲。

溫憲是康熙的五公主,是德妃生下的第二個女兒,德妃生了三子三女,活下來的兒子有兩個,活下來的女兒就只有溫憲自己。

胤祯從小是在德妃身邊長大的,但溫憲卻是一滿月就抱到了太後的慈寧宮,六歲才搬到公主所,跟太後的感情不一般。

太後跟着南巡,溫憲也成為了唯一一個能夠跟着南巡的公主。

溫憲雖然是被太後養大的,但喜好和性子都更像漢家女子,喜歡詩書,喜歡彈琴,喜歡下棋,喜歡繡花,身子骨很是柔弱,也有些嬌氣。

南巡路上,雖然沒有水土不服,但飯量減半,晚上睡眠也不好,盡管搽着厚厚的脂粉,也難掩壞氣色。

“女兒倒也沒什麽,只是不太習慣睡帳篷,晚上總是難以入眠,到了夜裏才能入睡,白日趕路,也沒法補覺,所以才會沒什麽精神,額娘,四哥和十四弟不必擔心,溫憲并沒有生病。”

溫憲說話的語氣柔柔的,哪怕穿着不顯腰身的直筒旗裝,也看得出來人很瘦弱,一陣大風刮過來,好似就能把人給吹倒了。

胤祯不太習慣的扯了扯衣袖,整個宮裏頭,他最怕的就是跟五姐說話了,就跟有爪子在心口窩上撓來撓去一樣,實在別扭。

明明額娘不是這樣的性子,太後也不是這樣的性子,怎麽教出來的五姐就這般脾性。

胤祯倒不是讨厭五姐,只是他實在不習慣,也不喜歡跟這種性格的人打交道,說話輕不得重不得,好像下一個瞬間就要哭出來了。

他既沒有耐心哄人,也無心欣賞美人垂淚。

等到皇阿瑪和額娘要給他選福晉的時候,他定然要選個性子爽利些的福晉。

說話痛痛快快的,走起路來不說帶風,但也別跟風吹就能倒一樣。

“你這孩子,怎麽不早說,晚上難以入眠這還不是大事兒啊,讓太醫過來瞧瞧,能用藥膳調理,那便不吃藥,若實在不行,那吃兩副藥又有何妨。”德妃很是心疼這個女兒。

只是孩子大了,又是在太後身邊養大的,很多事情她都不方便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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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貝勒已經吩咐人去請太醫了,“五妹若是覺得悶,盡管打發人來找我和十四,周圍都是皇家的人,出去散散心也沒什麽,千萬別一個人悶着。”

胤祯忙着點頭,“四哥說的對,五姐別自個兒悶着。”

堂堂公主,何必過得這般将就憋屈,身子不舒服了,就叫太醫,覺得悶了,就出去轉轉,又有何妨,總不會有大臣上折子勸誡。

太醫也沒瞧出什麽病症來,就是晚上睡不着而已,開了幾道藥膳方子。

“是藥三分毒,還是先給殿下試試藥膳吧,平時可以多走走,只要不是過度勞累,對身體還是有好處的。”

太醫留下了方子,德妃便直接安排下去了,四貝勒回去找了幾本書,特意給溫憲送過去,還囑咐了身邊的太監,等路過城鎮的時候,去書肆裏買些話本子過來。

胤祯倒是想帶五姐在周圍走走,奈何五姐不願意,只說要留在帳篷裏休息。

“天色已晚,外邊也挺冷的,不出去也好,等過兩日我們再來看你。”四貝勒溫聲道。

弟弟和妹妹是不一樣的,前者需要督促上進,後者需要悉心照料。

兄弟倆先把額娘送回去,之後才結伴往回走,兩個人的帳篷離得很近,就像直郡王和八貝勒的帳篷比鄰而居,三貝勒的帳篷和十三爺的帳篷離的也很近。

“五姐性子也太溫和了些,我倒覺得比起有趣的話本子,五姐更需要的是一個武學上的師傅,哪怕是打打養生拳呢,也能鍛煉身體,順便改改性子。”胤祯跟自家四哥商量道。

那說話的聲音跟飄出來的一樣,再長的句子說出來,都瞧不見一顆牙齒,人家是笑不露齒,到五姐這兒直接升級了,說話都不露一顆牙齒。

他倒也不是排斥有才情的女子,只是這樣的性子,別說是日後嫁到蒙古去了,就算是下嫁給京城的八旗子弟,都未必能不受委屈。

做皇阿瑪的女兒,十個有九個都是要被嫁到蒙古的,能活得長久的沒幾個,能不能吃苦頭是一方面,性子剛強不剛強也很重要。

他可不希望,五姐花兒一般的年紀,直接就枯萎在了草原上。

四貝勒壓根就沒把這樣孩子氣的話當真,“女子哪能學武,溫憲也沒必要去吃這個苦頭,你年紀還小,不懂得這女子和男子不同,溫憲這樣就挺好的,無論是才情,還是性子,往後的日子都不會難過。”

溫憲是在太後身邊養大的,皇阿瑪不會拿溫憲去撫蒙,至于嫁到哪一家,是京城這邊,還是盛京那邊,就不一定了。

可不管是京城的八旗子弟,還是盛京的八旗子弟,男子都喜歡有才情、性子溫和的女子,而不是如男子一般教養長大的女子。

胤祯抿了抿唇,“京城貴女都如五姐這般嗎?”

那他日後……

“哪能如此,咱們大清入關這麽久了,有的人家如漢家一般教養女子,但也有的還是照着祖上傳下來的老規矩,騎馬、射箭樣樣不落。”

四貝勒沒說的是,八旗裏保持這種老傳統的人家已經越來越少了。

宮裏頭也好,宮外邊兒也罷,男子的審美大多還是類同的。

胤祯沒想那麽多,只要不是人人都如此就行,他實在沒辦法想象,自己日後掐着聲音跟福晉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不過,四哥,真沒想到四哥的審美跟他的完全反過來,明明他們也偏愛同一種字體,也都喜歡素淨清雅的風格,怎麽在人生另一半上的審美差別這麽大。

再說了,四嫂看起來也是那種剛硬之人,嚴肅起來,跟四哥一樣冷着一張臉,那股子氣勢,就算是跟四哥沒法比,但也絕不是尋常的小女人。

——

路總歸是要往前趕的,在不能乘船之前,最舒适的交通工具就是坐馬車了,從早上坐到晚上,人都快颠散架了。

胤祯向來都是個不愛吃苦的主,讀書習武也就罷了,那是非完成不可的事情。

可如今這出行的罪,并非是非受不可。

倘若這路再平順些,倘若馬車的防震性能再好一些,完全可以更舒服。

可惜他上輩子穿越時,并沒有處在自己知識的最巅峰——高考時,化學方程式都還記得,物理上的知識也都沒忘。

但是四年大學,兩年主播生涯,就已經足夠他把這些知識都抛之腦後了,如今想也想不起來多少了,只能是寄希望于這個世界的能工巧匠。

反正他是沒這個時間琢磨這些,最起碼在從上書房結業之前,是沒有這功夫的。

“匠人好尋,只是想要做出你說的這兩樣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事兒,甚至有可能根本就完成不了,你現在還未出宮,安置匠人不方便,我可以把人安排到城郊的莊子上,讓他們好好琢磨琢磨,至于能不能成,你先別抱希望,也別總惦記着。”

四貝勒對于自己的弟弟耐心還是很足的,不過是養幾個人的事兒,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十四弟卻不能把心思耽擱在這上面。

奇淫巧技登不得臺面,若是把時間耽擱在這上面,反而誤了讀書習武,那就成了民間所說的‘撿了芝麻丢了西瓜’,因小誤大。

“全聽四哥安排,我原也是這麽想的,功課緊張,根本就沒時間去做別的。”

上書房的師傅們,一個比一個精明,私底下有沒有偷懶,能完成到什麽樣的程度,他們摸的比學生本人還要透徹。

這皇家學校的懲罰手段也跟民間不一樣,不罰犯了錯的學生,罰的是哈哈珠子。

別看哈哈珠子是以奴仆的身份送進宮來的,可在外頭人家也都是家裏寵着的小少爺,有一個還是他的表兄呢,并非嫡親的表兄,但也沒差多少,跟他的曾外祖父是同一個人。

就算是奴仆,他也見不得旁人因着他挨罰。

好在,南巡路上沒有師傅們,盡管離京的時候布置了些功課,但跟平日裏比起來,想要完成這些功課,簡直再輕松不過了。

四貝勒如今還有精力檢查十四弟的功課,當然不是上書房師傅們留下的功課,而是他給十四弟布置的練字。

想練出一筆好字,絕非一日之功,不易間斷太久,最好是日日都能練習。

胤祯每日都要寫上十張大字,盡管心裏面有些許的不耐煩,但也曉得這是對自己好的事兒,更不忍傷了四哥一片關愛之心。

所以每日的這十張大字,一橫一撇都是認真寫的,半分的怠慢都沒有。

“寫的不錯,趕明兒我再讓人送些字帖過來。”四貝勒很是滿意,眉眼都溫柔了很多。

一個人的态度認真不認真,表面上是不太能看出來的,但寫出來的字卻不會瞞着。

十三弟還比十四弟年長了兩歲呢,可卻是浮躁了些,這也不能怪十三弟,皇阿瑪和太子的看重,本身就很難讓人再心如止水。

更何況十三弟跟他和十四弟是不一樣的,十三弟的生母,只是永和宮裏的一個庶妃,盡管給皇阿瑪生下了一子兩女,也沒有得到任何的封賞。

不管是為着自己,為着生母,還是為着那兩個妹妹,十三弟身上的擔子都重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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