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更
六歲的弘晖,俨然已經是一個小大人了,胤祯不知道四哥小時候是什麽模樣,但跟他小時候比起來,弘晖尤為的懂事和早熟。
跟這樣的小孩子交流,原就不是一件難事兒,胤祯拿自己做例子,把自己給皇阿瑪寫的信拿出來做範文,一點兒都不避諱的拿給大侄子看。
“跟自己阿瑪說什麽都行,不是光彙報功課,你平日裏的飲食起居,也是可以寫的,甚至可以寫一點自己的感想、感悟,就算是說錯了也沒關系,又不是旁人。”胤祯不好拿皇阿瑪跟四哥做比較。
但在他心裏頭,若說是做阿瑪,四哥必然是要比皇阿瑪合格的。
弘晖已經仔細研讀過十四叔的信了,臉頰微微有些發熱,吃飯喝水這樣的小事兒,都要挑挑揀揀的寫進信裏,也難怪能寫這麽多頁,而且十四叔在信中的語氣,實在膩歪了些。
但,是阿瑪讓十四叔來的,也是阿瑪讓十四叔教他寫信的,難不成阿瑪就是喜歡這樣風格的信。
弘晖有些難以置信,他記憶中雖然親近但很是嚴肅的阿瑪,居然會喜歡這般膩歪的信嗎。
“十四叔還有沒有旁的信,只有一封太少了,侄兒還想多學習學習。”
方才能模仿得來。
胤祯寫給皇阿瑪的那些信沒什麽好隐瞞的,處理的差事也都非什麽絕密的要事,完全可以拿給大侄子看,正好也讓這孩子提前學習學習,日後肩上的擔子還重着呢。
胤祯把這段時間寫給皇阿瑪的信,盡數拿來給了弘晖,而且還布置了任務,每日寫兩封信,一封是給遠在千裏之外的四哥,一封則是給在宮裏辦差的他。
大侄子寫給四哥的信,他不好提前看,還是讓四哥慢慢感知大侄子的進步吧。
為了把大侄子寫信的風格教好,所以這一日一封信的練習是少不了的。
“跟十四叔想寫什麽都行,就是寫做夢睡覺,十四叔也樂意看,禮尚往來,十四叔每日也給你寫一封回信。”胤祯就當是交筆友了。
他雖未與福晉圓房,但等到兩個人都成年之後,早晚是會有這麽一天的,到時候他必然也會生一個像弘晖一般的孩兒,陪他玩耍,教他讀書,給他寫信。
陪大侄子做的這些,将來都會陪着自己的孩子做,如此想來,倒還挺盼着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自家爺的心思,琉璃自是不知道,大婚後的這段時間,她過得要比在閨閣中自在多了,唯一不太習慣了就是:每逢初一和十五,要進宮去跟太後和額娘請安。
幾乎是天還沒亮呢,就得要起來了,梳妝打扮足足要花上半個多時辰的功夫,用膳也得要差不多一刻鐘,從十四貝勒府到紫禁城的宮門口又是小半個時辰。
進宮之後,先步行去永和宮,之後再步行去慈寧宮,而且還得是穿着花盆鞋,走路很是費勁。
這也就是身子骨壯實,趕上個病弱的,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那都是受苦日。
額娘是個好相處的,待她尤為體貼,原本婚前想象的婆媳矛盾,壓根兒就不存在,當然也有可能是時日尚短的原因,不過,眼下,琉璃是極為喜歡額娘的。
她喜歡人的方式,向來都是送東西,也就是俗稱的‘花錢’,她肯花的錢越多,就說明這人在她心裏邊越重要。
玻璃屏風,已經給額娘送過去了,但鏡子和西洋鐘這些稀罕物件就算了,額娘同自家爺不一樣,對這種新鮮玩意兒接受不來。
生意人要學會的第一課就是投其所好,當年自家爹爹可沒少給玄宗皇帝送了禮,這也是爹爹能夠全身而退的原因之一,作為富可敵國的大商人,宅院比皇宮都要富麗堂皇,卻能夠在盛世以財富得到帝王的認可。
琉璃送給永和宮額娘的,可不只是看起來闊氣的玻璃屏風,還有從西洋送過來的葡萄酒,從江南送來的首飾,從盛京送過來的人參,還有沒有雜色的獸皮,難得一遇的芍藥珍品……
德妃并非是沒有見識之人,可這段時日也不得不瞠目于小兒媳的闊綽,出手豪氣,難怪胤祯自打大婚以後,就這麽不把銀子當銀子了,上等的美玉被用來做壓衣服的玉佩,連辮子都要用極好的玉石做墜子,也不怕磕着碰着。
德妃手裏的私房并不多,她原是宮女子出身,娘家不給力,能有如今全靠了自個兒,老四和十四出宮開府,她能給的東西也有限。
好在,老四有孝懿皇後的私房,十四娶了財神爺座下童女,都不是手裏缺銀子花的主兒。
她這個做額娘的,也沒什麽更多的期盼了。
與德妃一樣,對兒子們所寄期望不多的還有宜妃,老五已經是貝勒了,老九雖然是光頭阿哥,但上邊有嫡親的哥哥幫忙,下邊兒跟幾個弟弟處的也不錯,不摻和那些爛事兒也好,總歸是一世的富貴。
跟這二位不同,惠妃可是對自家兒子寄予了大希望的,她是四妃之首,自家兒子是皇上的長子,也是唯一的郡王,那個位置不光是自家兒子想,她也已經想了多年了。
可太子還沒扳倒呢,就先被老八截了胡,要知道老八的額娘原只是辛者庫裏的一個賤奴,若不是有她提攜,這等賤人又怎麽會得到皇上的恩寵,更不可能生下老八。
養鷹卻被鷹啄了眼,這可不單單是丢人的事兒,而是牽扯到大位的要緊事兒。
惠妃能咽得下這口氣去才怪了呢,自從去年夏天開始,已經是一宮之主的良嫔,就處處受擠兌,等到皇上把衆多的兒子帶去南巡了,那就更沒了忌憚。
還沒出正月呢,天正是冷的時候,良嫔宮裏的炭火說沒有供應就沒有供應了,送過去的膳食也總是冷的,惠妃甚至把良嫔叫到自己宮裏,當面找茬擠兌。
後宮沒有皇後,雖然有佟家所出的貴妃,但這位貴妃沒有資歷,沒有宮權,沒有子嗣,基本上是不管事兒的,管也不敢管到惠妃的頭上。
其餘三妃那就更不管了,壓根就沒這個立場。
良嫔自己的兒子有能力,而且已經是一宮主位,但凡硬氣一些,惠妃也做不了這麽過分,但偏偏這人性子軟弱,已經被人欺負到頭上了,也不知道反抗,只會幹巴巴的掉幾滴眼淚。
美人落淚,當然還是美的,只可惜淚流在惠妃面前,不會引人憐惜,反倒更加惱火。
宮裏就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地方,更何況惠妃壓根就沒有遮掩,胤祯作為皇子,都知道這事兒了。
雖說惠妃是仗勢欺人,但也事出有因,良嫔實在可憐了些,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軟弱的人,而且這樣的人居然還能夠在皇阿瑪的後宮裏生存。
八哥的性情,實在不像這位良嫔娘娘。
這些事兒他是沒立場管的,有立場管的只有八哥和八福晉,八哥是出了名的人緣好,身後又有那麽多人追随,即便跟着皇阿瑪南巡,也必然清楚這宮裏的事兒,就看八哥管不管了。
畢竟八福晉就在八貝勒府住着呢,就算八哥鞭長莫及,那還有八嫂在呢,八嫂的性子素來以爽利著稱,可從來都是不怕得罪人的。
不過,看惠妃和良嫔的關系,就能知道直郡王和八貝勒如今的關系有多緊張了。
千裏之外的南巡隊伍,四貝勒如今是一天能收到三封信,一封是十三弟的,一封是十四弟的,還有一封是自家長子的。
三個人,三種風格。
十三弟最是板正,十四弟最是活潑,弘晖剛好是介于這二者之間。
年紀尚輕的四貝勒,除了兩個還在府裏的小兒子外,宮裏面仿佛有他三個兒子,兩個年紀大到都已經大婚了。
十三弟的算學是他教的,十四弟的字兒是照着他練的,如今教養弘晖,也跟當年教兩個弟弟差不多,如此算來,他大概是兄弟們當中最早做‘阿瑪’的了。
這年頭兒子也是資本,所以直郡王才會卯足了勁兒想生一個嫡子,膝下無子對有志于大位的人來說,是相當大的一個短板。
八貝勒膝下無兒無女,盡管個人能力強,人格魅力大,但終究不能把這一短板補齊,甚至他的能力越強,個人魅力越大,跟随他的人就越為他考慮。
在京城的時候有八福晉,這是個眼睛裏不揉沙子的爽利人,因此只有宮中給八貝勒賞人,屬下們是不敢往八貝勒府送人的。
但出了京城可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到了江南這個地界,八福晉不在,八貝勒需要拉攏的官員牌面也夠大,大到可以給八貝勒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