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更

京城受災,哪怕康熙登基這麽多年,已經經歷過很多次的災情了,康熙年間的災情遠比其他時候要多,雪災、水災、旱災、地動……

真不知是巧合,還是老天爺特意設下的考驗,他登機了多少年,便于災害鬥争了多少年。

按理來說已經習慣了,可每次聽見災情,心情依舊不暢,這應當是頭一次,雪災來臨,全國的受災面積都還不知道有多少的時候,他的心情還能這般暢快。

更暢快的還在後邊呢,這幾天裏各地的奏章陸陸續續都已經到了,京城大雪紛飛,甚至造成了雪災,可附近幾個地方都還好,不影響年景,就算百姓之家有房屋倒塌的,也遠不及也京城多,尚在可控制的範圍內。

再将京城百姓安置好的當天晚上,康熙大擺宴席,設家宴來慶祝此事。

老爺子請吃飯,兒子們當然不能不去了,而且還都得是拖家帶口的進宮去。

有福晉的帶福晉,有孩子的帶孩子,有側福晉的帶側福晉,格格、侍妾之流就沒有資格進宮了。

每每到這樣的場合,都能夠直觀的把各家的人數展現出來。

說來也是奇怪了,老爺子兒子多,女兒也多,不帶沒有序齒的兒子,至今已經有十九個,若是把那些未曾續齒的兒子也加上,差不多已經三十個了。

但兒子的兒子就不多了,直郡王膝下就一根獨苗,太子連嫡子都沒有,庶子活下來的只有兩個。

餘下的兄弟們有嫡子就算是好的了,沒有嫡子的比比皆是,還有像八貝勒這樣,膝下一個孩子都沒有,以至于選秀之年被指了三四個格格入府,若是這三年還沒有所出,那下一個選秀之年,八貝勒府還将會大豐收。

十三、十四都是新婚,彼此之間還不怎麽熟悉,但這兩位院裏頭沒有莺莺燕燕,只福晉一個人,感情倒是處得極好。

即便是已經大婚,胤祯桌上擺的照樣是蜜水,不光是他不喝酒,也不讓福晉喝,這宮裏可不比莊子上,福晉若是再吃醉了酒,甩着鞭子要去騎馬打獵,那可就鬧笑話了。

所以這酒是不能喝的。

琉璃巴不得不喝這酒呢,宮裏的酒有什麽好喝的,連膳食都比不得府上,端上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涼的了,酒也是涼的,天氣這麽冷,誰不想喝碗熱乎的,若是可以選擇的話,這冰涼的蜜水她也不想喝,還不如來上兩碗熱茶。

只是在宮裏,她也不想搞特殊,這後世的規矩大,可不是唐朝那會兒了,她也怕不小心犯了禁忌。

蜜水也好,飯菜也好,入口之後,琉璃都要好一會兒才咽下去,用自己的五髒六腑來暖食物,這不符合她的養生之學。

胤祯初時還沒有注意,宴席過了一半兒,才發現福晉吃東西這麽溫吞,倒是他沒考慮周全,女孩子嘛,一般都不能吃生冷之物。

忙讓人上了一壺熱紅茶,冬日裏最适合喝紅茶了,他順便沾沾福晉的光,若只他一人,還是不太好意思叫熱茶的,誰讓兄弟們都不叫呢,連比他小好幾歲的十五都不叫 。

這邊兩口子你一杯我一杯喝起了熱茶,那邊康熙與直郡王不知單獨在聊什麽呢,把老爺子逗笑了好幾次。

太子爺就坐在康熙的下首,這會兒頗有幾分落寞,沒人理,兄弟們各聊各的,皇阿瑪跟直郡王秀起了感情。

三貝勒同四貝勒也聊詩詞,五貝勒跟自家福晉說小話,七貝勒越過福晉,好似是在跟自己的側福晉說話。

八貝勒不知何時跟九爺和十爺湊到一塊兒去了,不過這也不奇怪,這三人原就是一塊長大的,這幾年盡管不如往年親密了,但八貝勒的人格魅力毋庸置疑,只要他想,總能與人聊到一塊兒去。

胤祯起初是對八哥充滿了好感的,但自從八哥挖了直郡王的牆角後,往日的好感便沒了。

奪嫡慘烈,就算是不能跟直郡王一樣,打從一開始就明目張膽地站出來與太子唱對臺戲,那也可以暗自積蓄力量,沒人反對旁人悶聲發大財,只是暗箭傷人算什麽,直郡王對八哥也算是不錯了。

要自立門戶,也沒必要把直郡王大半的人脈都給挖走吧。

在太子于德州病重之前,直郡王可以說是被京城的許多人暗戳戳同情,當然也有許多的人震驚于八貝勒的能力,能夠使人信服,在不占嫡不占長的情況下,經營到現在這個程度,能力那是沒得說。

老爺子感慨‘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雖說拉着直郡王說了一整晚上的話,但也沒把旁的兒子給忘了,宴席臨終,就宣布了第四次南巡的伴駕名單。

太子帶着,直郡王也帶着,三貝勒,四貝勒,八貝勒,這幾位能夠挑起監國重擔的兒子都帶着。

可以說年長的阿哥們都在此次伴駕南巡的名單上。

被留下來的只有十二爺、十三爺和十四貝勒,監國的重擔就放在了這三個小兒子身上了。

胤祯同福晉兩個人喝了整整一壺的熱茶,偷溜出去如廁,也沒怎麽耽擱,回來之後就被告知要留下來監國。

胤祯也沒什麽盼着去伴駕,他畢竟已經去過江南了,而且這來回的路上實在遭罪,留在京城也沒什麽不好的,但是……監國。

皇阿瑪大概是喝昏了頭,就算要緊的奏章都可以八百裏加急送到皇阿瑪那邊兒批閱,但京城的事情仍舊是千頭萬緒,不是所有人都能擔得起這個重任的。

太子,直郡王,三貝勒,四貝勒,八貝勒。

皇阿瑪好歹也給留下一個,哪怕是把五哥留下來呢,也總比只留下他們哥仨要強。

是十二哥監過國,還是十三哥監過國,他就更沒有監國的經驗了。

皇阿瑪明顯是趕鴨子上架,把小馬駒當駱駝使。

此次南巡,一則是為了查看山東的受災情況,去年山東大旱,受災嚴重,二則是為了湖南私征過多一事,收錢糧食火耗過多,以至于百姓窮困流離。

三則還是為了江南,江南文人多,文風重,也是整個大清的糧倉和錢袋子,絕不能起亂子,而且江南學子受孔孟影響大,‘太子’所代表的意義在這一群人心裏深重。

他把一連串的年長的兒子都帶過去,就是要讓這些人看看,他不缺好兒子,大清也不缺好的繼位者。

兒子多了固然有壞處,但好處更多,一個不行了,就能把另一個拉出來。

江南學子再是請願,再是聯名,太子的位置穩不穩,仍舊是他這個做皇帝的說了算。

京城這邊兒,監國其實沒什麽難的,他又不是把所有的大臣都帶走了,留下一大半呢,又有好幾位議政大臣在,十二、十三、十四留在京城,就算是只當一個吉祥物,也是出不了什麽事兒的。

若是肯争氣,借此次監國一事鍛煉自己,那便更好了,算他沒看錯人,沒養錯兒子。

正月十六,胤祯帶着十二哥和十三哥揮別禦駕,誰讓他身上還有個貝勒的爵位呢,此次監國,就是以他為主。

皇阿瑪臨行之前還單獨跟他囑咐了,要保證京城不出亂子,還得要看緊索額圖,不能讓人溜了。

胤祯從來都不知道皇阿瑪對索額圖如此忌憚,太子都被皇阿瑪帶走了,索額圖一個人還怎麽蹦跶。

再說,這位已經是一個頭發胡子都已經斑白的老人家了,用‘行将就木’這四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旁人又怎麽會願意跟着這樣一位老人家折騰。

話是這麽說,但皇阿瑪既然囑咐了,胤祯還是派人盯着索額圖,免生異變。

他一直沒問過十三哥在德州發生了什麽事兒,但皇阿瑪對太子和索額圖的态度,之所以會有這麽大的轉變,都是從德州之變開始的,也就是上一次南巡。

如今連一年都未到,皇阿瑪便又火急火燎的開始了下一次南巡,也不知到底是在着什麽急,是不是與太子有關。

不過,這與胤祯就沒什麽關系了,皇阿瑪走了,太子走了,直郡王走了,年長的哥哥們都跟着走了,所謂‘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胤祯他們現在大抵就是這個樣子。

一開始面對監國的事宜還戰戰兢兢,理順了之後就發現,難怪皇阿瑪這麽安心只留他們三個在京城。

幾位議政大臣太好用了,小事都可以給他們建議,大事則是要快馬送到皇阿瑪跟前去,用不着他們做決定。

十二爺一直以來都沒什麽存在感,不争也不搶,到了監國這事上也是如此,除了頭兩日還能準時到議政殿,後邊幹脆就不去了。

十三爺跟十四貝勒,兩個人算是相互勉勵,誰都不能不去,這跟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也沒什麽區別了,幾位議政大臣是他們的師傅,處理的差事就是他們要學習的內容。

在幾乎無人幹擾的情況下,十三爺和十四貝勒直接較起勁來了,讀書習武的時候要一争高低,如今也不能例外。

不過可苦了幾位議政大臣,他們就沒見過這麽較真的兩位爺,一件事情要怎麽處理,拿出好幾套方案來,反反複複的比較優劣,有什麽琢磨不明白的地方還會一直問,不聽透徹不罷休。

不堪其擾的不光是議政大臣們,還有已經出發南巡的康熙,從京城來的信件就沒停過,十三遇到不太明白的事兒,會寫信過來詢問。

十四也是如此,只是他比十三膽子大,話也比十三多,信上東拉西扯,足足能寫上五六頁。

把類似的差事拉出來做比較,而且還總列什麽表格數據出來,看着是挺考究的,只是太過費事兒了些。

不太像是在辦差事,倒像是準備要著書立說,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還得能拿出來說服人。

康熙沒少檢查過兒子們的功課,如今看十四的信,不光是在解疑答惑了,更像是在檢查功課,檢查朝堂上的功課。

還真別說,雖然有些費時間,但的确要比之前看奏章直觀的多,不過這法子不好推行,他沒那麽多時間,其他兒子也沒有十四這麽大膽直率。

康熙也就是新鮮幾天,沒多少時間做好老師、好家長,第五日的時候就把信轉交給老四了,讓老四來做這個解疑答惑的人。

康熙兒子多,所以才會不耐煩,四貝勒可就只有三個兒子,盡管公務繁忙,也願意抽時間花在兒子身上,尤其是在宮裏讀書的弘晖。

十四很快就接到了來自于四哥的信,除了公事兒外,還囑咐了他一件私事兒——教弘晖寫信。

準确的說,是教弘晖寫信的模式,不必太拘謹,不必太簡練,膽子要大,字數要多,內容要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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