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夢呓

童倦爬起來,洗漱完了又對鏡照了足足十分鐘,哼着歌下樓。

他就說人類不可能長尾巴,都怪他讓顧松言氣壞了,連自己長尾巴這種夢都能做。

到學校的時候正好午休。

童倦不想睡,撐着拐杖往體育館去,有人打球的話就坐邊上看看解解饞。

高中男生被學校限制的嚴,除了打球之外也沒什麽娛樂活動,找地方揮發一下沒什麽用處的精力罷了。

到門口的時候聽見争執。

“我警告你,不聽我的話就等着跟你爸媽露宿街頭吧。”

徐恒推開男生手臂,咬着牙說:“就算是,你也要給我時間,他是什麽樣子你們不清楚?輕舉妄動我還有命?”

“他打了我弟弟,我就要卸他一只胳膊,你不幫忙那就拿你的胳膊來抵,反正你家欠了這麽多錢,收你一只手也不虧。”

童倦透過縫隙往裏看了眼,這人他不認識,沒穿校服不知道是不是學校的人。

徐恒手腕被緊緊掐着,好半晌沒說話,估計在做內心鬥争。

“我再給你一周時間,只要你能辦到我就把你家的賬一筆勾銷,不然的話……”

這句話擊垮了他的內心防線,壓低了聲音說:“我會找機會的,你別上學校來找我,萬一被他看見了到時候別說我不幫你。”

童倦無意聽別人的八卦,撐着拐杖往回走,謹遵鄧書儀懿旨,不舞到自己臉上的絕不動手。

他慢慢往教室挪,二中的樓層比較高,臺階也比別人多了好幾層,對他這種殘障人士來說上樓十分費勁。

童倦硬是在十一月的天氣裏把自己弄得一身汗,尾椎骨莫名有點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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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亂糟糟的。

童倦靠在門邊用拐杖杵了下地,“幹嘛呢你們?”

張乾回頭,“哎喲,金湯匙小王子您來了?不過您不用擔心,殘障人士的座位被我們學霸班長搬好了,您只需要三步就行。”

金湯匙這個梗,是商經綸氣極了罵他的,班裏同學起哄的時候也拿他開涮,倒沒什麽惡意。

有同學疑惑,“哪三步?”

張乾手勢誇張,“第一步,走進金屋,第二步當個小嬌嬌藏好,第三步感謝班長幫你建好金屋。”

童倦一下子想到昨晚的夢,顧松言把他當成怪物鎖在金子做的牢裏,每天抓着他的尾巴,把他當貓一樣撸,無論他怎麽掙紮都逃不掉。

頭皮頓時炸了,伸腳朝張乾一踹,“滾蛋。”

張乾被他踹的一趔趄,差點把辛亦瑤絆倒,“哎喲學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事吧?”

“沒關系。”辛亦瑤捧着草莓到後門,“童倦,請你吃這個。”

草莓,這個季節的小奢侈品。

童倦不太想收,但當着全班人的面不好拒絕,“謝謝你啊學委姐姐,改天請你吃糖。”

辛亦瑤臉紅了下,少女嬌羞因為一低頭體現的淋漓盡致。

童倦看了一圈教室,自動忽略了張乾那句金屋藏嬌,問辛亦瑤:“現在幹嘛換位置?門口的同學冷了要求的?”

辛亦瑤奇怪,“上次商老師在教室說的一對一幫扶計劃你忘啦?由一個好生帶一個嗯……就班長是第一名嘛,按照規則你跟他要做一段時間的同桌。”

童倦隐約記得是有這麽回事。

老師說話他一貫左耳進右耳出,不記得也不奇怪。

“上午你沒來上課,你的東西不是很多所以班長就順手幫你拿過去了,你是不是不高興了啊?”

不光九班,全校都知道童倦跟顧松言不對付,辛亦瑤喜歡他,小心打量着他的臉色怕他心裏不高興。

童倦把拐杖夾在咯吱窩,拿過辛亦瑤手裏的成績表,顧松言在第一名上懸着,他也沒找,往下一看最後一名毫無懸念是他。

“那下次如果我不考倒數第一或者他不考第一,就不用坐一塊兒了?”

辛亦瑤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但還是點了下頭,“如果不是相對的排名就不用做同桌了,我這次也沒考好,考了第二名,不然的話……”

“既然不想跟我做同桌很簡單,不考倒數第一就行。”

童倦一回頭,看見顧松言站在自己身後,依舊冷冰冰地沒什麽感情,手上沒纏紗布,有一道不太嚴重的傷痕。

“你就知道自己下次一定考第一?”

顧松言看着他,“不然呢?”

童倦被噎的說不出話,剛想說他又不是沒考過第二,話出口之前發現他确實沒考過第二,連小時候尿尿看誰滋得遠……

哦,顧松言從小就高冷,不跟他們玩這個。

他小時候倒是很想看誰滋得遠,但是顧松言不尿給他看,非常無趣。

顧松言走進教室,擦肩而過時看了他一眼,“跟我做同桌自卑了?如果不願意,我可以提出退出這個計劃。”

童倦心說:這人怎麽這麽欠揍。

辛亦瑤一聽他這麽說眼睛都亮了,“班長!”

顧松言一瞬不離地看着童倦,眸光淺淡透着一點譏诮,童倦磨了磨牙,“做就做,我還怕你了?我倒要看看是誰自卑。”

說完把書包往他懷裏一扔,撐着拐杖往前走。

顧松言略微蹙眉,但還是接住了他的書包。

書包上有一股淡淡的檸檬草氣味,童倦不用香水,是他家裏洗衣液的味道,清淡中帶着一股陽光少年的感覺。

顧松言想到昨晚順着窗戶被扔進來的幾管藥膏一卷紗布,正好砸在他手上,側頭去看的時候童倦躲在他家的花架下面,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

顧松言本想逗逗他,但又覺得揭穿了他會惱羞成怒。

校霸要自尊,送個藥都欲蓋彌彰地順着他的窗戶扔進去。

辛亦瑤失望地看着兩人的背影,他還以為童倦會就勢拒絕,然後順延到跟第二名互換,跟她做同桌呢。

不過好在草莓他收了。

童倦把草莓放桌上,順勢從顧松言手裏拿過書包,看了看顧松言的手,又看了看,實在沒忍住地問出來,“喂,藥你幹嘛不用?”

顧松言垂眼看了下手背,“小傷而已。”

其實是他沒舍得用。

童倦第一次示好,雖然有可能是看了微信群裏那些話內心過意不去。

也許只有這麽一次。

童倦撐着下巴,認真說:“受傷了不抹藥有可能會感染,到時候細菌繁殖你就會肌肉痙攣,就你這種身體素質不太好的搞不好會死。”

顧松言被他驚到了,“……你都是從哪兒聽說的?”

童倦想了想,“某度啊。”

“……以後少看點這種東西,某度搜病,癌症起步。”

童倦“哦”了聲,忽然覺得兩人的表現好像太熟稔親昵了,咳了聲轉過頭,“睡了。”

顧松言看着他轉過去只留一個後腦勺,斂了下眉眼。

他還以為童倦跟他示好是覺得兩人之間的矛盾對立終于破冰,其實只是擔心他會死。

原來只有這樣,他才會心軟麽。

顧松言垂下眼,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

九班上課和外界傳言不太一樣,一般都比較乖,一是童倦要睡覺。

這祖宗淺眠,老師講課對他來說是優美的催眠曲,同學們鬧哄哄的不行。

二是顧松言,他在教室裏鎮着,沒人敢放肆。

雖然他不太說話,但其他同學就是莫名怵他,一個眼神掃過來,那些不學無術的學渣都安安靜靜玩手機不打擾別人。

顧松言上課也不認真,多半在走神,但老師喊他起來回答問題,他稍微停頓兩秒看看題,就能說出正确答案。

這種毫無懸念的事情老師除了刺激那些學渣之外,一般懶得做。

童倦睡了會覺,覺得熱。

暖氣片就在他旁邊,兢兢業業地往外散發熱量試圖溫暖整間教室。

童倦昨晚沒睡好,被尾巴吓得做了一夜噩夢,再加上這幾天腿上的石膏更加煩躁,迷迷糊糊地哼哼了兩聲無意義地嘟囔。

顧松言聽見聲音,側頭看了他一眼。

童倦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過來了,面對着他睡。

頭發有點長,因為睡得不安穩稍有些淩亂地垂在白皙的額前,又因為流了汗黏住一縷,額頭上布着汗,連睫毛都濕了。

他像是有點不适,微微張着嘴呼吸,淡粉的唇色變得有些深,紅透了。

張合之間隐隐能看到紅嫩的舌尖。

他校服從來不會規規矩矩穿,松垮搭在身上,薄毛衣因為趴着的姿勢毫不設防地露出一小截白皙流暢的鎖骨,尤其那枚鮮紅的痣,血珠一樣勾人舔舐。

顧松言靜靜看了他一會,周遭的聲音遠極了,只剩童倦微微皺緊的眉頭和無意識呢喃出來的,“熱。”

暖氣挨得太近了,不熱才怪。

顧松言伸手想去拍拍他的肩叫他起來,還沒碰到的時候就看他突然睜眼,下意識收回來,卻被他一把攥住。

童倦睫毛顫了兩下,像是困倦極了又閉上眼,扣住顧松言的手十指相扣,潮濕的掌心貼着,“不是……沒有尾巴……不是怪物……”

顧松言一愣,心尖像是被一根細針猛地戳了一下。

童倦的嗓子很軟,細細呢喃這些話的時候帶着顫音,他在害怕?

童倦一直是個桀骜不馴的性子,眉目飛揚意氣風發,打起架來又兇又狠,童立誠恨不得拿槍抵着他腦門兒都不能讓他服軟。

他就跟沒長軟骨一樣,天生是個烈性子。

顧松言沒想到他竟有這麽軟、這麽無助脆弱的時候,會因為一個夢怕的眼睛都濕了,顫着嗓音說不。

“顧松言,你松手……”

顧松言聽見自己的名字還有緊跟着的松手,眉頭倏地皺起來,他夢裏一直害怕的是自己?

原來這麽排斥他的接近麽。

只是同桌而已。

童倦模糊感覺到心髒縮着疼,顧松言說他這種怪物不配跟自己說話,攥着他的尾巴讓他放棄一切,嫌他可怕。

他很慌,想讓顧松言松手,卻被扣得死死地。

鼻尖隐約有股冷極了的清苦味道,仿佛很熟悉又想不起哪兒聞到過,童倦擰眉,真的好像顧松言身上的味道。

他怎麽這麽陰魂不散!

“顧松言別拽……不許看……沒有尾巴,不是……我不是怪物。”

童倦迷迷糊糊地說着夢話,濕漉漉的睫毛顫得厲害,顧松言隐約聽見尾巴,蹙眉往他腰後看了一眼,校服褲子因為坐姿有點褶皺,并沒有凸起的跡象。

哪來的尾巴?

童倦聲音軟着嗓子咕哝了一會,突然又開始皺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顧松言失笑,這人連做夢都做的這麽離譜。

童倦半夢半醒意識混亂地想着,顧松言這麽欺負他,遲早叫他跪在自己面前認錯,喊自己爸爸。

不知道怎麽回事,尾椎骨又開始癢。

顧松言看他睡迷糊了,也懶得叫醒他,便由着他拉手。

他提起筆剛想寫筆記,整個人一怔,下一秒“啪”地一聲,筆掉了。

安靜的教室裏這一聲格外響亮,衆人連帶着老師一起回頭,他攥緊了手指強自冷靜,“抱歉老師,筆掉了。”

張乾坐在前桌,幫他撿起來,打眼看到了他繞在童倦身後的手臂。

別人看不清,但顧松言一清二楚,童倦帶着他的手朝自己的尾椎骨探了過去!

老師和同學們探究的眼神盯着他,童倦迷迷糊糊地握着他的手揉了揉堅硬的尾椎骨,難受似的哼哼了兩句。

張乾看了看他,“顧學神,您這是……”

“轉過去!”

張乾被他冷得一哆嗦,其他同學也都不敢再多看,紛紛轉了過去。

“老師,您繼續上課。”

老師掃過童倦一眼,想說什麽又咽下去了。

她拿着粉筆繼續在黑板上寫解題步驟,激情澎湃地掩蓋了剛剛的撿筆風波,張乾紮耳撓腮地想往後看卻又不敢。

顧松言松了口氣,硬生生将手從童倦掌心裏抽了出來。

童倦似乎又醒了,迷茫地睜了睜眼又像沒醒,微微發紅的眼睛透着一股水汽,顧松言輕手将他披着的校服拿開,壓低聲音靠近他耳邊。

“不是怪物,沒有尾巴,顧松言也不會靠近你,睡吧。”

童倦睫毛漸漸覆蓋下去。

顧松言垂下眼,摒除腦海裏童倦脆弱無助的樣子,一遍遍加固自己的心牆,用盡全力不允許童倦再進一步。

守護,不可越界。

作者有話要說:  顧松言:他說什麽呢?我沒太聽清,什麽尾巴?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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