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陪你

顧玉書輕輕搖了下頭, 看起來很衰弱, 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

“你不用怕, 也不用這麽仇視的看着我, 現在就算我想要把他帶走也辦不到了, 之所以我還能撐到現在, 是我想告訴你真相。”

顧松言有種不安的感覺。

“什麽真相?關于童倦?”

顧玉書苦笑了下,“對不起啊, 我一直這麽對你, 導致到現在我說什麽你都以為是在交代童倦, 松言, 你很恨我吧?”

恨?

顧松言其實并不恨他,他有過一段很叛逆的時光,打架、喝酒、抽煙什麽都幹了,直到他想清楚了, 真正接下守護童倦的責任。

顧玉書的漠視和嚴苛,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不在乎,更不會恨。

“我知道, 你心裏肯定是恨我的。”顧玉書看着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女人, 輕輕笑了下, “你媽媽也是, 她恨我也是應該的。”

顧松言安靜站着等他說。

“童立誠的部下射殺狼王,将童倦帶走之後我找了很久,因為他被厭君封印了妖性,我無法根據氣味尋找, 也因為不了解人類世界吃了點苦,那個時候我遇到了你媽媽。”

“你媽媽真的很好,她一個獨居女人不顧別人的非議執意救我,可我知道,人類都是兩面三刀口蜜腹劍的,她救我一定沒安好心。誰知道她教我用手機的時候,我看到了她和鄧書儀的合照,背景裏有童立誠,我知道機會來了,于是我跟她在一起。”

顧松言略微皺眉,“您怎麽進去的部隊?”

“人類很好操縱。”顧玉書的表情裏依然有着輕蔑。

顧松言明白,不再插話等他繼續說。

“人類滅了我們的家,那我就一樣利用人類讓他們自相殘殺,我跟你媽媽在一起,接近童家,果然發現童倦就是厭君的孩子,所以我跟你媽媽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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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松言越聽越冷,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只是在逢場作戲?

“你……愛過我媽嗎?”

“愛?我怎麽可能會愛上仇人!他們滅了我的家,殺了我的族類,還害死了譽舟族長!甚至導致童倦流落在外還認賊作父!”

顧松言掐緊手,頭一回有點失态,“我媽是無辜的!那些人害死你們族人,她沒有,你的族人無辜,她也無辜!”

顧玉書沉默一會,“我知道,後來我就知道了,采柳是無辜的。”

徐采柳以前溫柔熱情,把家裏布置的非常溫馨,後來變得冷漠尖銳沉迷工作越發嚴苛甚至連家都不怎麽回,那些轉變他一點點都看在眼裏,可是為時已晚了。

他懂自己心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他死了以後,以靈魂狀态看到徐采柳夜半睡不着的時候摸着兩人相戀時候拍的照片,抱着合照入睡,人前冷漠驕傲,內心其實纖軟脆弱。

他以前從來沒發現,自己這個妻子想要的東西那麽簡單,就只是他的回應。

她沒跟自己示弱過,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無助,驕傲的跟他說只需要配合在外面演個恩愛夫妻就好,在家裏無所謂。

她那句不是真心話,她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這麽雷厲風行無往不利的。

“我今天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原諒我,好在你出生沒有遺傳到我的妖性,是個普通的孩子,我想這也是你媽媽希望的,我已經對不起她,如果再讓你跟我一樣離開,她一定很痛苦。”顧玉書聲音有些模糊了,估計很快就會消失。

顧松言輕笑,“是因為我媽嗎?你應該會覺得我這種肮髒的人類,不配擁有你的血脈吧。”

顧玉書頓了頓,默認了。

“那時候童倦的身體因為封印不太好,總也長不大,慢慢地看起來比你還小了,非鬧着喊你哥哥,自己要做弟弟,鬧得大家沒法給他報小了一歲半才滿意。”

顧松言感受到他懷念的情緒,莫名煩躁。

“我要走了,以後你幫我好好照顧你媽媽,她還很年輕,如果有喜歡的人你也不要阻攔她。這輩子是我欠了她,她應該有一個真正配得上她的男人。至于童倦,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

顧松言看他聲音越來越小,影子也越來越淡,心慌一瞬間席卷上來。

“你別走!不準走!”

顧玉書輕輕笑起來,帶着一點釋懷的笑意,“還好,我還了你媽媽了,趕上了。只是我以前怎麽沒有這麽認真的看過你,可惜現在想看也看不……到……了……”

“別走!”顧松言失态的撲過去一把抱了個空,病房裏歸于寂靜,只剩他雜亂的呼吸聲。

他糾纏自己這麽多年,憑什麽說走就走!

顧松言雙肩微顫,指尖幾乎掐緊肉裏,什麽叫好好照顧媽媽?什麽叫趕上了?還了?什麽叫想看也看不到了!

他不是有妖力嗎,為什麽這麽容易就死!一定還躲在某個地方,等着出來訓斥他不許靠近童倦,一定是!

顧松言拿出戒指,“你出來,出來!”

他無論怎麽叫喊顧玉書都沒再出現,那枚戒指真的成了一個死物,那種眼睜睜從指縫中溜走的感覺讓他無力,狠狠砸了下牆壁。

骨節劇痛,顧松言收回手抹了下眼睛,每個人都說他強大,可到頭來他護不住任何人,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消失卻束手無策。

手機這時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看,是童倦發了一張圖片。

外婆那邊下雪了,他跟蘭澤堆了一個小雪人,他還偷偷在雪上寫了字,倦鳥歸松林。

這個是劉眀意他們磕cp的時候起的名字,以前是暗搓搓的,後來他們在一起了之後就光明正大了,童倦一直不樂意,說應該是松林歸倦鳥。

還有一條語音。

“這裏好無聊啊,想回家跟你做題了,啊對還有,就我小表妹下午鬧着讓我帶她買帽子發箍,非要我跟她戴一樣的,我給她和蘭澤一人買了一個,你看好不好看。”

緊接着一張照片發來,童倦戴着一個白色的貓耳,定格在他眨眼上。

顧松言摩挲了下照片,回複很好看。

童倦的語音申請發來,一接通便是一聲柔軟又小聲的“喵~”叫的顧松言一愣,輕輕舒了口氣,問他:“在外婆家什麽時候回來?”

“嗯晚上吧,不過有可能明天才回去,外婆很久沒見我了還想留我多過幾天。”童倦有點煩了,陪外婆他很願意,只是……

“我想你了。”

顧松言被暖流澆的眼睛微微濕潤,輕輕“嗯”了聲,“乖一點,陪陪外婆晚幾天回來也沒關系。”早回來他看到徐采柳也擔心。

“那行,我那小表妹又喊我了,我先去了啊,過幾天見。”童倦說完就挂了電話。

顧松言看着重新暗下去的手機,松了口氣,他這麽沒心沒肺的也好,起碼發現不了他心情的低落,也不用來陪他一起難受。

**

下午藍若過來送了些衣服,順便帶了點白粥,看徐采柳還沒醒就又走了。

徐采柳昏迷了很長時間,直到差不多晚上才醒,說話會帶動身上的傷,所以聽起來有些痛苦。

“松言……我這是在……哪兒?”

顧松言伸手按了醫生鈴,小心扶住她肩膀,“您別動。”

很快醫生便進來了,詳細的又給她做了幾個檢查,笑說:“您啊真是命大,靜養一段時間,這幾天再好好觀察一下,注意忌口別亂下地,你腿的傷稍微重一些。”

顧松言沒看過事故現場,但聽護士說車幾乎都要報廢了,引擎蓋幾乎卷起來,擋風玻璃全碎,車尾被大貨車掃的幾乎削去,徐采柳居然只是受了輕傷。

顧松言不信這個命大的說法,應該是顧玉書替她擋了,所以才說還了她了。

“松言。”

顧松言回過神來,醫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病房裏只剩母子二人。

“在想什麽?”

顧松言不想告訴她真相,盡管她可能都知道了大半,還是不忍心告訴她顧玉書騙了她、利用她那麽多年,寧願要她相信是後來變心也別是一開始就沒愛過。

“沒想什麽,藍若姐下午送了白粥過來,我去熱一熱。”

徐采柳眼睛直直看着桌上的那枚戒指,“你哪來的戒指?”

顧松言還沒說話,徐采柳突然很激動的坐起來,帶着身上的傷扯的她臉色慘白躺回床上,咬着牙強忍,“別按鈴,沒事。”

“那枚戒指有什麽問題?您認識?”

這并不是她和顧玉書的婚戒,普通到像是街邊兩元店買的鍍銀戒指,她居然有這麽大的反應。

徐采柳卻不肯說了,轉過頭閉着眼睛,眼淚順着眼角落在頭發裏。

顧松言微微皺眉将那枚戒指拿起來,放在了她的枕邊,“我出去熱熱粥,順便打點熱水過來,我請了護理幫您。”

徐采柳住的是高級病房,有微波爐和燒水設施,顧松言只是借口出去,他知道徐采柳現在需要冷靜和獨處。

他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心情很亂,一直以來的冷靜被擊碎,亂糟糟的信息全部塞進腦子,讓他難以負荷。

他伸手撐住頭,疲憊又痛苦,紛雜沉重的情緒幾乎把他壓垮。

顧玉書去世的時候他還小,後來又突然出現,雖然一直豔羨的像是童家那樣的親情從未感受,但他依然不希望顧玉書消失。

耳朵忽然被兩只溫熱的手包住,一雙熟悉的鞋出現在面前。

倏地擡起頭,果然看到童倦微微俯下身,雙手從他耳朵往下,将他整個人抱住,“松言哥哥乖啊,我來了。”

“你怎麽……”

童倦抱着他,“別怕。”

顧松言仿佛一瞬間卸了力,由着他抱,無力的問他怎麽會來,現在不應該還在外婆家嗎?

“傻,我是你男朋友,如果連你心情不好都聽不出來,我還配喜歡你嗎?”

顧松言把頭埋在他因為從外面剛進來還帶着冷意的頸窩裏,頭一回有點脆弱的抱緊他,“謝謝。”

“說我傻。”童倦擡起頭,伸出食指點在顧松言的鼻尖上,“其實你才是真的傻,你都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因為你的心情低落從很遠的地方趕回來陪你嗎?你也從來沒想過,我會願意陪你經歷所有嗎?”

顧松言真的沒想過。

童倦的每一分回應他都覺得無比珍貴,從來不幹多做奢望。

“顧松言。”童倦突然嚴肅。

“嗯?”

童倦左右看了看,好像沒人在看他們,大着膽子飛快地在顧松言唇上啄了一下,“以後自私一點,知不知道?再一個人扛着事情我就……我就不要你了!”

顧松言點頭,“好。”

“好什麽好呀,要說記住了。”

“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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