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餘宛宛坐在副駕駛, 靠着窗,車窗降下了一些, 晚風從窗外吹進來, 揚起她額前的碎發, 路燈在她臉上閃過明明暗暗的光線,她不說話,只是側着臉望着窗外,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顯得格外安靜。

她異常的安靜讓莊延心裏的甜蜜逐漸演變成了不安。

莊延把餘宛宛送到了小區樓下。

他的另一輛車還安靜的停在那裏, 車頂上落了些落葉。

“你什麽時候把這輛車開走吧。”餘宛宛神态自然的說:“一直停在這裏我怕被人刮花了。”頓了頓又客氣的說:“今天辛苦你了。”

莊延站在她面前, 沒有說話, 只是定定的盯着她, 光線昏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驀地往前走了一步,一下子和她拉近了距離。

餘宛宛沒有後退, 像是終于下定決心,她仰起頭,看着他, 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輕聲說:“莊延, 到此為止吧。”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現在, 這個夢該醒了。

莊延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捏住了。

“為什麽?”

餘宛宛張了張嘴, 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訴說自己那些晦暗的自卑感。

莊延就像是一塊她從來沒有嘗到過的, 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而她清楚的知道, 她這輩子只有一次機會可以吃到這麽好吃的蛋糕,但是她卻害怕如果嘗過這塊蛋糕的味道,以後所有的蛋糕都會變得寡淡無味。

為了這一時的甜頭,可能以後都嘗不到甜的滋味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莊延,她是多麽自私又膽小,沒有半點冒險的勇氣。

餘宛宛忍住心裏的酸澀,看着他,問:“莊延,如果十年前我沒有照顧過你,十年後的現在,你還會喜歡我嗎?”

莊延微怔。

餘宛宛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她一直都知道,莊延喜歡的,其實只是十年前的她。

或許,只是他記憶裏的美化過的她。

等到光環褪去,他會發現她有多普通,多平凡。

他可以随時抽離,她卻不能。

她自私的希望能夠保留住這份美好,以後想起,曾經有一個那麽好的男孩子喜歡過她,該是一件多美好的事。

“我不明白。”莊延的聲音清冷,即便此時,也依舊十分冷靜:“你說的“如果”根本就不存在,為什麽要假設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問題出來?”他看着她,黑眸深邃:“我只知道,十年前的你是你,現在的你也是你。而我喜歡你。”

餘宛宛心口微顫,看着莊延,半天說不出話來。

但她最後還是搖頭。

“對不起。”她低下頭,不敢直視莊延的眼睛:“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她說完,沒有再給莊延說話的機會,轉身刷開門禁,頭也不回的離開。

莊延在微涼的晚風中獨自伫立,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第二天。

“你怎麽了?眼睛腫的那麽厲害,又失戀了?”

早上的休息室,趙俏開玩笑打趣道。

餘宛宛腫着眼,沒有像上次那樣解釋,只是沉默着默默整理自己的櫃子。

趙俏愣了一下,然後收起臉上的笑,走過去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餘宛宛搖了搖頭,擡起頭,眼皮腫的很難看,她揉了揉眼睛:“沒事。就是昨晚上沒怎麽睡好。”

趙俏心想這幾天店裏那麽忙,她回到家裏,一沾枕頭就能睡,餘宛宛的工作比她輕松不了太多,如果不是有事,怎麽可能睡不好?

那就奇怪了。

她一來店裏,就聽前臺那群女孩兒們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一下昨晚上她錯過的精彩場面。

按理來說,餘宛宛今天應該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啊,怎麽現在怎麽看,都不像是有什麽喜事的樣子,不像是談戀愛了,倒像是失戀了?而且看起來比上次失戀狀态還差。

“我先出去了。”餘宛宛關上櫃子門後說道,然後就走了出去。

趙俏本來一肚子話想說,都不得不憋了回去。

昨天晚上的事情傳的整個店裏都知道了,本來想要和餘宛宛開玩笑的其他經理還有員工,看到餘宛宛今天的狀态,都不敢開口了,全都在猜發生什麽了。

“宛宛你去哪兒啊?”吃完午飯,趙俏看到餘宛宛背上包準備走,多問了一句。

“有點事情。”餘宛宛笑了笑說,眼睛已經消腫的差不多了,看起來似乎又是平時那副陽光明媚風平浪靜的樣子了。

餘宛宛給趙飛飛打了個電話,确認她在家後,就把莊延的車開了過去,并且把鑰匙也交給她,擺脫她轉交給莊延。

還沒睡醒的趙飛飛一臉懵的接受了這個任務,等到清醒過來,立刻給莊延打了電話:“莊延,你跟小魚怎麽回事啊?小魚剛剛把你的車開到我這裏來了,還把你的車鑰匙也給我了,說讓我轉交給你。”

那頭沉默了一陣。

只說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然後電話被挂斷。

趙飛飛更懵了。

晚上十點。

餘宛宛準時下班,坐在公交車上,身心俱疲。

下了公交車,穿過馬路,她拎着包,疲憊的往B棟走去。

遠遠地,就看到路燈下蹲着一個人。

她停住腳步。

蹲在路燈下的人偏頭看過來。

兩道視線在半空中交彙。

他的黑眸無聲地凝望着她。

餘宛宛先移開了視線,握緊了包包的鏈條,重新邁動腳步,木然的繼續往前走。

莊延蹲在那裏,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着她看也不看他,徑直從他面前走過,他沒有出聲叫住她,更沒有起身攔住她,他只是蹲在那裏,一直望着她,她沒有回頭,更沒有轉身朝他走來,一直走,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他依舊久久的蹲在那裏,沒有起身。

餘宛宛走到門禁前,終于忍不住回頭,莊延并沒有跟上來,她挺直的背忽然無力地塌了下去,垂着頭,拿出門禁卡,刷開門禁,推門走了進去。

用鑰匙開門,她推門進去,随手開燈,脫了鞋,光着腳走進去,把包包丢在地毯上,然後精疲力竭的倒在沙發上,整張臉埋在抱枕裏。

怎麽辦。

好想哭。

好想把莊延撿回來……

雖然知道窗戶那裏看不到莊延的位置,她還是忍不住走到窗戶邊上,往那邊方向眺望,她總覺得,莊延還蹲在那裏沒動。

餘宛宛在窗邊站了十幾分鐘,才轉身離開,卸妝、洗澡,然後從冰箱裏拿出幾罐啤酒坐在沙發上一口一口的喝着,一直把自己灌到微醺,就卷縮在沙發上睡了。

第二天起來,餘宛宛整張臉都是浮腫的,嘆了口氣,按摩了半天才開始化妝。

路過路燈的時候,她的腦海裏又浮現出昨天晚上莊延蹲在那裏的身影。

她深吸了口氣,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強打起精神來。

只是沒想到晚上精疲力竭的下班回來,居然又看到了路燈下的莊延。

他依舊蹲在那裏,像被誰遺棄在那裏一樣。

還是像昨天一樣,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盯着她。

餘宛宛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徑直往前走。

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不要心軟,不要回頭,她擔心自己一旦回頭,就會忍不住向他投降。

接下來的第三天、第四天,餘宛宛每天晚上下班回來,都能在路燈下看到莊延。

昨天還看到有幾個人聚在那裏對着他指指點點,而他只是蹲在那裏,黑眸穿過人群,落在她身上。而她每一次都只是裝作沒看見他,穿過圍觀的人群,漠然的走過。

這幾天他們一句話都沒說。

她沒有停下過腳步,他也從來沒有出口挽留。

只是一個腳步不停,一個視線跟随。

晚上八點四十。

客人陸陸續續的開始離開。

“國慶節快點結束吧!這幾天我真的快累死了,再這麽下去,我可能會過勞死。”趙俏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脫了鞋活動着腳趾,皺着臉抱怨道。

今天有婚宴,樓下大廳全都被包了,各個部門都忙得不可開交,她們這些當經理的也沒得休息。

餘宛宛倒了杯水,慢慢喝着,今天晚上一晚上都在說個不停,喉嚨也都快冒煙了。

“外面下雨了哎。”坐在窗邊的營銷部經理忽然望着窗外說道。

餘宛宛微微一怔,望向窗外。

細細密密的雨絲從外面的路燈光束中穿梭而過。

“你們帶傘沒?”營銷部經理問道。

“沒帶,前臺不是有的是嗎。”趙俏彎着腰揉着小腿肚說。

店裏客人遺落的傘都放在前臺,放了很久都沒有人過來認領。

餘宛宛有些失神。

今天下雨。

他應該不會來了吧?

她心裏這麽想着,卻總有些不安。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不少吃了飯的客人都被這場大雨暫留在前臺,保安隊拿着巨大的遮陽傘,護送着開了車過來的客人上車。

雨一直下。

餘宛宛也越來越焦躁。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九點半,眼看雨沒有停下的跡象,她實在擔心,找前臺借了把傘,一頭沖進了雨中。

沒有等公交,而是随手打了輛車回去。

下了車,她撐着傘,一路小跑着往B棟的方向跑,遠遠地,就看到路燈下面冒雨蹲着的人影。

她鼻頭一酸,撐着傘往那邊跑過去。

“你是豬嗎?!”

她一邊惡狠狠的罵,一邊把傘移到他的頭上。

莊延擡起頭來看着她,額前的劉海墜着水珠連成一串往下滑落,沿着他精致蒼白的臉蜿蜒而下,他笑了:“宛宛,你終于和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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