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詭影屋08
第二天清早,陽明臻正在提着一袋小籠包往辦公室走,半路上又被人叫住了。說是昨天夜裏張府出事兒了,有一個姓何的年輕人被管家福伯關進了柴房。陽明臻一聽見姓何的年輕人,腦子裏立馬就想到那白得像鬼的何複,手中的小籠包也不要了,直接扔給別人,帶着一隊警員就往張府趕。
何複為什麽會出現在張府,又為什麽會被人抓住?這小子究竟在玩些什麽把戲。
來到張府,他找來福伯,讓福伯打開柴房的門。
福伯從腰間拿出鑰匙,十分不願意地去開門,一邊開門一邊說:“陽警官,這個人是個妖怪,昨天半夜我起來看見一陣黑影卷過小姐的房間,我們小姐和老爺都不見了。你要見他的話,一定要小心啊。”
“好,我知道我就進去一會兒你們在外面守着吧。”陽明臻心道:他是不是妖怪難道我不知道嗎?他要真的把你們小姐老爺卷跑了,還能等你關押在柴房裏面?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在那一堆柴裏坐着一個幹淨秀氣的年輕人,他仍舊穿着那身雪白的長衫,一雙眼睛帶着淺淺的笑意望着門口的人,非常禮貌地問好,“陽警官早上好,吃早飯了嗎?”
“吃個屁早飯,老子一大早聽見你被抓,開着車巴巴地往這邊趕。”陽明臻把門一關,面色鐵青,“是你小子把張關河藏起來了嗎?”
何複有些無辜地說:“我要是說不是,陽警官信我嗎?”
“要真是你幹的,恐怕昨天晚上你就跑得沒影兒了。”陽明臻咧嘴一笑,“說吧,昨天晚上你到底看見了什麽,還有那個被你找回來的張素如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在哪兒找到的,一并給我交代清楚。”
他找了幾天都沒找到張素如,連根頭發絲都沒找到,何複才僅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找到張素如,他是一萬個不相信。
何複漂亮的眉毛微微一揚,說:“妖怪有妖怪的辦法,那個張素如是我的店裏的夥計假扮的。至于昨天晚上我在張素如房間看見了什麽,我覺得我說出來陽警官肯定不信。”
陽明臻皺眉,何複店裏的夥計他見過兩次,一次是在警局大門前,一次是在七號魚館。那年輕小夥子叫邢庭,一米八幾的個子,怎麽看都不能變成嬌小可人的張素如。
不過眼下有比邢庭變裝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張關河失蹤了。
“你不說,怎麽知道我不會信?”陽明臻挑眉道,“說,昨晚上看見了什麽!是誰綁架走張關河?”
何複很誠實,他将昨天晚上看見的全部都說得一清二楚。
“晚上十一點過,張家人都睡了。我躲在張素如衣櫃裏看見,牆壁上張素如的影子動了,她拿着刀要殺床上躺着的‘張素如’,也就是我的夥計邢庭。我在等待這個影子究竟會不會殺人,所以一直待在衣櫃裏沒動,就在這個時候張關河敲響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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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庭去開門,張關河端了一碗百合粥給他喝。據說那是張素如最喜歡喝的百合粥,然後邢庭喝了半碗,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陽明臻聽見這裏打斷了何複,“你說邢庭假扮成張素如的樣子回到張家,然後張關河端來一碗百合粥給他喝,他就倒下了?張關河拿百合粥去毒自己的親生女兒?”
何複點頭。
陽明臻繼續推測,“他為什麽要毒害自己的女兒?難道他發現你帶回來的張素如是假的?”
“應該是吧。”何複微微一笑,繼續說,“因為真正的張素如已經死了,再次出現的張素如不管是真是假,都會讓張關河恐懼。所以張關河不顧一切代價也要來殺死這個假張素如。”
何複說這句話時,眼睛一直盯着陽明臻,陽明臻被盯得心底發毛。他感覺何複這個小子就是在指桑罵槐,明面上說着張關河殺女兒,暗地裏卻在指着他曾經殺死了何複兩次。
陽明臻忽然又覺得不對勁,“你為什麽說張素如死了,看見她出現張關河會恐懼。”
“因為,殺死張素如的人就是他。”何複說得十分平靜,仿佛就像是在讨論今天的天氣不錯。
陽明臻十分詫異:“你有什麽證據嗎?”
何複說:“張府後面那條街道,有一個隐藏在草叢裏的井,在那裏我看見了一個人的腳印,腳印一深一淺。”
“張關河的腳是有問題,但是——”陽明臻說,“這也并不能說明他殺了張素如啊?你在那口井下發現了張素如的屍體嗎?”
何複回答:“沒有。那口井太髒了,我衣服怕髒。”
陽明臻氣得說不出話,随後打開柴房門沖着外面的人吼,“你們去兩個人,到張府後面那條街道看看,草叢裏那口井下面有什麽。”
“是!”
過了一會兒,兩個警員回來報道。
“隊長,井底下什麽都沒有,我們就找到了一只簪子。”警員将那只簪子遞給陽明臻。
陽明臻接過簪子,仔細看了看,問福伯:“你見過嗎?”
福伯震驚:“這是我們小姐的,我們小姐的簪子!”
何複微笑看着陽明臻。
陽明臻說:“簪子是張素如的,那就證明她曾經的确在那口井旁邊待過,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證明是張關河殺了她。更何況張關河寵女如命,他為什麽要殺了自己的親女兒。”
福伯一聽這話,趕緊喊道:“陽警官肯定是這個妖怪撒謊,明明是他昨天晚上使了一陣妖風,卷走了老爺和小姐,他現在賊喊捉賊!”
陽明臻怒瞪福伯一眼:“警察辦案,閑人少言!”
福伯委屈地住嘴。
陽明臻這才想起問何複:“昨晚上你看見那陣妖風了?”
何複點頭:“看見了,張關河把女兒藥倒之後,他想拖着她離開房間,然後門忽然開了,一陣黑風卷走了他們兩人。”
陽明臻又問:“那你為什麽沒有去追?”
何複回答:“我跑得沒有風快。”
陽明臻氣結,這個人說話簡直是要把他氣死,一會兒說怕衣服髒,一會兒又說自己跑得不快。
“那行吧,我姑且就算你現在說的是真話,那麽麻煩你告訴我那陣妖風能把這麽大兩個活人卷去什麽地方呢?”陽明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何複,他倒要看看這個人能編出什麽花來。
何複笑了:“這個事兒還得問問陽警官,你在警局裏查了那麽多天,還沒查到那老虎雕像是什麽地方的嗎?”
陽明臻愣了一下,他這才想起來今天要找何複有什麽事情。前幾日,從張府離開何複曾叫他幫忙查一下老虎雕像在什麽地方,還有張關河以前曾經居住在哪裏。
警局的實習警員崔良廢了好大勁兒,一個個比對,才發現那老虎雕像在一處小村莊裏。
且那個小村莊的名字就叫做——銅虎村。
“老虎銅像在銅虎村,但是在十年前銅虎村就已經因為一場泥石流消失了,整個村子都沒了。”陽明臻說,“你找它幹什麽?”
何複極為神秘地說:“張關河曾來七號魚館找過我,他告訴我銅虎村沒了,但是他卻遭到了銅虎村人的威脅。因為他曾經去過這個地方,銅虎村人有一種獨特的秘技,他們能夠讓人的影子跳舞。”
陽明臻這才覺得那姓張的老頭把自己給耍了,“靠,他娘的張關河居然敢隐瞞老子,老子帶着人查了多少天才把他那些老底兒給翻出來,這狗娘養的玩意兒幹出這種事情,死多少次都不為過。”
他帶着崔良一遍一遍翻看關于張關河的資料,才發現張關河曾經叫張樹,出生于銅虎村。
銅虎村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那裏的人基本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民風十分淳樸,可謂路不拾遺,家家戶戶都互幫互助。
他們唯一的愛好就是種樹,那漫山遍野的綠樹都是他們種出來的,那山下面的銅虎雕像就是他們的守護神,替他們守衛這千千萬萬的樹。
張樹十歲那年,得了病,在村子裏沒法治。大家夥就湊錢把他送去村子外面治療。
進城之後的張樹被城外繁華的世界迷住了,他不想回家,只想在這繁華的城市裏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十歲的張樹被一對商人夫婦收養,然後改名叫張關河。
十年後,張關河的養父母死了,張家的錢也被花得差不多了,他從賭桌上下來,想起自己還有一個老家。
那會兒茶城的木材十分缺乏,他就想要不去當個木材商人,将那祖祖輩輩種的樹全部砍了弄進城裏來賣,興許能夠賺不少錢。
他拿着自己最後的錢,為自己包裝一身,裝作大老板的模樣去了銅虎村,找到了當年的村長想跟他們談這筆買賣,以最低的價格買走銅虎村的樹。他帶了十多個兄弟,去銅虎村賞樹。
銅虎村的人十分愛樹,他們覺得樹就是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半。俗話說的好,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若是這一大片樹都被砍走了,那他們的後人上哪裏去乘涼,又如何對得起先輩?
張關河大言不慚地說:“以後我賺來的錢,足夠養活你們一個村子的人,你們只要聽我的話,保證你們跟着我們去城裏吃香喝辣,還給你們蓋頂好的房屋。再也不需要住在這個破茅草屋裏。”
村長把這些話帶給村子裏的每家每戶,想聽一下他們的意見。
銅虎村的人都世代為農,哪知道商人心奸。他們其實也想過好日子,為自己的兒女留些錢財,可是他們也舍不得這漫山遍野的樹。
考慮再三之後,銅虎村的人決定交出十分之一的樹木。
張關河心想,十分之一就十分之一吧,等你們拿了好處,那剩下的十分之九也是我的。
雙方達成協議後,張關河帶着一隊人馬來開采樹木,将這些樹木一批一批地運進茶城。以高價賣出去,他賺了不少錢,回頭又将這些錢三七分成給銅虎村的人。
第一筆交易成功了,接下來自然就會有第二筆第三筆。直到銅虎村的村民以為他們迎來了救星,将張關河好生款待,并且為他們表演影子跳舞。
張關河在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村子裏有一種什麽的術法能夠讓人的影子脫離自己。
只不過這種術法只有一家人會。
他起了好奇心,想要見一見這家人。那天晚上,他看見了那個能夠操控影子的人。
那個人竟然是位姑娘,年紀不大,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一個人坐在樹下,操控着幕布後的兩個影子給他表演舞蹈。
他見那四周無人,便跑過去輕薄了那位姑娘,那位姑娘是啞巴,不會喊也不會叫,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映着漫天星辰,絕望地流下眼淚。
張關河辦完事後,他丢下一疊錢給她說:“哭什麽哭,要錢我給得起。”
第二天,姑娘跳河自殺了。
張關河看着河裏飄着的屍體,笑了:“真是受不起打擊,我不是給了錢嗎。”
村長站在旁邊聽見這句話,他對張關河說:“你跟我來一下。”
原來那天晚上,張關河跟那個姑娘的事情有人看見了,并且将這件事情告訴了村長。
村長說:“張老板,我們村子小,有些事情很快就會傳開了。你還是快點離開吧,你給我們村裏帶來了這麽多好處,這件事情我就當做沒有發生過。”
張關河笑了笑說:“不就是一個姑娘嗎,至于嗎?難道我們以後都不合作了?”
“不合作了。”村長說,“山裏頭的那些樹已經被你們砍得差不多了,再繼續砍,神明會懲罰我們的。”
“呵,神明?我在這裏住了十年怎麽沒見過他懲罰我。”
村長聽見這句話有些疑惑,“你剛才說什麽?”
張關河說:“沒什麽,我說有錢不賺是傻子,我已經答應給那邊的人交木材了,你現在說不幹了,那我上哪去找那麽多樹?”
村長說:“大不了我們把錢賠給你。”
“賠?”張關河說,“違約金雙倍,你們這群人給得起嗎?”
村長顫抖了一下,“這……”
張關河笑着說:“不賠也可以,你讓我把那邊山頭的樹運走,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往來。”
“不行,會遭到報應的。”村長極力反對。
張關河說:“那行吧,過兩天你們把雙倍違約金給我送來。”
何複把手上的資料翻看到張關河這裏時,陽明臻怒道:“你曉得這狗娘養的張關河幹了什麽嗎?”
“他帶着人連夜上山,運走那山上一大批樹木,整個村子裏就剩下孤零零的十幾棵樹了!”
資料上寫着,那年七月末,銅虎村的樹木一夜之間消失,村子裏忽下大雨,一場巨大的泥石流将整個村子毀去。
沒有人對他們伸出援助之手。
八十九條人命,在一夕之間成為孤魂。
銅虎村成為廢墟……
一直到一年後,才有人發現這個消失的世外桃源。
那個銅虎雕像至今在守衛着這個村子,只是村民不知去了何方。
“當真是死不足惜!”陽明臻怒罵道。
何複抿唇一笑:“神明懲罰,所以現在張關河遭了報應。”
他走出柴房門,側頭看了一眼陽明臻,“陽警官想去看看他的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