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吻
岑歲覺得他這語氣像是在哄小孩。
分明是她做錯了事, 可他一點兒責怪的意思都沒有,這讓她更愧疚了。岑歲垂下眼來,聲音悶悶地:“你不怪我嗎?”
陸宴遲說:“先回家。”
岑歲讷讷地“哦”了聲。
但她又好一會兒沒有動靜。
還沒等陸宴遲開口, 就聽到她甕聲甕氣地說:“我腿麻了。”
陸宴遲“嗯?”了聲, 繼而揶揄道:“怎麽,要我背你?”
“不是,”她藏在頭發下的耳朵泛着異常的紅暈, 別扭地說, “你拉我一下。”
陸宴遲伸出手。
岑歲盯着他伸出來的手,好一會兒, 她把手放了上去,借着他站了起來。
但許是蹲了太久,她腿是真的麻了, 站起來的時候一個踉跄,重心不穩地便向前倒去。就這樣和他撞了個滿懷。
他身上有股凜冽的雪松味。
也有股常聞到的淺淡煙草味。
低溫将她的理智都給凍結了。
時間仿佛在此刻定格, 她察覺到陸宴遲的身體也在這個時候僵住,不過很快, 她就反應過來, 動作很快地撒開他的手, 往後退了一步。
和他拉出一段禮貌又安全的距離。
一時間, 岑歲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也不敢看他。
背後有一陣涼風吹來, 堆積在枝桠上的落雪簌簌飄落, 也是在這個時候,岑歲才感覺到冷意。棉拖被浸濕, 那股冷意沿着腳底往上蔓延至全身。
岑歲吸了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開口:“回去吧。”
陸宴遲也不冷不熱地回:“嗯,你把衣服穿上。”
岑歲把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給穿上, 他的衣服很大,岑歲的骨架小,穿在身上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回去的路上,岑歲把事情的來源都交代給他。
陸宴遲見怪不怪地笑了下:“沒事。”
岑歲不太理解他這個反應,再次重複了一遍:“我把函數給弄丢了。”
陸宴遲扯了扯嘴角,輕笑着:“難道不是它自己跑出去的嗎?”
岑歲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有些許無語,“你不急嗎?”
他勾了下唇,态度散漫又還不在意地說:“急吧。”
“……”
注意到她的神情,陸宴遲尾音拖長,慢悠悠地說:“我可真是太急了。”
岑歲:“……”
你看上去可是一點兒都不像是着急的模樣。
陸宴遲笑着解釋:“它過一會兒就會跑回來的,放心吧。”
岑歲不信:“真的假的啊……”
“嗯,”陸宴遲從容道,“它就這樣,喜歡往外跑,沒多久自己就會回來的。”
“……”岑歲回憶了下自己剛才的行為,跟個瘋婆子般地滿小區找函數,羞恥感湧了上來,她緩緩地垂下頭,咕哝道,“你怎麽不早點說。”
陸宴遲莫名想笑:“你也沒給我機會說啊。”
岑歲低着頭,覺得憋屈,“所以我的眼淚都白流了?”
陸宴遲忍着笑。
回家之後,岑歲把鞋子給脫了,又去洗手間裏洗了下腳,再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陸宴遲背對着她站在玄關處,似乎在和人說話。
岑歲:“你在和誰說話?”
陸宴遲側過身來,她看到了門外站着的人,是個女孩,穿着校服。
陸宴遲說:“住在你樓上的,函數跑到她家去了。”
岑歲這才注意到站在陸宴遲腳邊的函數,她的眉眼彎出好看的弧度,聲音仍舊有些啞,卻帶着笑:“函數,你回來了呀。”
她又看着門外的女孩:“謝謝你呀。”
女孩稍顯局促:“不客氣的,既然找到主人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岑歲叫住她:“你等一下。”
“哎?”
岑歲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盒東西過來遞給女孩:“這個是我昨天做的草莓千層,你應該不對草莓過敏吧?”
女孩推辭着:“不用的不用的。”
“哎呀,你拿着吧,我家裏還有好多,”岑歲的語氣很溫柔,“你是新搬來的嗎?”
女孩接過千層蛋糕,怯怯地說:“嗯,上個禮拜才搬過來。”
岑歲莫名對她産生好感,“以後可以經常下來玩。”
女孩目光躲閃,小聲道:“謝謝哥哥,謝謝姐姐。”
岑歲一本正經道:“別瞎叫。”
女孩愣住了。
岑歲:“是,謝謝叔叔,謝謝姐姐。”
女孩:“……”
女孩走了之後,岑歲轉身,就看到陸宴遲靠在牆邊,他氣息悠長地笑了下:“我怎麽就成叔叔了?”
岑歲眼也不眨:“你比她大十幾歲,叫聲叔叔不挺正常的嗎?”
因為身高差距,陸宴遲垂眸看她,輕笑着扯了下嘴角:“那你怎麽就是姐姐?”
“我大她最多九歲,個位數和十位數的差別,你懂嗎?”岑歲的語速很慢,給人一種很誠懇真摯的感覺,“所以你是叔叔,我是姐姐。”
陸宴遲眼裏閃過一絲荒唐,語氣玩味道:“那她叫我叔叔,叫你姐姐,我們的輩分是不是亂了?”
岑歲想了想,很自然地說:“陸叔叔。”
“……”沒想到她改口的如此突然,陸宴遲無言到直樂,抿了抿唇,拖着尾音,幽幽道,“行,陸叔叔就陸叔叔吧。”
岑歲也沒料到他這麽輕松地接過這個稱呼,回南大的路上,她暗自揣測了下,也沒得出個靠譜的結論。
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她今天的眼淚沒有白流,換他一絲良心發現。
車子在宿舍樓外停下。
岑歲下車之後繞到後備箱,東西也不多,一個寵物包和一只大紙箱。
陸宴遲也走了過來,“就這兩樣?”
岑歲點頭:“嗯。”
她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是拿寵物包的,剛準備拿寵物包的時候,視線裏突然多了只手,陸宴遲拎起那只寵物包:“剩下的你拿吧。”
“……”岑歲有點兒難以置信,她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拿?”
陸宴遲語氣懶懶地:“尊老愛幼。陸叔叔年紀大了,需要小侄女多點關心多點愛。”
岑歲完全沒反應過來,又看到他确實沒有良心地提着個寵物包就往樓道裏走去,甚至還得寸進尺,尾音稍揚,沒有半分愧疚地說:“別忘了把函數也帶上來。”
“……”
果然我的眼淚都是白流。
岑歲盯着他的背影,忽然道:“哥哥。”
陸宴遲的腳步一頓。
他轉過身來,神情裏還帶着荒謬和難以置信:“你叫我什麽?”
岑歲眼也不眨,一臉天真地看着他,乖巧極了:“哥哥。”
“……”陸宴遲勉強平複了下心情,眉梢似有若無地輕佻了下,随即眼裏曳出一抹浮浪不經的笑意來,“哥哥?”
她也不過是一時腦熱所以叫了這麽個名字,這會兒理智回來,又對上他的視線,岑歲低聲嗫嚅着:“那你搬不搬?”
她沒敢擡頭。
耳邊滑過一聲輕笑。
他搬起箱子,臨走前似乎又看了她一眼,用氣音說話似的,聲音飄飄渺渺的,落入耳裏分外撩人:“哥哥都叫了,能不搬嗎?”
鑒于函數這次不告而別離家出走的惡劣行為,陸宴遲決定扣它一個月的貓飯,只讓它吃進口昂貴的貓糧。
相當于,你離家出走被你爸媽逮了回來,然後你爸媽為了懲罰你讓你一個月不能上桌吃飯,只能吃薯片餅幹炸雞等一系列垃圾食品。
就……還挺美滋滋的?
換誰誰不想離家出走啊!
試問誰不想嘗試放縱叛逆的滋味呢?
岑歲覺得這不是懲罰。
這是獎勵。
岑歲大着膽子問他:“如果你以後小孩離家出走,你也這樣嗎?”
陸宴遲正把箱子裏函數的玩具一個個地拿出來,聞言,心不在焉地:“嗯?我以後小孩離家出走?”
“對啊,你怎麽辦?”
“小孩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他漫不經心地回她。
岑歲盯着他的身影,臉上的笑有點兒維持不住,很輕地“嗯”了下。
恰在這個時候岑歲的手機響起來,是孟建軍的電話。
岑歲接起電話,乖巧極了:“舅舅。”
孟建軍藹聲道:“紅豆,你在哪兒呢,舅舅出差回來給你帶了好吃的,什麽時候有時間回家來啊?”
正好陸宴遲也收拾好東西站了起來,岑歲和他視線對上,伸手往對門指了下,示意自己回家了。她邊往外走邊說,“您給我帶了什麽好吃的啊,我馬上就回家!”
門被她帶上。
房間毫無征兆地陷入安靜中。
函數對着貓糧無從下嘴,讨好地蹭着陸宴遲。
陸宴遲矮身,捏了捏它的耳朵,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以前不是貓糧吃的挺開心的嗎,吃了她幾頓飯就被她收買了?”
“要不你改姓,姓岑得了。”
函數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叫聲尖銳:“喵!”
陸宴遲冷哼了聲:“長本事了,還把人急哭了?”
函數萎了下來:“喵……”
陸宴遲冷淡着眼眸,語調清淡地說:“老實吃你的貓糧,別廢話。”
因為今年的工作告一段落,岑歲就在孟家住下了。
吃過晚飯,岑歲無所事事地進了孟微雨的房間。孟微雨正坐在桌子前看書,岑歲瞅了她一眼:“你怎麽突然看起書來了?”
孟微雨叫苦不疊:“萬惡的考試周即将到來。”
岑歲丢了她一個“我懂”的眼神。
安靜了沒多久,孟微雨煩躁地把筆扔下,她索性也不看書了,躺在岑歲邊上玩手機。
岑歲忍不住說:“你這才看了多久就不看了?”
“反正我元旦之後才考試,還早得很。”她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打開班級群的消息,聲音一頓,惆悵不已,“明天竟然還要早起上課,好煩。”
陸宴遲出差了半個多月,以至于岑歲都快忘了上課這件事了。
岑歲看了眼課表:“明天還是八點鐘的課哎。”
孟微雨卻看了天氣預報:“明天下雪啊,好冷,我不想去上課。”
“不下雪你也不想上課,”岑歲冷淡地拆穿她,“雪表示不背這個鍋。”
孟微雨猛地坐了起來,動靜有點兒大,岑歲吓了一跳:“你幹嘛?”
“不是,我說你追了陸教授多久了啊,怎麽還沒追到手?”孟微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痛心道,“你要是把他追到手了,我明天就可以不用去上課了。”
岑歲:“……原來你支持我追他,主要是因為這個原因。”
孟微雨幹巴巴地笑了下。
岑歲輕聲嘟囔:“但我也不想去上課,外面真的好冷。”
“是吧,所以要不我們明天一起曠課吧?”孟微雨大着膽子慫恿她。
岑歲拒絕:“我不。”
孟微雨:“為什麽?”
“因為愛情,你懂嗎?”岑歲上下掃視了她一眼,眼神輕蔑,不無同情地看着她,“你什麽都不懂。”
孟微雨面無表情:“哦原來是你那該死的愛情。”
岑歲頓了下,忍不住說:“但也不是因為這個,你可能不知道,其實這段時間,我的作息規律了很多,一天也能睡個五六個小時了。”
孟微雨詫異:“真的假的?”
岑歲:“嗯。”
但很快,岑歲就注意到了孟微雨看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意味深長,“所以你也沒有那麽喜歡陸教授,你只是把他當成了調整你睡眠作息的工具人罷了。”
岑歲:“……”
好像确實是這麽個理。
作者有話要說: 陸宴遲:?
岑小歲吞了吞口水:就是吧……(一萬字解釋),然後——确實是這麽個理吧。
陸宴遲:你不如睡我。
岑小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