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帆船手打算黑吃黑

兩天後。

水牛城,紐約州。20:13PM。

Westin酒店的頂樓套房能眺望到尼亞加拉瀑布。晚餐特色菜是魚子醬和松露牛肉撻,腌鲑魚肉配炸南瓜花更是一絕。96年的沙龍香槟,映着月出寒石的勝景。

“很會選,鄭先生。”宴客的主位舉起杯子:“好的香槟喝一口,人會對這個冷酷的世界心軟的。”

鄭克的職業笑臉終于派上用場:“聽說麥克阿爾德先生也是紐約帆船俱樂部的會員,還拿過不少獎。我哥哥曾經是俱樂部的會員。說句冒昧的話,我們之間有注定的緣分。”

帆船手驚喜:“曾經是?令兄尊姓大名?也許我們見過面。”

“他已經去世了,您應該很少見到他。”

“我的天,很抱歉。叫我梅森吧,親愛的,我怎麽沒有早點認識你呢?”

“哥哥要是在天堂看見我們,一定會很高興。”

不知道的以為他們多惺惺相惜,明明才剛見面不到二十分鐘。

帆船手自豪地說:“……一得到這顆金色鑽石的消息,我就有預感,這顆石頭注定是我的。它是我命中必須擁有的東西,就像你,鄭先生,我命中注定交你這個朋友。我們已經規劃好了,要在下次全美洲帆船比賽的時候,将這顆石頭鑲嵌在冠軍獎杯上……”

“您打算把它捐贈給帆船俱樂部嗎?”鄭克倒是很驚訝。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我只是沒想到您會這麽……慷慨。”

“親愛的,”帆船手摸着鄭克的手背嘆氣:“它就是再寶貴,怎麽能比得上朋友間的友誼。”

刀叉相交的“铿锵”聲打斷了帆船手的煽情。

Advertisement

謝秋歧面無表情地插話:“那請問尾款什麽時候能到?”

帆船手像是才注意到有他這麽個人:“放心,明天早上,我們的錢就會到賬了。”

“我還以為今晚就可以好好睡個覺了。”

“抱歉,一部分款項在蘇黎世的銀行裏,要轉過來得花點時間。不過,中國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好事多磨嘛……哎呀,您尊姓?我這人年紀大了,記憶不好……”

謝秋歧沒接話。他只知道夜長夢多。

他本能地不喜歡這個油腔滑調、矯揉做作的運動員。不是他有性取向歧視,但帆船手這種穿熒光色防曬服和運動短褲、挎包扭臀的風騷老GAY,實在很難入眼。他笑起來臉部肌肉像在舉杠鈴,鄭克居然還能被摸着手背而面色不動!

鄭克察覺到他的态度不太對,還是拖到了晚飯後才問:“不是你教我的?工作是工作,不應該把個人的态度帶到工作裏面來,秋歧,你今天晚上狀态不對。怎麽了?”

“是他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不是我态度不對。”謝秋歧淡淡地說。

“你是說他不記得你姓什麽?你信不信,一轉頭他也不記得我。有錢人都是假裝認識對方的。”

“我不是說這個。穿得這樣花枝招展地來吃飯,哪有正經辦事的樣子?這也就算了,錢為什麽不能早點準備好?既然知道鑽石要到了,就應該把錢提前準備好,這才是工作應該有的态度。”

“但他的确很想要那顆鑽石,可能真的是銀行出了問題。我可以理解,我們家裏以前也這樣,我們不會把錢都放在一起的,尤其是這麽大一筆錢,肯定是分開放的。”

謝秋歧說不上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帆船手有問題。

鄭克坐下來握着他的手:“是不是太累了?”

謝秋歧抹了把臉,沒說話。這頓飯吃得他心情不好。

“我承認,那個帆船手的确不讨人喜歡。但是做生意就是什麽人都要打交道,無可避免。越是有錢的圈子規矩就越多,怎麽選酒點菜、什麽新聞可以談什麽新聞不可以談、時尚、天氣、運動…..這些東西學一學也沒有壞處,以後反正也是要經常用的。”鄭克耐心地勸。

謝秋歧說:“我可不是什麽有錢人。”

鄭克有點頭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和你難道不是一樣的?”

謝秋歧抿着唇。

鄭克不明白他到底不高興什麽:“說來說去,你只是覺得他沒有把你當回事。你不會覺得今晚我搶了你的風頭吧?”

謝秋歧臉色一冷:“鄭克,我沒這麽幼稚。”

“那你在到底在想什麽?”鄭克不明白:“大家一起吃飯你什麽話也不說,說兩句也是冷冷淡淡的,這樣怎麽談生意?況且我們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你到底是為什麽這麽排斥呢?”

“因為我覺得那樣特別蠢!”謝秋歧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什麽香槟、魚子醬、帆船俱樂部,什麽哥哥、親愛的,肉不肉麻?演給誰看?你不覺得蠢嗎?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有我的做事方式,輪不到你來教我!”

鄭克先是一愣,然後露出失望的表情:“原來,你就是這麽看我的。”

謝秋歧沒想到他突然拐到這個話題上,表情一愣。

“到底是你有自己的做事方式,還是你只是看不上我?覺得我特別傻?”鄭克傷心地說:“你覺得我坐在那兒像個小醜一樣是吧?幫不上忙,反而會壞了你的做事思路。你為什麽不早說?”

謝秋歧意識到話說得極端了,這時候再來解釋卻不知道從哪裏開口。

“對,我知道在那裏裝自來熟、攀關系很無聊,很讓人厭煩。你以為我喜歡?你以為我真的多高興?我為什麽呀?還不是為了你,為了生意早點談成!”鄭克逐漸拔高聲音。“我想着好不容易能夠幫你一把,好不容易有我熟悉的環境和事情。所以我才盡全力去做!”

“鄭克……”

“我只會這些!我從小看着我爸在飯局上也是這麽聊的,這就是我僅僅會的東西。我不會別的,我就是個酒囊飯袋,你看不上我立刻說一聲,我現在就從你眼前滾開,多一秒都不會礙着你!”

謝秋歧做了個深呼吸:“我沒有看不上你。我也從來沒有覺得你是個酒囊飯袋。”

鄭克固執地看着他:“那你為什麽不能接受我?”

謝秋歧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鄭克像是受夠了,轉身摔門而去。

謝秋歧想叫住他終究沒能開口。他反應過來,苦笑着想,這都什麽和什麽啊?不就是吃一頓飯,怎麽就吵得這樣不可開交?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還是意氣用事。

他覺得疲憊,他總是一到鄭克這件事上就容易疲憊。也許他是應該和鄭克都冷靜冷靜。

他去行李箱裏找換洗衣物準備洗澡。行李箱還是奧拉給他們準備的,東西也不多,鄭克和他兩個人用一只行李箱都綽綽有餘。

行李箱打開,他好不容易翻出來睡衣,一個小東西從裏面掉出來,落在地毯上。

他定睛一看,是個破破爛爛的針線包。

那是鄭克在安哥拉的防空洞裏給他縫衣服偷的針線包。

謝秋歧的心一酸,出門就去找人。鄭克沒在刑知非那兒,也沒在走廊大堂,他到酒吧裏去,尋了一圈沒見着人,正撞上帆船手和摩洛哥人走進來。他下意識閃進一旁的柱子邊上,沒讓人看見,只見兩個人讨論得熱火朝天,帆船手不時發出笑聲。

——這兩個人怎麽在這裏?

如果說摩洛哥人在酒店裏,還說得過去。他也沒有別的住處,只能在酒店下榻。但帆船手來酒店僅僅為了吃晚飯談生意,他是本地人,吃完了晚飯就應該回自己的宅邸,就算手下要彙報工作,也應該是去老板的地方彙報工作,哪有老板遷就下屬的?美國人這麽體貼待下的嗎?

——除非還有事情讓帆船手必須呆在酒店裏。

不遠處兩個人挑了吧臺的角落坐下,向調酒師要了酒。帆船手顯然是老顧客了,服務生認識他,他們娴熟地交談。帆船手輕佻地拉着男服務生的手,服務生借着拿酒的動作避開了。

謝秋歧望了望酒吧後臺,默不作聲地進去,順手将一把切檸檬的水果刀揣進袖口。準備室裏面配有洗手間,他借着隔間的門板躲了一會兒,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那個服務生走進來,毫無防備地被謝秋歧一腳踢上門,他甚至沒看清楚襲擊者是誰,眼角的餘光只略見金屬光微閃,細長的水果刀橫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抵在牆角不能動彈。

服務生吓得要叫,謝秋歧及時捂住他的嘴角,低聲說:“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有幾個問題要問。你老實回答我,今天就不會發生任何事,聽清楚了嗎?”

服務生拼命點頭。謝秋歧笑了笑:“梅森·麥克阿爾德,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吧?那個帆船手,他和他的手下就在酒吧裏。他們說了什麽,你都聽見了什麽,告訴我。”

“我們……我們不能透漏客人的談話……他會殺了我。”服務生抽抽搭搭地說。

刀刃抵着的力道加重:“你不說,我現在也會殺了你。”

服務生嗚咽一聲,放棄了:“他們說……我沒有聽得很清楚,只聽他們在說鑽石什麽的……噢,有一句,梅森說‘今晚能拿到鑽石,他就能睡個安穩覺了’。後來還斷斷續續說了‘那是個新手,不值一提’、‘六百萬就當做慈善了’之類的,我……我想不起來了!我在工作,怎麽可能都記得!”

這就夠了。謝秋歧放開刀,警告他:“現在,你從這裏出去,照常工作。你沒有見過任何人,也沒有說過任何話。聽明白了嗎?”

服務生哆哆嗦嗦抹了把眼睛,逃命似的離開了。

謝秋歧等了一會兒才從準備室閃出去,一出酒吧大門就給刑知非打電話——

“老刑,你和牧羊犬帶着鑽石立刻離開酒店。我去通知鄭克。動作要快!”

刑知非莫名其妙:“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謝秋歧沒等到電梯,索性從樓梯跑:“帆船手打算黑吃黑,目标就是鑽石。我估計晚點他們就該行動了,這個時間了他還在酒店呆着,今晚不拿到鑽石他不會離開的。”

刑知非大駭:“知道了。十分鐘後,我們在大堂集合。”

“不要走大堂,找個側門等我。我馬上就到。”

鄭克的電話打不通,謝秋歧才想起來他離開房間的時候急,也許電話根本沒帶在身上。

這時候這小少爺跑到哪裏去了呢?要是讓帆船手的人找到,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他身上有沒有帶槍?子彈夠不夠?能不能防範住敵人?怎麽才能通知得上人呢?

情急之下謝秋歧先回了房間,換身不一樣的衣服,将有用的東西稍微收拾一下,拎了個小包就往外頭走。

電梯門一開,鄭克正從裏頭走進來,見謝秋歧拎着個包以為他要走。

小少爺慌了:“你去哪裏?”

謝秋歧只來得及簡短解釋:“要想個辦法通知奧拉。紐約州估計是待不下去了,這裏到處都是帆船手的人,還要找另外一個下家肯接收這顆鑽石的。你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趕緊把衣服換一下,免得等會兒出去的時候,被人家憑衣服打扮認出來。”

鄭克一邊在腦子裏搜索幾個靠譜的同學朋友的住址一邊接過他手裏的運動外套,。

謝秋歧給他把帽子戴上,這時電梯“叮——”一聲響了,停在中間層。門正打開,露出幾名黑衣身影。鄭克腦袋一懵,一只手猛地把他扯過來,将他的臉背對電梯門,溫熱的嘴唇緊随上來——

“唔!”他反應過來,摟住謝秋歧的脖子熱情地回應,故意發出誇張的吮吸聲。

謝秋歧拎包的手借着鄭克的身體擋住,另一只手攀着他的肩膀,煽情而急促地撫摸。

外頭的人愣了,沒想到會遇着一對猴急的野鴛鴦。

為首的殺手不自在地移開目光,随口罵了句粗話,指揮一部分手下去樓梯口堵人。

作者有話說:

秋秋吃醋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