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是月亮咬了我一口

“你配合我,我看能不能把船拉起來。”

卡明沒明白:“你想幹什麽?”

鄭克咬了咬牙,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試一試。這個想法雖然有點驚世駭俗,但是如果能為謝秋歧多争取哪怕幾分鐘的時間,也值得去做。

直升飛機調整方位開始降低高度,從機上甩下來兩條碗口粗的鎖鏈。

鄭克說:“卡明,你把鏈子系好,我來拉船。”

卡明瞠目結舌,鄭克打算用飛機的動力把整條拖船從水裏拉起來!一條小型拖船起碼50噸重,船上還有物資,怎麽也有60到70噸,飛機再大的動力,能把一頭70噸的巨物從海裏拉起來嗎?開什麽玩笑?

“能不能先試了再說。”鄭克急起來:“再晚就來不及了!”

卡明反應過來,夠到鏈子分別栓進原本支撐船桅的剛繩固定座上,“可以了,你拉吧!”

只見直升機螺旋槳攪動風雲,玄鳥一鼓作氣往九霄上沖。

鄭克開足了動力,表盤的指針打到最右,瘋了似的打顫。他甚至産生了座椅從固定架上面扯開的錯覺。抓着控制杆的手很快汗津津的,因為握得太緊出現了摩擦性的疼痛,手心一片火辣辣的,不知道有沒有擦破,他咬牙再加一把力,渾身勁兒都用來壓着控制杆。

船上的人被頭頂這一幕震動,不由得停下動作擡頭看去。寒噤的夜,陰雲盤成了飓風狀,只藏頭,尾巴卷起,這條神龍被驚動了,踏碎淩霄而來。它發出開天辟地的一聲吼,似洪荒的風雷激蕩,尾巴一掃,将直升機托起,飛機向上慢慢地升高。

高度表開始往上跳,人工智能的語音播報:“300米——350米——”

鄭克喜極眼紅,拖船下沉的趨勢随之減緩。

耳機裏是卡明铿锵有力的呼號聲:“兄弟們,殺——”

船體其實已經進入大量海水,首當其沖就是謝秋歧所在的下甲板層。

水位已經壓到胸口,謝秋歧和牧羊犬只能仰着脖子呼吸。爆炸産生的廢墟漂浮得到處都是,被掩埋的密封艙門雖然露出來,但水下造成的強大壓力導致艙門很難打開。槍支也進了水,貿然開槍容易炸膛,到時候別說救裏面的人,沒把自己炸死算是命大。

Advertisement

水越升越高,直逼着脖子,謝秋歧有點着急了,泡在海水中的傷口隐隐作痛,再加上光墊腳呼吸都已經很耗力氣,哪使得上勁兒去拉門?

“一顆子彈,”牧羊犬也氣喘籲籲:“只要能讓我打一槍,我就能把這門搞開。”

謝秋歧強逼自己冷靜,從漂浮在水面的廢物中找到一根尾部彎曲的細鐵管,做了個深呼吸,紮入水中用鐵管撬門。

水下像一個噩夢,混沌、冰涼、安靜,又腥又鹹的臭味是他熟悉的大海,他是泡在這種味道裏長大的,後來上了游輪好一段時間他都覺得擺脫不掉,一種窮酸的、沒有希望的味道。

手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也沒見艙門有一絲松動。閉氣的時間越來越長,腦子裏開始缺氧,他渾渾噩噩地想,大概會死在這裏吧。

手就要軟下去,一只手搭了他一把,牧羊犬游了過來,兩人合力将鐵管向下壓。

驀地,艙門悶哼一聲,松了松。

謝秋歧再也撐不住,跟着吐出一口氣,兩眼一閉就往水底沉。牧羊犬慌得去撈人,将人拉上水面再去開門。

刑知非和卡莉中毒了,卡莉俨然半昏迷的狀态,刑知非只能将她背出密閉艙,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堅持到謝秋歧敲門的時候已經非常勉強,好不容易從油艙出來,嗆水加中毒,站都站不穩,謝秋歧還得由他攙扶着,四個人開始跌跌撞撞地朝上面走。

因為沉船,拖船已經開始傾斜。即使有鄭克拖着,最多只能延緩沉船的速度,不可能真的把船提起來,所以船體很難重新平衡。卡明的人已經開始跳船,他們從海盜船上面搶來救生艇和快艇,五、六人一只,紛紛逃離将沉的拖船。

此時船上空蕩蕩,朔風如晦,刮得卡明臉上生疼,但他還算悠閑。

土行孫就不一樣了,他受了重傷,一是被無人機炸的,二來他其實不适合武鬥,身材矮小,力量和速度都比不上卡明,再加上驚聞兄長去世,怒氣導致了莽撞行動,自然吃虧更多。但他态度不輸,明顯是要玉碎瓦全的架勢。

兩人跳上了栽倒的船桅上,那船桅極長,砸下來頭部伸出去船頭一截。土行孫被逼得步步後退,直至退無可退,再一步就是萬劫不複。身下和背後是濤濤海浪,任由大風刮過他依舊巋然不動,像只敏感的動物拱起背來看着敵人。

“投降吧,我把你交給海軍,最多做一輩子牢。至少不用葬身大海。”卡明說:“還是說你們海盜都有這麽個信仰,寧願死在海裏也不願意登陸?”

土行孫理所應當地說:“我是船長!船在我在,船亡了,我也亡了!”

這麽古老的信念他竟然還維持着,卡明倒是生出點佩服:“好啊,那我們也以古老的方式來做結局吧。”他晃了晃手槍,将其他子彈取下,抛進海裏,只剩一顆重新裝填,“一發子彈,看看是你死,還是我亡。怎麽樣,夠公平吧?”

這是紳士決鬥的方式,只看誰舉槍射擊更快更準。

土行孫欣然同意,他的槍裏本來也就只剩一發子彈了。

兩個男人的終局之戰引來下方許多雇傭兵和海盜船員觀看。土行孫微微向下望了一眼,只見昔日的兄弟們狼狽逃竄,為了保命紛紛跳進海裏,但快艇和救生艇都被卡明的雇傭兵包攬,海盜一旦靠近小艇,就被雇傭兵用彈火打開,只能在水中像無助的浮标上下掙紮。沒一會兒,冰冷的海水将人凍麻痹了,掙紮漸漸停下來,海浪翻起獅子大口将人吞沒。

墨西哥灣橫行二十年的海盜組織如今落得這個下場,看得土行孫懊惱悔恨齊齊上了頭,縱然枭雄也紅了眼睛。他做了個深呼吸,一手持槍,一手抓着頭巾,振臂一呼:“Long live Mosley!”

随即擡槍按動扳機,那手指還沒按下去,對方的槍聲先響,子彈穿過他的心房。

他睜大眼睛,呼上來一口熱氣,向後一栽——

月亮倒着看像只獠牙,天和海是一個顏色的,他分不清什麽是海什麽是天。

心房痛起來,他想,天亡我也,是月亮咬了我一口。

卡明看着海盜掉下去,他收斂起表情,嚴肅地朝着海水靜默兩秒。

轉身他向着謝秋歧在的油艙去。謝秋歧四個有三個是傷重的,還有一個只有一只手,能爬上甲板已經是造化。卡明到的是時候,攙扶傷員就去找救生艇。雇傭兵給他們單獨留了一條船。

鄭克解開鐵索,直升機飛躍墨西哥灣,向着港口去。公海上一艘拖船沉了,不過是随時都可能發生的正常事,想來也不會有人在意的。

春季的暖流終于到達墨西哥灣,南風的溫柔缱绻撫平了冷峻的傷口。

風向似乎也變了,初春墨西哥灣的局勢完成了一場洗牌,以莫斯利兄弟為首的海盜組織‘無名氏N’成為了歷史,在時間軸上畫上一個句號。沒人知道是誰血刃了這對兄弟的,大部分人說是美國海軍,因為只有海軍有這個力量能和他們抗衡。但海軍目前沒有認領這項成績,只開了簡短的新聞發布會稱确實有幾位莫斯利兄弟的副手被捕;也有的人說是卡明,這位被海盜陷害的少校為了複仇,必然要和莫斯利兄弟絕一勝負。

衆說紛纭,真正參與當晚決戰的人卻在芝加哥忙碌。鄭克把鑽石交到尼古拉斯手裏,終于在規定時間裏将錢還給奧拉。

尼古拉斯沒見到謝秋歧,有點奇怪:“謝呢?”

“他受傷了,我讓他好好休養。我來送貨。”鄭克和他握手:“卡莉的事情我們很抱歉。”

卡莉中毒不輕,已經被送往醫院。尼古拉斯點頭:“她剛剛醒來,醫生說她會沒事的。謝謝你們救她。”

“那就好。等秋歧醒了,我們想請你吃一餐飯,這次你也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不客氣,墨西哥灣和平了,對所有行商的人來說都是好事。你們做了一件有利于大家的事情,是我應該謝謝你們。替我轉告謝,我和父親都很想念他。”

“你定一下餐廳吧,一個星期後請他們家吃飯。”謝秋歧拿主意。

鄭克把粥拿到床前:“不急,醫生說你的腦震蕩還要觀察,免得留下後遺症,我們養好了再應酬。”

謝秋歧問:“刑大哥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

“他比你好,中毒症狀比較輕。德爾的傷也在處理了。”

“卡明有沒有說打算什麽時候走?”

“我看他這兩天在收拾東西,房子快空了,聽他母親說打算回委內瑞拉鄉下。”

鄭克掀了被子要給他的腹部換紗布。謝秋歧上次中彈手術的傷口還沒有完全好,又被狠砸了一下,傷口長時間泡在海水裏,到醫院的時候,身上就沒一塊兒是好的。鄭克在手術室門前抽了一晚上煙,要不是趕着送貨拿錢,他是怎麽都不願意離開病房的。

“醫生說,再過幾天就可以拆線了。”鄭克痛惜地說:“晚上我給你擦個澡吧?躺了好幾天身上也不舒服。”

謝秋歧順口要答應的,突然一頓,搖頭:“我自己來吧,沒事。”

鄭克本來沒多想,被他一拒絕反而心生奇怪。謝秋歧中彈之後,每次想要親近一點,謝秋歧總會避開。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偶爾摟得緊一點,謝秋歧也不願意。之前顧念他的确傷得重,鄭克忍下來,只以為他身體不舒服才不想要。可現在這個勢頭鄭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謝秋歧怎麽了?什麽都做過了,為什麽突然又避開呢?是不是鄭克做錯了什麽讓他不開心了?也不像。謝秋歧是個直率的人,他有什麽就說什麽,如果真是不喜歡鄭克了,他會果斷地拒絕提出分手。那會是什麽原因呢?

謝秋歧将男朋友的表情納入眼裏,知道鄭克心裏有疑問。他有點心軟,主動親上去。

鄭克捉着他的手,讨好地舔舐他的嘴唇:“你想多了,就只是擦個澡。”

謝秋歧還是拒絕:“再過兩天吧,我身上現在不好看。”

終于把鄭克打發走,謝秋歧有點煩躁,去讓牧羊犬叫醫生。

男人的問題還是要解決,不能總是逃避,他還想和鄭克有個長遠呢。

作者有話說:

打完boss啦~接下來我們要開始解決秋秋的私人問題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