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八月二十五日 雨

今天前半夜沒有回來，從KTV出門後他徑直開車去了一間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如同癡狂在舞池中心的年輕人就像是這個時代的特殊标志，即使不願接受卻也讓人無法忽略，烙印在人們的靈魂之中。像是往常一樣，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他用昂貴的酒水請一些小姑娘和他跳舞，又或是和偶然遇見的熟人聚在一起喝的酩酊大醉，直至淩晨四五點，他才肯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走出酒吧，在臨近高架橋的地方開了個雙人間。他醉得厲害，進屋後被我推進卧室之中，沒有任何糾纏，酣睡過去，我留下一條身體不舒服的短信，提前離開，回到了大學宿舍。

到學校宿舍時室友已經起床了，一個正坐在書桌前一邊給自己塗上一層精致的妝容，一邊和其他的人七嘴八舌的議論我今天又爬上了誰的床才能買得起如此昂貴的衣服裙子。就在她的面前擺放着屬于我的瓶瓶罐罐。看到我突然回來，她們都有些尴尬，要麽立刻閉嘴裝作在處理自己的事情，要麽連忙慌亂的解釋着只是自己的化妝品用完了，就稍稍借用我的一點。對待剛才的話題卻是三緘其口的不願再次提及。

還真是掃興啊，我可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別人口中的我究竟下賤到何等地步。

說起來，還真的遇到一個蠻有趣的事情。

昨晚和他一起從KTV離開時，我正巧看到一個走向大廳可能想去洗手間的女人，應該沒有多大年紀，長得也還算順眼。顯然在這種大廳沒有幾個人的情況下她同時也注意到了準備上任錦鵬車的我。視線彙聚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神色明顯有些愕然，緊接着跑了出來。我關好車門，看着他發動汽車離開，看着她的身影還來不及靠近車身便已經迅速消失。從她這種不肯相信自己雙眼所及真相的樣子，我猜，她大概也是那個混蛋男人曾經找來消磨時光的十八線的小嫩模或者是那些帶着混吃等死心态混跡在其他努力奮鬥想為自己尋得一個好未來的大學生之中的反例角色吧？就像我這樣？

只是不湊巧的，她覺得還可以在任錦鵬身上找到什麽值得依賴的東西，只是這一點，便和我大相徑庭了。只要和他相處過一些時日的人都該明白，這種人只是拿着別人需要的東西，肆意揮霍，和每一個能弄到手的姑娘暧昧、上床，等玩膩了再毫不在乎的離開。他幾乎和每一個姑娘都說了自己會和她結婚，會陪她一輩子。大家也都是逢場作戲，各取所需。像那女人的樣子，大概是輕信了這個男人給出的許諾，說過的誓言，卻在不湊巧的時候看到了她愛着的男人載着另一個女人一同離去，急切的想要獲得一個使自己心安的籍口。這種樣子，便也真的有些傻的可愛了。

早晨的時候，他來電話，裝模作樣的詢問了幾句我的不舒服有沒有好一些，叮囑我好好休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只管開口。等‘好’起來了，就開車來接我去吃晚餐，還說他在距離市區一段距離的位置發現了一個海盜風格的主題旅館，裏面還有高價自制的小型水族館，想帶我去看看。話中暗喻的意思不能再明顯了。

我莫名的有些煩躁，随口扯了自己正在生理期的謊子，推脫掉了他的提議。顯然對于我的回答，他有些掃興。敷衍了幾句，便像是剛想起來了什麽似得，說自己這周要去鄰近城市跑房源，可能有個五六天不能來見我。

這借口自是因為我的謊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也因此有了幾天可以閑下來去外面再找一些兼職，不用看到他的臉，也算是大家都樂得清閑了。

今天沒有需要到場的課程，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出門去附近的商店街，尋找仍舊在招聘店員的商店。說來也許是湊巧吧，連續被兩個商店以‘只招收全天工作人員’為理由拒絕後，我在第三家主要面向附近學校經營美術用品與文具的小店裏，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人，仔細想想，正是昨晚和任錦鵬從KTV離開時，那個緊随我其後眼看就要追上車來的女人，那個‘癡情’于任錦鵬的舊愛。

她和店主那個老婦人很熟的樣子，我見她用左右臂彎挽着一個袋子，裏面裝着剛剛買的幾沓子紙和一些看形狀類似于毛筆的東西。雙手則是拎着大超市标志的購物袋，裏面裝了些餅幹牛奶之類的食品，她執意要老婦人收下。

‘只是送給你一些不值錢的筆紙而已，你做老師的那段時間經常來照顧我們家的生意，我和阿雲都已經非常感謝你了，怎麽能再收你這些吃的呢！’那個店主老太太這樣說，卻擰不過昨晚見到的那女人念着‘我也是不小心買多了，一個人在家吃不完，所以麻煩您分擔一下。’而執意塞過來的小袋子。再三道謝後收下了。

為了避免一些狗血的‘新歡互毆’事件，我本應該立刻離開，不合這個女人發生任何接觸，況且我也不想因為那個男人而影響到自己的生活。本來是這麽想的，卻已經錯開了最佳的離開時機，店主老太太與那個女人都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我，就算是現在離開，跑到人流密集的商業街之中，也無法避免被那個女人追趕上，所以我索性不再去想回避這件事。

“小姑娘，你有什麽想買的東西嗎？”店主老太太從搖椅上起身，顫顫巍巍的走到了我身邊。顯然，站在她身後的女人也認出了我。

可是事情卻完全沒有朝着我想象中的情景而發生。那女人沒有在愣怔後沖過來同我厮打、沒有咒罵、沒有拉扯我逼問我與任錦鵬的關系，甚至都沒有對我皺皺眉。只是沖我友善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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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我之前見過您吧？”

她這麽說着，就像是同一個經常在電梯裏遇到的鄰居打招呼那般的自然。如此泰然自若的态度反倒是令我有些摸不着頭腦了。我只好也沖她禮貌的點點頭，轉而詢問店主老太太是否需要一個店員來幫助她整理貨物或是處理客人之類的事情，畢竟一個人這麽大年紀了，還是再尋找一個幫手來的方便些吧？

然而那老太太聽完我的話，只是笑笑，說自己已經有人幫忙了，不需要雇傭店員。反倒是那個一直站在一旁的女人聽了我的話之後，走了過來笑道：‘我每天在家主要教學生們寫字，在生活上就有些事情忙的暈頭轉向的，總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想找人來當個幫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偶爾來我家裏，幫我做些家務整理一下屋子之類的事情呢？薪酬的話也會給你滿意的金額。’

她說自己叫文千竹，曾經是這個店附近小學的書法老師，但是因為一些原因後來辭職了，現在正在家裏教學生們學習書法。

對于文千竹的提議，我的第一個想法是‘難道這女人在密謀一個用神不知鬼不覺的手法把我殺掉以絕後患的法子？’于是我出于本能的拒絕了。文千竹看到我回絕後，露出了有些遺憾的神情，非常奇怪，就像是出于真心似得。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人太能演，就是她跟常人的思維有些不大一樣，不管出于哪個原因，我都不想再和她扯上什麽關系了。于是我馬上離開了那家文具店，接着又去別的地方詢問，可惜很不巧，遇到的店主要麽只招收長期店員，要麽嫌棄我沒有良好的工作經驗，總之我幾乎浪費了一下午，也沒有尋得什麽可以短時間內工作的地方。

在那之後我便沿着人行道，走到了平日常去的小公園，低頭靠在在一個長椅上暫時休息一下。不消五分鐘，從旁邊走過來一個人，在我身邊坐下。那椅子本身很寬敞，那人跟我距離也不是很近，我甚至感受不到她坐下的動作。不知道她是誰，我也懶得擡頭去确認。在這樣一個公共場合，任何人都有權利在你身旁坐下，我不是私家偵探，沒有興趣一一知曉身邊所有人的身份。

‘文具店的店主奶奶，她以前是對面那個學校的老師，離開學校後就和自己青梅竹馬的閨蜜一起在學校旁開了那家文具店，也就是她剛剛提到的’阿雲‘，平日裏熟識的人也都會去照顧她的生意。她那閨蜜，雖說是和她一起長大，現在也有個快六十歲了，但是平日裏卻是個風風火火的人，非常厲害，所以她完全不用雇店員。我前段時間去的時候，那個奶奶還向店主吵着要買摩托呢。’

還在我低頭休息時，坐在我身邊的那人便自顧自的開口說着，聲音有些耳熟，非常不可思議。還是文千竹。她就好像在跟蹤着我一般。看透我質疑的眼神後，她連忙擺手，指了指公園對面的高樓。

‘我家住在那邊，這條路是我的必經路，我剛剛回家時看到你坐在這裏，就想着過來跟你聊一下……如果你真的很需要工作的話，可以考慮接受我的提議啊？我們才剛認識第二天，沒道理對我有偏見吧？’

這女人就像是非常委屈一樣的沖我皺着眉，好像我的行為多麽的萬惡不赦。

也許是我一時想不開，也許是我想給自己的生活找點麻煩，我還是勉強同意了過些天和文千竹再見一面的提議。不要說是她了，即使是我自己，也有許多問題想問。

或許意想不到的突然，才算得上是生活中最鮮活有趣的插曲。】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用日記的形式寫出來的，寫完後覺得意外的有趣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