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霆大人的草廬
不知沉默了多久，突然聽到了扣門聲。
“什麽人？”我迅速收回思緒出聲詢問。
“我是神使霆大人座下靈使，霆大人差我來問，烨大人可方便到聖山下一敘？”
“聖山？”這次是楚耀主動出聲詢問。
“烨大人若是不認路，我給您帶路。”門外的靈使恭敬的回答。
“不必了，”我走過去把房門打開，“我自會帶大人過去，你先回去吧。”
“啊！靈君大人！您不是在......”
“我在這有什麽問題麽？”我神情嚴肅的問面前的靈使。
“不，是屬下多嘴了。那就麻煩靈君大人帶焱大人去聖山，我先回去複命了。”
小靈使被我問的不敢再多嘴，恭恭敬敬的沖我行了個禮，就低着頭離開了。
我看着小靈使離開的謹慎背影直流冷汗，我才剛從鏡池上溜出來，被發現的也太快了吧。
“聖山是什麽地方？”楚耀走到我身後問我。
“是聖域的最中心。”我回答着，引着楚耀走出房間，關好了房門。
聖山是一座直聳入雲的山峰，位于聖域的最中心，也是聖域中靈氣的源頭。
聖山的頂端有一汪池水，叫寒潭，是整個聖域靈氣最充沛的地方。
靈氣是支撐整個聖域和聖域中所有生物存在的最重要的東西。人類之所以要經受生老病死，壽命不過百年，就是因為人界和聖域分開後，人類失去了靈氣的支撐。
Advertisement
倒也不是說靈氣就越多越好的。對于無法承受大量靈氣的軀體來說，過于充沛的靈氣就如同壓在他們身上的巨石，會讓他們透不過氣。
如果把一個普通人了丢進寒潭裏，他可能立刻就會喪命。
因此，只有神使大人和靈獸們會在聖山周圍随意活動。而修煉不到家的靈獸也是萬萬不敢登上聖山。
現在的楚耀還仍然算是個人類，霆大人把他叫到聖山腳下去，是想幹什麽？
我一邊引着楚耀往聖山的方向走，一邊密切關注着楚耀的狀況，觀察他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結果楚耀完全看不出有什麽不适，一路上東張西望，很快就走到了聖山腳下，霆大人的草廬前。
其實，就如同烨大人的華光殿一樣，每一位神使大人都有一處寝殿。只是好像他們誰也不喜歡在寝殿裏住。
霆大人常年都住在聖山腳下的草廬裏。祁大人更是直接住進了聖山山壁上天然形成的山洞裏。焱大人則總是住在不遠處，清池邊上的木屋裏。
據說這個木屋是當年焱大人和烨大人一起搭的，我小時候也經常住在這裏，掉進清池無數次。
剛才路過木屋，楚耀一點也沒有記起什麽的樣子，只是好奇的張望了幾眼，就徑自走過去了。
我們剛剛站定，霆大人就已經從草廬中走出來。
不同與在戰場上穿着戰衣，高束着頭發，霆大人此時只在白色內衫外面随意的披了件青色的外衣，頭發也随意的垂在一側肩膀上，遮住那一側臉上的飛龍圖騰。
此時像個人類的乘涼老大爺一樣，揣着手站在門口打量了楚耀一下，就示意楚耀跟他進屋。
我站在門外猶豫着要不要跟上。
如果是神使大人們要談事情，那我自然是不能擅自進入的。
不過楚耀現在算神使大人麽？
“你不一起麽？”走了幾步發現我沒跟上來的楚耀問我。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霆大人就發話道：“小不點你也一起來，焱在裏面等你呢。”
我突然不想進去了。
不情不願的跟着楚耀蹭到了草廬裏，就看到祁大人坐在桌前把玩着霆大人的雕龍茶盞。
不遠處的小榻上，焱大人沒什麽坐相的随意倚着，嘴裏叼着根不知是什麽植物的葉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往楚耀身後縮了縮。
顯然楚耀也感受到焱大人的視線裏，往前走了半步，把我擋在身後。
焱大人對楚耀的舉動只是挑了挑眉毛，什麽都沒說。
“到這裏來，你居然什麽反應都沒有麽。”祁大人沒有理會我們這邊湧動的暗流，給重新坐回桌前的霆大人斟了杯熱茶，率先開口。
“是啊，”楚耀低頭看了看自己并沒有發生什麽異變的手腳，“你們真的能确定你們沒認錯人麽？我真的是你們要找的人？”
“你什麽事都沒有，就足夠證明我們沒有認錯人了。”霆大人抿了一口茶，輕笑着回答。
我還沒有對楚耀說起過靈氣對普通生命的影響，看來洛大人也沒說起。楚耀沒有聽懂霆大人的話，疑惑的看過去。
“我們若是找錯了人，你現在恐怕已經被這裏的靈氣搓磨的灰都不剩了。”祁大人接口道。
“啊？”楚耀吃驚的睜大了眼。
霆大人輕笑着招呼楚耀坐到桌前，解釋靈氣的事情。楚耀在經過了最初的驚訝之後，很快就冷靜下來，只低頭聽着，不再說話。
“你對人界還有什麽不舍挂念麽？你的家人朋友什麽的。”霆大人解釋完靈氣的事，見楚耀還是低着頭不說話，問道。
楚耀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最終還是閉上嘴搖了搖頭。
只怕是楚耀惦念不舍他們，他們卻全然沒在意楚耀的死活吧。
我想起楚耀說過的，他父母把他當作怪物看待的事。
但楚耀沒有說話，我自然也不敢逾越插嘴，站在楚耀身後悶悶的想。
“雖然現在的這個狀況從沒有過先例，不過我們也是可以想想辦法的。把你的家人接來聖域，或者你回到他們身邊去陪他們到百年之後再回來。我比較推薦後者。”霆大人看楚耀欲言又止的樣子，建議着。
“不用了，”楚耀搖頭，随即又猶豫了片刻，遲疑着開口，“他們，我的，父母，還有弟弟，他們會有危險嗎？”
“目前來說應該是沒事的。”霆大人摩挲着茶盞邊緣，“你想看看他們嗎？雖然不是見面，但是鏡池的池水能幫你看的他們。”
“鏡池？”楚耀看起來有點動心。
“沒錯，鏡池。”霆大人臉上仍然帶着淡淡的笑意，“找個人從鏡池裏打一盆水來就可以了。”
“不是有個小兔崽子正在鏡池那邊受罰麽？讓他帶過來不就成了。”焱大人突然懶懶的開口。
嗯？怎麽好像在說我？
我茫然的擡頭環視了一下，就看見霆大人笑盈盈的沖我使眼色。
懂了！
我立刻一溜煙的朝鏡池跑去。
鏡池會被以一個鏡字而命名，除了因為它平靜的像一面鏡子之外，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池水可以映出世間萬物的本質，善惡美醜，所思所想，過去未來，皆逃不過。
據說是女娲大神仙逝之前，把自己梳妝用的銅鏡放在此處化作鏡池，為的就是警醒我們這些子孫後代不可忘了本心，被世間的紛亂蒙蔽了雙眼。
我向清池裏的荷靈姐姐借了一大張荷葉，從鏡池裏取了一汪池水，小心捧在手裏回到了草廬。
再次走進草廬，焱大人也已經從小榻上起身，幾位神使大人圍坐在桌前說話。聽見我進門來，都向門口看過來。
雖然我已經跟在焱大人身邊三千多年了，但這樣被幾位神使大人同時注視的緊張場面，我還真沒經歷過。我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把手裏盛着鏡池池水的荷葉向前托了托。
“把手放進水裏，心裏想着你想看到的，你就能看到他們此刻正在做的事，只是他們無法看到你。”霆大人向楚耀簡潔的介紹着。
“我只是想要确定他們沒事。”楚耀站到我面前，神情難得的有點緊張。
他按霆大人說的，把手放進池水裏，盯着水面專注的看着。
很快那一汪池水就泛起了亮光，楚耀把手拿出水，水面上出現了淡淡的影像。
一個女人懷裏抱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坐在沙發上哭泣着。
“媽媽......”楚耀呢喃了一聲。
“有什麽好哭的！”有一個聲音從虛空中傳出來，影像中出現了一個男人，坐在女人對面的沙發上。
“是他自己不聽指揮，找死亂跑的！有什麽可哭的？”男人的聲音還在繼續，“他自己活該！一個怪胎死了更好，省的我們自己動手了！最好永遠也別找回來！”
男人的聲音回蕩在小小的草廬裏，句句誅心。
楚耀臉色難看極了，握着拳僵硬的站在我面前。
祁大人心有不忍的把頭轉向一邊，就連即使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時候，臉上都能帶着和煦笑容的霆大人，都變了臉色蹙起了眉頭。
焱大人更是直接起身快步走來，揚手掀翻了我手中的荷葉。池水潑了一地，聲音和影像都消失了。
草廬裏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我站在楚耀面前，看到楚耀抿了抿嘴，勉強笑了一下，“看來他們确實沒什麽危險了，這樣就好。”
說罷，就繞過我從草廬裏跑了出去。
我趕緊轉身跟着追了出去。
我們還不能确定楚耀現在是不是真的能不受靈氣的影響，看到楚耀朝着更靠近聖山的方向跑了過去，我吓的拔腿就追。
但楚耀也沒有跑很久，在清池靠近聖山的盡頭處停下腳，随意的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我暗搓搓的走到他身後，不知道要不要說點什麽安慰的話。
“我一直都知道他們讨厭我，”楚耀沒有回頭看我，仿佛自言自語的說着，“畢竟我确實是個怪胎。就算沒有什麽與生俱來的奇怪能力，我也不是個性格讨喜的孩子。”
“我只是沒想到，他讨厭我到了想要我死掉的程度。”
楚耀說話的語氣十分平靜，就像在說着別人家的事。
我抽抽鼻子，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你哭什麽？”楚耀回過頭，好笑的看我。
我撇撇嘴，低着頭不說話。
“這沒什麽不好，他們不會很擔心我，我也不用再挂念他們了。”楚耀沖我笑了笑。
我眼淚流的更兇了。
沒有家人，沒有記憶，也沒有朋友。
楚耀一瞬不瞬的盯着水面，心裏在想什麽呢。
我看着楚耀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把眼淚抹幹淨，走到他身邊和他并肩坐在那塊石頭上。
去他的禮儀規矩。
即使之後烨大人真的追究我逾越了禮數，大不了就真把鏡池的湖心島跪沉，有什麽了不起的。活了三千多年，別的事經歷的不多，被罰跪的經驗，我可是超級豐富的。
“你要不要吃東西。”我說話還帶着點哭腔。
“啊？”楚耀被我突然轉變的話題問的一愣。
“洪婆婆會烤糕餅，我小時候很喜歡去她那裏讨糕餅吃。你要不要一起去。”
“哦，好......”
楚耀表情呆滞的任由我拉着從石頭上站起來。
我幻出真身讓楚耀騎在我背上，向距離聖山最遠的一座山丘上跑去。
